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2章 世界是你的

节后第一天，所有老师都在讲月考试卷，每个老师都严肃又冒着火气，时不时破口大骂。所有人都觉的上了一天的酷刑，精气神和自信心都被消磨没了，各个噤若寒蝉，又如惊弓之鸟，生怕一抬头一个眼神的交汇，就招来腥风血雨。这一天可太难熬了。但也终于熬过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无精打采到感觉马上要气绝一线。

然而陈芍臻心里却愈加胶着，紧张。特别是上化学课时，她心惊胆战了整整四十五分钟，她不知道班主任有没有看到她的纸条，如果没有看到，那什么时候会看到？如果已经看到了，又会发生什么呢？一切都是未知，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最后一节课上完，离晚自习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有的走读生选择回家吃饭，但陈芍臻为了节省时间，都是跟住校生一起。同桌张文总是喊她一起，似乎每个人都很喜欢她，陈芍臻这么觉得。

她是一个话少安静，大方又温柔，长相清秀的女孩子，从小到大就一直感受到来自周围人对她的喜欢，但她知道，这份喜欢多数也是来自她的成绩好，懂事，善解人意。但她最近越来越痛苦，也是因为越长大，越感到优秀得力不从心。她从初中开始考进最好的初中，又考进最好的高中，见到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她清楚地知道知道这份差距有多远，也清楚她可能这辈子拼尽全力也永远赶不上，这种无力让她感到绝望，但她停止不了努力在后面追，因为停下脚步，她连后来者都追不上了。

今天唯一让陈芍臻开心的事，应该是物理课上，物理老师对她的肯定。陈芍臻物理学得还不错，她确实也学得津津有味，这次月考考了第二名，可能是她唯一能引以为傲的了吧。物理老师是个小个子男老师，说话有一点点结巴，甚是可爱。物理老师在讲完整张试卷之后，特意提了一下陈芍臻，说道：“物理难吗？是有点难，但只要认真去学，认真去理解，学好没有问题。你们看陈芍臻，考了我们班的第二名，谁说女生物理学不好的？不要找任何理由，沉下心来，不要轻易言弃。”

陈芍臻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物理老师，物理老师也看了一眼她，满眼都是赞赏，这让陈芍臻心里得到很大的释放。前排的同学也纷纷扭头看她，表示佩服。张文扭过头笑得合不拢嘴，感觉比她还开心。陈芍臻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嘴。

吃完晚饭，是大家的闲散时间。十月的天气黑得不是很早，但从下午开始天气就开始慢慢阴了下来，回教室的路上已经黑得校园亮起了路灯。张文拽着陈芍臻，一路紧跑慢跑，生怕雨落下来，浇成落水鸡。还好在雨下来之前，她们钻进了教学楼。气喘吁吁的俩人又是笑又是闹，叽叽喳喳地回到了教室。

还没到晚自习时间，教室里大家三三两两地坐着聊着天，抒发这一整天积聚的怨气。张文托着腮，愁眉苦脸地说：“唉，你说这高中课程怎么就这么难呢？我怎么学都学不明白，一点不像初中，你说这是咋回事？我这个榆木脑子啊，感觉以前开的窍又给糊死了，咋办啊。”陈芍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也是这么感觉的，我也觉得我跟不上了。特别是数学，我以前觉得数学不难，我也比较擅长，怎么就突然学不会了。每次上课听老师讲，也不难，一到做题，全都不会了。以前老听别人说高中课程难，原来都是真的。”俩人开始一起唉声叹气。

钱雪转过头，用手推推眼镜，咧着嘴，眼睛笑成一条线，说：“你们俩也觉得数学难啊！看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呀！高中数学跟初中跳脱太大了，我也有点懵。但是没办法呀，只能死磕了，我就不信我学不会它！”张文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喜上眉梢，说一起并肩战斗。

很快周围便安静了下来，教室里也渐渐坐满了人，都在埋头认真学习。很快晚自习的铃声响了起来，整栋教学楼鸦雀无声，灯火通明。

陈芍臻正在被数学题目困扰，突然一只手出现在她桌子的斜上方，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陈芍臻猛地一抬头，是班主任吴健，示意她跟他出去。陈芍臻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狂跳，血液上涌。她轻轻把凳子往后挪了挪，轻手轻脚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门，顺手把门带了上。

外面飘着丝丝绵绵的雨丝，裹在乱糟糟的风里横冲直撞，走廊地上湿漉漉的。陈芍臻微低着头，跟着班主任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校园墙头外的居民区灯火朦朦胧胧，湿答答的。陈芍臻靠着教室外墙，班主任转过身来，正对着她。没有往日的严肃，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陈芍臻这样想着，但依然很紧张。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班主任先开了口。陈芍臻一言不发，不知道该怎么回。

“我并不认为担任班干与学习是矛盾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班主任头稍稍向前倾着，想从她一动不动的脸上读出一丝波动。

陈芍臻抿了抿嘴，瞬间两滴眼泪掉了下来，陈芍臻赶忙用袖口擦了擦，终于张口了：“我总是很努力......”声音不大，班主任低下身子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可我的成绩还是那么差。”

听明白了她说的话，班主任直起了身体，有点严肃，又有点感概，说道：“陈芍臻，你要知道，只要你努力了就已经足够了。只要尽全力就行了。在你的生活和学习中，我问你，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陈芍臻有点疑惑地低着头听着，想着。

“你也应该知道，有时候努力和回报不是成正比的吧？”

陈芍臻点点头。

“虽然班里的其他学生的成绩有比你好些的，但是你仍是最优秀的，班里几乎没有学生能比得上你。人最终是为了什么？人最终是要走进社会的，而能力是最重要的。”

班主任一字一句地说着，掷地有声地在陈芍臻的脑子里回旋着。她感觉到吃惊，她竟一时分不清班主任是在安慰她，还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很优秀。但她感觉到了心里得到了安慰，很感激，慢慢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虽然她还是很有疑惑，自己做了什么让班主任觉得自己很优秀，甚至觉得她有能力。她不得而知。但她心底甚是触动。

“陈芍臻，在我教书的这么多年里，你应该是最优秀的。虽然我教你的时间不长，但我看你们这些小孩一眼，就知道你们是怎样的。”

陈芍臻愈加感到触动，她终于放松地抬起了头，望着眼前满眼慈爱，像是父亲一样的班主任，她突然感觉到不害怕了，所有的压力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前所未有的释然。她深吸一口气，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冲着班主任笑了笑。

班主任见她笑了，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很开心地张开双臂，说道：“陈芍臻，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打倒，你要相信以后，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世界的舞台都为你打开！”

走廊外黑漆漆的夜幕下，灯光下的雨丝绵绵地胡乱飞着，落在她的头发丝上，撞在班主任黑色的外套上，风也穿过长长的走廊，与东面袭击而来的风撞了个满怀，使得班主任的头发愈加凌乱。走廊上的灯光昏昏暗暗，使得班主任更加影影绰绰。陈芍臻笑着看着班主任拥抱着空气，说这个世界属于她。

她多开心啊。

从此以后，陈芍臻放下了心里的重担，虽然一次又一次的红叉依旧顽强，但她似乎不再沮丧。她好像从无底洞的漩涡中被拯救了出来，虽然周围环境还是照旧，但她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感觉到了自信，感觉到了世界的美好，也感受到自己笑得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