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生紧赶慢赶,一路狂奔,赶在司桦进兵马司总署地牢前拦住了人。
“作甚这么急?六安胡同出事了?”
“没,没,”王辰生上气不接下气。听到没事,司桦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眉宇舒展了半分,“是狄娘子有话要嘱咐。”
听到张定被人投毒时,狄瞳便觉不对。
区区一个送信的鸽子,值当的大动干戈到朝廷的牢里投毒?值当的绑架亲眷来威胁?
这只能说明一点,张定还知道什么重要的内容,让那些人不安,着急灭口亦或是把人攥回自己手里。
所以,狄瞳让王辰生赶来传话,务必想尽办法留张定一命,定有大用。
司桦不由的撇嘴一笑,暗幸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兵马司总署的地牢要比六扇门的诏狱好一些,这里有窗,牢里也干净,没有经年散不去的血腥味。
这里关的都是鸡鸣狗盗的鼠辈,大都胆小怕事,进来前就都交代干净了。
拐角处最宽敞的一间住的就是张定,此时,两个护兵在门口,早就得了吩咐,恭敬的带领司桦进了里面。
医匠正在给躺在木板上的张定针灸。
旁边站着一个着正六品武官官服的男子,相貌端正,年纪与司桦相当,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宣和间。
他是司桦的同窗,更是好友。
“莫急。”见司桦匆匆赶来,他抬手安抚,“正在施针,大夫说有救。”随后两人移步到了牢房的另一侧详谈。
大牢中一天只放两顿饭,所有犯人一视同仁,怪只怪在只有张定中毒。
嘴唇黑紫,口鼻流血,呼吸受阻,浑身抽蓄,手指,脚趾皆有不同程度的血瘀,初步判断中的是劣质下等的萤草毒,在江湖上很常见。
医匠检查了张定喝水进食的碗,并无异样。
而张定又是司桦塞进来的,并无他人探监。
那问题就是出在人身上。
当值的班役,一家老小都在京城谋生,几辈都是良民,犯不着冒险,而且以关押审问,没有不妥。
张定被灌了两副汤药,并施以针灸,从昏迷中慢慢转醒。
“大人,大人,醒了,醒了。”医匠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思路,都从案情中抽神,往牢房另一侧走去。
人虽然还是虚弱的,但已经睁开眼,有了意识。
差役打来热水,把他没法看的脸清理了一遍,又喂了清水,这才有了活人的摸样。
“张定,死里逃生是你命大,但你不能保证每次都这么幸运吧。”司桦冷冷的看着他,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你以为你不说就能保命了?”
“你看清楚,现在能救你的,就只有我们。若是还不说实话,下次我们也不必费力了,你的死活没那么重要。”
张定惊魂未定,还承受着中毒后身体的折磨,防范意识自然薄弱,没在挣扎,只是想确认弟弟的安危。
宣和间瞥了一眼司桦,他知道自己该唱白脸了,“你放心,只要你为朝廷效力,你弟弟我们定然会救。”
张定捂着胸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牙和盘托出。
今日巳时,牢房被押进来一个人,一路喊着自己冤枉。衬牢中的人纷纷看热闹之际,他扔给了张定一个纸团,上面写着想救张敬,自己看着办。
他没犹豫就吃了纸里包的东西。
宣和间立刻找来班役询问。
“大人,我们是午时换班。”
换班前的差役刚到家又被匆匆召回,见情势如此严重,吓的腿都软了,进了牢房就一跪不起,“大,大人,那押进来的人不是我抓的。”
“是下头兵马司的差役送来的,他说那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但今日又不是他当值,人抓了又不能放,所以......”
司桦拇指一动,腰间的佩剑出鞘半分,雪亮锋利的刀锋夺人心魄,“哪城的兵马司?差役叫甚?现在人在何处?”
他哪知道是哪城的,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匆匆看了一眼腰牌,就被那五两银子哄的找不着北了。
“混账,你是瞎了眼了。”自己手下的人闯出这等没脑子的祸,宣和间气的咬牙切齿,一脚把人踹在了地上,“那现在犯人呢?”
