宿舍里那几个印度人又在开派对了。
舒识微前几天刚看新闻说是印度已经超过中国成为某国第一大留学群体了。
但是现在半夜两点。
好无助。
前几年,她在另一个城市念书的时候,宿舍里还是一堆本地白人哥白人姐。现在境况已经大不同了。
宿舍群里白人姐礼貌开麦:“厨房里的伙计们,现在是半夜两点,而明天不是周末。劳烦你们把音量降低点。”
已经很礼貌了。
因为这种程度的扰民是可以报警的。
大概五分钟后,厨房里的派对声音稍微小了一点。
舒识微在睡着的边缘徘徊了一会儿,正要失重坠入睡眠,厨房内再次传出大声的说笑,她一下子惊醒。
她在窝囊和生气间选择了生窝囊气,顺便决定出去上一趟厕所。
宿舍的厨房和洗手间都是共用的,每周会有清洁公司的人来打扫,这一点还是很划算的,稍微降低了一点共用的恼人程度。
她披上一件薄外套,打开房间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面对自动亮起的走廊灯不舒服地眯了起来。
平时主动熬夜到这个程度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被动熬夜的心境是不一样的。
被吵醒,有时候是会想杀人的。
到走廊尽头,正准备拐过弯时,迎面撞来一大件人形物体。
他很高,赤/裸的上身有着锻炼得很好的肌肉线条,穿了一条淡色的睡裤,亚麻色鬈曲的头发有点凌乱。
两边都吓了一跳,那个男生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了卫生间的门。
“抱歉。”
“抱歉。”
同时出声。
舒识微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亚麻色头发的男生朝她笑了笑,两人尴尬地错身走过。
她关上卫生间的门。
这个男生是刚搬进来的,名字叫什么她忘了,她对他的印象是白人小孩哥。之所以是小孩哥,是因为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他十八岁。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慢慢反应过来。
显然,那个男生的体质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她得披件外套才能抵御某地超大的昼夜温差,他居然能赤着上身走出房间。
其次……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他的体毛管理做得很好,不像大部分白人那样长满了胸毛。
总之小孩哥有完美的身高和完美的身材以及正在花期中的脸蛋。
虽然如此,对于舒识微来说这家伙也就是一个小孩。
本科和硕士都在某地念,今年是博士第一年的她算得上是大龄颓废伪学术女青年。
精神状态半死不活。
回到房间后,她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了。
她眯着眼睛打开台灯,摸过手机,打开whatsapp。
一个陌生人向她发送了一条消息。
【克劳斯】:对不起。
她点开他的头像扒拉开来看了一下,是刚才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的小孩哥。
洋人好像都喜欢用自己的照片当头像,这一点特别实诚。照片上是他戴着墨镜在草地上坐着的样子。
看来是从宿舍群里找到她的。
原来小孩哥名字叫克劳斯。
就算已经成为老油条留学生了,她还是很难记住洋人们那些差不多的名字,就像洋人们记不住她的名字一样。她认为这是很公平的待遇,对双方都很好。
【舒识微】:没问题,晚安。
小孩哥给回了一个“好的”。
她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怎么在意。
次日,舒识微醒来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查看消息,以确认自己有没有错过全世界。
和国内有时差的生活是这样的,一觉醒来某绿色app会多出很多个红点。
国内的绿色聊天软件检查完毕。
国外的绿色聊天软件——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昨天晚上那个对话。
某种微妙的感觉像名侦探某某脑内的闪电一样划过。
请问:小孩哥为什么要道歉两次?明明两人在差点撞到的时候已经互相道过一次歉了。不会是因为赤着上身道歉吧?
她深刻怀疑此刻出现的迷思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并没有像名侦探一样追根问底,而是大手一挥忽略了。
……
共用厨房里一片狼藉。
昨天晚上开过派对,桌上是食物残渣,水槽里堆满没洗的碗,地上滚落着气球,垃圾桶里满满当当。
舒识微闭目。
要她E属性大爆发在宿舍群内开麦指责舍友是不可能的。
她当下就决定今天不做菜,去吃食堂。
食堂不算难吃,只要是做成自助餐式样的洋人食堂都不会太难吃,但绝对不会太好吃。
她绕过那些黑暗料理的窗口,径直来到沙拉区,往盘子里添了番茄、黄瓜,接着是热菜区,这种清蒸土豆不需要加盐就已经足够好吃了,炸鸡排,甜品区舀了一勺看起来像蓝莓酸奶的放进碟子里。
刚挑好座位坐下,一个高大的男生像风一样地旋到她面前,在她对面的座位上放下餐盘。
“嗨。”他笑着和她打招呼。
是克劳斯,小孩哥。
舒识微下意识地往四周瞥了一眼。
小孩哥见她的反应开始怀疑自己,他小声问:“你还约了人吗?这个座位是空着的吗?”
