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打工手札 第11章 一只萤

为了查证小雪的话是真是假，戚月霜打算明日去一趟京郊的秦家村。

小雪将戚月霜送到火神庙门口，坐在门槛上不停向戚月霜的背影摆手，恋恋不舍。

回家吃过晚饭后，戚月霜同孟萤尘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乘凉。

谈起秦不寿这桩案子，孟萤尘有自己的见解。

“秦家村出了名的民风彪悍，你只身前往探查此案，太危险了。就算你查到了什么，也不一定能翻案，秦家村的村长秦斌有皇太子当靠山，秦斌之女乃东宫选侍。”

戚月霜捧着脸望向孟萤尘，“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查了，直接抓秦不寿回六扇门？”

孟萤尘剥了一枚新鲜的荔枝递给戚月霜。

“你自己要想清楚后果，最快通过第二轮武试的方法就是捉拿秦不寿归案。但你执意要查下去，我帮你。”

戚月霜略作思忖，“我要查，我一定要查清楚此案的真相。你不能帮我，你帮我是舞弊。”

孟萤尘欲启唇，被戚月霜塞了一颗多汁清甜的荔枝到嘴里。

“你呀，养好了伤，就赶紧离京。”戚月霜岔开话题，“这荔枝多少钱一斤买的？”

“五百文一颗。”孟萤尘淡淡道。

戚月霜惊叫起来，“五百文一颗！一颗荔枝够我们全家买五日菜肉了。”

“你们爱吃就行，吃完了，明日再买一篮子荔枝回来。”孟萤尘勾唇浅笑，“夏日炎炎，吃点冰镇鲜果，人也舒服。”

“是不是星宝想吃，你拗不过她才买的？”戚月霜知道，现如今全家上下最惯星宝的人，就是孟萤尘了。

“我没有！”

星宝从大树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来，委屈巴巴道：“是小萤姐姐问星宝，姐姐你喜欢吃什么，星宝不会说假话，姐姐最喜欢吃荔枝了。”

星宝跑到戚月霜身前，“姐姐，你为什么要赶小萤姐姐走？”后又用手臂紧紧环住孟萤尘的腰，“小萤姐姐哪儿都不能去，星宝不要小萤姐姐走。”

戚月霜将星宝拉到自己怀里，点了点星宝的鼻尖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星宝，我们要尊重小萤姐姐，姐姐没有赶他走，是他之前和姐姐说好了，他——”

孟萤尘打断了戚月霜的话。

“我贪恋汴京繁华，想要留在这儿。”

戚月霜诧异地望向孟萤尘，“那中山王府、六扇门那里——”

孟萤尘道：“对不住，我骗了你。我不是中山王府逃出的戏子，我姐姐是孟皇后，我家是魏国公府孟家。”

历史上的这位孟皇后代宣平帝执掌朝政二十年，因为宣平帝在位只有二十年。

宣平帝之死，在历史上是一桩疑案。

戚月霜记得，历史上孟皇后的胞弟是个纨绔子弟，但爱妻如命，他的妻子贤名远扬、出身高门，是内阁首辅张太琰家最小的女儿。

而今她知道了孟萤尘的真实身份，有点怀疑史官落笔时，是否在故意抹黑与孟皇后有关的任何人。

有人敲门，星宝跑到院门后面除掉了门栓。

“小娘子，你家爹爹阿娘在吗？”门槛外立着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妇人。

妇人目光移转到星宝身后的孟萤尘身上时，嘴巴微张。

“二爷，您怎么扮成了丫鬟？若被公爷瞧见了，少不得又要让牛荣他们打你板子了。”

“孙嬷嬷，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孟萤尘道。

被唤作“孙嬷嬷”的妇人转身一抬手，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进入小院内。

箱子一打开，里面放满了雪莲、虫草、燕窝、人参等珍贵补品药材，且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东西。

孙嬷嬷道：“老婆子我特递了话进宫，皇后娘娘知道二爷您愿意留在魏国公府，二爷您要的这些东西，皇后娘娘都是亲自到坤宁宫库房里挑了最好的放进这箱子里。”

孟萤尘望着戚月霜。

“在你家打搅这么久，这一个箱子是给戚姨的，我要回家去了。”

“我——”戚月霜想要拒收。

孟萤尘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收，我就不留在汴京了。”

“使不得！使不得！”孙嬷嬷快要急死了，“二爷您这些年来在外漂泊无定，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差人寻到了您，二爷您不回公府的话，岂不便宜了小姜氏母子？”

“你想回魏国公府吗？”戚月霜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小萤，你不想的话，可以一直留在我家的。”

“二爷，皇后娘娘十六岁嫁入东宫，熬了多少艰难困苦的年月，才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为的不就是寻回二爷您，完成夫人当年的遗愿，盼二爷您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孙嬷嬷苦口婆心劝说，“小姜氏当初设计害死夫人，又让不足三岁的二爷您与皇后娘娘姐弟分离。您才是去世的老公爷寄予厚望的嫡长孙，而今世子之位落在小姜氏所生的大爷身上，您不回去争，皇后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的念想都要落空了。”