那人关进来本就没名目,没登记造册。
他反手又收了五两银子,没过半个时辰就把人又放了。
宣和间当即命人除了这班役的差,下了大牢。
对张定下手的人,不但清楚的知道他所关押的地方,还利用了兵马司总署换班的漏缺,谁人能轻易知道这些,真是细思极恐。
司桦,宣和间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
当夜,张定一伙人被灭口后,本以为都死干净了。便有一人堂而皇之的从内堂走了出来。
当时,张定是将晕未晕,又加上天黑,看不真切,只觉得此人仪态大方,穿着朱色官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的是飞禽,腰间扎的是玉腰带。
着朱色官服的必定是能在朝堂上走动的,品阶至少三品以上。
原来他们追杀张定的原因在这里。
从兵马司总署出来后,王辰生高兴的又说了另一件事。
宫里的内官传旨,狄娘子巾帼不让须眉,有勇有谋,赏狄娘子六扇门捕快腰牌,现在,她已经是咱们六扇门的人了。
王辰生说的兴致勃勃,但没有从司桦脸上看出应有的高兴。
他到六安胡同时,夜已经深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狄瞳头发垂散,眼神迷离,一看就是刚从梦里醒来,“张定那边怎么样?”
司桦捡重要的说了一遍,又问道:“你答应了进六扇门?”
这话问的蹊跷,那是圣旨,根本不是狄瞳想不想的问题。
夜深人静,只有一地月光,许是感受到了这话背后的意思,狄瞳低头笑了一下。
暧昧的气氛有点浓,“咳”司桦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事情牵扯越来越深,你要当心。”说完司桦有点后悔,越说越暧昧,“我是说,你和小花要当心。”
这还是狄瞳第一次见司桦失态,冷冰冰的关心人怪可爱的。
“嗯。”
答应小花赴约的司桦没来,为了表示歉意,在来的路上司桦从路边买了糖人。
上学堂的路上炫耀了一路。
狄瞳第一天到六扇门报道,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要知道,六扇门自唐朝确立以来,这可是第一次出现女捕快。
衙门内,众星拱月般,游廊上,衙堂内,站满了人,用疑惑,不屑,轻蔑等等种类的眼神打量。
狄瞳目视前方,不卑不亢,站在了衙堂的内。
方成效摆着官威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司桦和另一人。
另一人同样是藏蓝色官服挂腰刀,应该就是六扇门左侍郎。
“狄瞳,皇上钦点的六扇门捕快。”方成效一个眼神犀利,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狄瞳身上,“进了这扇门大家就是一条命,谁也别拿乔,往后一同升官发财就是。”
“谢过方指挥使,谢过两位大人。”狄瞳什么场面没见过,勾心斗角,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小小场面不在话下,她恭敬的谢礼,又转身对着众人欠身,“各位兄弟,以后就互帮互助了。”
“皇上有旨,以通敌案为主,你就先跟着司桦办这个案子吧。”方成效右手盘着两个锃亮的核桃,仰着下巴,没看狄瞳一眼,出了衙堂。
司桦带着狄瞳去兵马司总署见了张定。
跟宣和间三人商议,决定拿张定做诱饵,引那些人出来。
张定没死,将从兵马司总署地牢转到六扇门诏狱的消息放了出去。
当然,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只不过他们没别的机会。
酉时三刻,天将黑未黑,午市已歇,晚市未开,街面上行人了了。
一队捕快押着囚车赶路,行至小巷拐角处时,他们等的人出现了。
六扇门的捕快虽多,但都是手脚功夫,明显处于弱势,缠斗间,只见一人从屋檐之上羽毛般纵身而下,黑衣黑面,抬手间,暗器飞出。
司桦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狄瞳,急切的喊道:“带着张定,先走。”
狄瞳眼神里流露关切,提醒他小心。
捞起张定往来时的街面上撤,那里还有埋伏的六扇门的人。
狄瞳受过专业的躲避训练,虽然来到这以后这具身体素质一般,也嫌少练习,但总归有理论做支撑,她带着张定,蛇形走位,速度不减。
“想走,做梦。”声音一落,众人陡然一惊,原来这高手是个女的,不带反应,又是一排暗器,“中了我蚊须针,必死无疑。”
蚊须针?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是在哪听过吗?狄瞳这样思考着,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双脚开始虚浮无力,擒着张定的手也失去了力道。
眼看还有几步就能走出穷巷,但却举步维艰,一步也挪不了。
张定先是破腹,后是中毒,本就虚弱的很,可生死之际,他还是咬牙把狄瞳拖出了巷口,大叫一番,又砸破了路边的旧水缸,引来了埋伏的捕快。
狄瞳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闭眼前,他脑中过了一个人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名字,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的娘亲,殷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