她连忙道:“是空着的。”
她只是像鼠类生物一样习惯性地确认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这才坐下了。
“舒,你的名字是这样念的吗?”克劳斯好奇地问。
她说:“是的。”
接下来他又像查户口一样问了她的专业、来自哪里,她熟稔地按照早就熟悉的答案模板回答,家乡统一答“上海附近”。
她把问题抛回去:“你呢?”
这种小对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在她年少无知的时候她还不懂“你呢”这个大杀招,于是只能被逮住被盘空家底。现在她倒是学会这种礼尚往来了。
克劳斯介绍自己是本地人,今年刚上大一等等的信息。
这些常规问题都问完了,饭局陷入沉默。
舒识微低头看盘子:为什么盘子里的食物还有那么多,而脑子里的话题已经消失殆尽了。
克劳斯扒拉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像是用力地在没话找话:“……顺便,我就住在你旁边那个房间。”
她:“哦。”
两秒后,她用叉子叉中的那颗土豆从叉子上滑下去。
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抬起眼正和他对视。
克劳斯的瞳色是浅蓝色,笑起来容易有种温柔的感觉:“是的,我住在你旁边那个房间,你没有注意到吗?我以为你至少看过信箱上贴的名字了。”
洋人的名字就算在她附近的信箱上贴满她也不会看一眼,因为她真的记不住。
她回答克劳斯:“抱歉,我没注意到。”
不过,他果真住在她旁边那间房间吗?她想起宿舍的房间隔音不太好,有点尴尬了。
……
这顿饭吃完后,舒识微和克劳斯分道扬镳。
他要去上课,她也要去上课,上导师组织的研讨课。
这节研讨课不是很愉快。
一个白人男生和舒识微持的观点不同,她说一句他要说上十句,几乎要吵起来的程度。
倒不是舒识微要和他吵起来,而是他非要逮着机会反驳她。
导师乐呵得很,在一边笑着看吵架,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最喜欢看学术辩论,省得她自己费心费力准备讨论的内容。
舒识微其实已经懒得和那个男生吵架了,他语速飞快地论证自己的观点的时候,她就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像她这种留学生的日常状态就是行尸走肉,别说吵架了,多走半里路都能要了她的命。
他很有压迫感地盯着她:“那么这样,你又怎么说呢?”
舒识微装傻糊弄过去:“啊,我也认为你说得有道理。”
那个男生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见自讨没趣,也不再说什么了。
研讨课结束后,舒识微背上包就要走。
那个在课上一直反驳她的男生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你刚才糊弄我了吧?其实你心里一点都不赞同我的想法,对吗?”
虽然很多白人都很mean,但她还真没遇到过这种追着不放的。
她非常谦逊而惶恐地纠正:“没有的事。”
她必须承认,实际上这个惹人厌的男生长得倒是挺赏心悦目的,金发碧眼,标准的美人,眼睫毛卷翘,脸部轮廓没有一丝瑕疵,像雕塑一样好看。
但坏印象就是坏印象,坏印象就像苹果上的霉菌一样,看上去只烂了一小块,实际上整个苹果都不能吃了。
他好像瞪了她一眼,无奈地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我叫诺尔特。”
他报给她的是姓氏,比较正式而疏离。
看来因为观点不同对她意见很大。
舒识微决定以后遇到他就绕道走,并在心里给他无情地打上标签“破防哥”。
……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爆满了。
原因是附近的地铁几条线路现在暂时停运了,因此着急赶路的学生都不得不过来挤公交。
天气有点热,看过去白花花的一片。
舒识微挤在等车的学生中,已经能想象到下一班公交车上惨烈的情形了。
在她身边有一个高个子男生正背对着她,和同伴聊天。
“所以她没认出你吗?”
“不,一点都没有。都快一学期了。”
……
舒识微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往后面稍微探了探身,偷偷看了一眼高个子男生旁边的同伴。
果然,正在和高个子男生闲聊的正是诺尔特。
诺尔特还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正在和这个高个子男生说话。
舒识微转头看了看,试图找到挤到旁边去的路径,以远离这位不太好惹的破防哥。
一无所获。
周围都是人。
人高马大的一堵堵墙。
如果她贸然挤出去的话,反而会被诺尔特注意到。
舒识微只能改变战术。
她暂时借着那个高个子男生高大的身躯,把自己隐藏起来。
——当然,也“不经意”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看来她完全忘记你了呢哈哈哈哈。”高个子男生调侃道。
“别再说了。”诺尔特语调很烦躁。
虽然身处险境,但八卦精神永不缺席。
她的耳朵竖起来。
“你准备怎么办?”高个子男生问。
“还能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吗?”诺尔特嗤笑了一声。
听到这里的时候,公交车来了。
白花花的人群开始解离、聚合。
舒识微趁机像游鱼一样混入流动的学生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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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