戚月霜旁听，记起史书记载，孟皇后的同胞弟弟是个不成器的蠢货，而其异母兄长却具备文韬武略。

别人的家事，她还是不要管了，于是不再开口挽留孟萤尘。

孟萤尘叹了一口气，对孙嬷嬷道：“嬷嬷，我随你回公府就是了。你且在外面等我一会子，我有几句话和这位戚大娘子说。”

孙嬷嬷过来执起戚月霜的手，柔声道：“戚大娘子，多谢您家收留我们二爷，请您替我这老婆子劝劝二爷他。”

戚月霜敷衍了孙嬷嬷几句话。

孙嬷嬷等候在院门外。

孟萤尘回房换了一身锦袍，他身姿挺拔，眉目间神采飞扬，是个很俊雅的少年郎。

他拿了一捆竹管给戚月霜。

“遇到危险，用这个发信号给我。不要那么心大，自己一个人死扛。”

戚月霜接过那捆竹管，笑眼看他。

“知道了。假如你回魏国公府不高兴的话，欢迎再回我家来住。”

“那可能我明日就会回来住。”孟萤尘开玩笑道。

戚月霜抿唇笑了笑，“当真蓬荜生辉，我家竟住了一位贵人。”

孟萤尘这些年来闯荡江湖的积蓄都随身携带着，他想将那些银票全部给戚月霜，戚月霜严词拒绝。

“我有手有脚，会努力让我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若收了你的钱，我倒成乞丐了。”

戚月霜这样说，孟萤尘只得作罢。

*

第二日。

戚月霜借着给戚氏梳头的机会，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戚氏。

“小萤他想拜别母亲，又怕惊着母亲的觉，所以托女儿转述他对母亲您的谢意。”

戚氏：“听你这么一说，小萤那孩子倒真是可惜了，原本是国公府的贵公子，却从小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苦，而今小萤也算苦尽甘来了。”

“女儿却觉得，小萤回去魏国公府，只是一个开始，深宅大院里尽是勾心斗角，那些娘子们要斗，郎君们难道就不斗了吗？”戚月霜担忧孟萤尘会受人欺负，但转念一想，他武功那么高，皮肉之苦肯定是不会吃的。

“月娘，小萤已经成了魏国公府的二公子，你与小萤还是少来往一些为好，省得人家说我们是攀附权贵。”戚氏晓得那些高门大户里，多的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她怕女儿受到伤害。

她们这样的人家，连进魏国公府的门都找不着，假如女儿继续与孟萤尘深交下去，受伤害的人一定是女儿。

“女儿明白。”

戚月霜替戚氏梳好头，去街上租了一头小毛驴赶去京郊的秦家村。

经放牛的牧童指点，戚月霜在池塘边寻到了正在漂洗衣裳的古氏。

“听小雪说，您家的女儿都喜欢玩捉迷藏。”

古氏分心，手里拎着的那件棉袍差点儿随水流飘走，幸亏戚月霜眼疾手快，捞起了那件棉袍放到古氏脚边的木盆里。

古氏心虚，不敢抬头正眼瞧戚月霜。

“小雪的爹是个傻子，小雪那小丫头脑子也不好，姑娘别信小雪乱说。”

“我知道大娘您家养了很多女孩儿，但其中也有大娘您的亲生女儿。为了几个钱，折磨这些女孩儿，大娘您真得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吗？”戚月霜道。

古氏红了眼眶，泪水夺眶而出，哭道：“我能拿那个畜牲怎么办？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一违逆他的意思，他就毒打我。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我想投河自尽一了百了的，但我可怜的女儿们该怎么活？”

古氏跪在地上，仰首恳求戚月霜。

“姑娘，您若有法子，请您救救我家那些可怜的女孩儿。您若没法子，也请您离村后代我去六扇门申冤。”

戚月霜扶起古氏坐到石头边，问过古氏妞妞是怎么死的。

古氏实话实说，戚月霜拿着炭笔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

等古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戚月霜让古氏在她记录的纸上签字画押。

*

回到六扇门的戚月霜找到自己的监考官，将古氏签字画押过的证言呈送给监考官看。

那监考官摇头晃脑道：“你只管将逃犯秦不寿抓回六扇门就是，秦不寿身上背负的案子是不是冤案，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秦不寿是冤枉的，他不该受牢狱之灾。”戚月霜不同意监考官所言。

监考官指向戚月霜腰间挂的红名考牌，“你不抓他，那你第二轮武试过不了。”

“大人，我为秦不寿求一个公道。”戚月霜已然管不了考试的事了。

“为了一个傻子，牺牲自己的前程。小娘子，你可想清楚了，别犯蠢干这样的傻事。”监考官劝道。

“若我有幸入六扇门后，民有冤而不能申，那这捕快当的也没什么意思。” 戚月霜大义凛然。

监考官转身到案后的册子上写写画画，而后将那册子交给一个坐班捕快。

回过身后，监考官对戚月霜道：“恭喜你，成为了第一个通过第二轮武试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