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18章 侵犯

陈佳白天处理完工人打架的事情，顿时感觉一身轻松，但目前因为工人不能干活，只能委托老董临时先找人顶替一下。老董从劳工市场一眼就看上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看起来敦厚又机灵，说话也比较靠谱，就让她来负责找人。

中年女人叫钱素清。老董心想这个名字实在跟她的外形不搭，老董问她能干多久，她说多久都行，老董说找她可能用不久，等他的人伤都好了，她就可以走了。她说没关系，干多久只要给钱就行。老董又问她家里几口人，怎么可以不管孩子就出来打工。她说她家里太穷，男人不顶事，又懒又笨，不干活，她没办法，家里三个孩子要上学，没钱她只能出来打小工。老董听了不说话，心里怪可怜这个女人的，就把她留下了。

工地的事情有老董，陈佳一般都不太过问，她只要知道能不能开工，能不能按时竣工，其他都交给老董。

陈佳晚上回到家，也并没有跟陈芍臻讲白天发生的事，她脑子转了一天了，累得已经走不动了。而陈芍臻放了学也是一头扎进房间，继续学习，并没有注意到陈佳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上学，她发现好像高原没来学校。因为如果高原在的话，林晚舒一到课间就压根见不到人影，跟高原黏在一起。而今天，她看到林晚舒课间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和周围同学说说笑笑。她很奇怪但又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中午午休过后，陈芍臻睡醒后脑袋沉沉的，迷迷糊糊看到高原一脸阴沉地走进教室，像个行走的风铃，一路走，一路弄得周围叮当响，火药味十足。不知道谁招惹了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大家都离他远远的，不去火上浇油，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就这样傻愣愣地坐在座位上，靠着墙，书本也不拿，课也不听，就这么干坐了一下午，连晚饭都没有去吃。然而坐在前排的陈芍臻一无所知，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其他事情她一概不关心，方圆一米以内才是她在这个教室的整个世界，除此以外对于她来说，都好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陈芍臻和张文两个人吃完晚饭，说说笑笑地回到教室。教室里熙熙攘攘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天，只有靠着墙的高原目光看向前方。陈芍臻一进教室，目光就撞上了直勾勾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高原，她凝视了两秒钟，便收回了视线，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和张文交谈着，回到了座位。但此刻她心里一阵狂跳又不安，她不知道高原为什么盯着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神情那么严肃，是她做了什么事吗？不应该啊，她没招惹过他啊？她又怀疑是不是别人惹到他，只是她不合时宜地撞上了？她狐疑着，但又无法去证实，只能不去想这件事。

快要上晚自习了，陈芍臻问张文要不要去卫生间，张文说她不去，陈芍臻便自己出去了。经过长长的走廊，教学楼早就灯火通明，外面的天也早就黑透了，还是有点冷。她赶紧上完厕所就往回赶，刚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昏暗的楼梯间有人叫她，她惊讶地一转头，看见一个男生上身倚靠着墙壁，两腿交叉着，面对着她，她皱着眉头好奇地问道：“谁啊？”她再仔细一瞧，原来是高原。她心里突然突突狂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高原说：“陈芍臻，我跟你有几句话要说，我们到楼下说吧。”

陈芍臻没敢动，不安地说道：“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要不课间再说吧？”陈芍臻想要走，高原立马直起了身子，说道：“就几句话，一会儿就说完。今天班主任回家了，不会有人来检查的。”

陈芍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害怕，应声道：“那行。”说罢，高原转身便往楼下走。陈芍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有些倦态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走着，看着跟张子林有点像，但是更加挺拔，肩膀也更宽一些，她心里竟然有些心动，随之伴随着罪恶感。她极力压制这种想法。

刚走到楼下，晚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高原出了教学楼，顺着红砖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马路对面绿化地里的木香花架子下，幽暗的路灯被木香花墨绿色的叶子遮挡得更显得黑黢黢的。陈芍臻离他两米远，不远也不近地跟着，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疑惑。

高原往花架里又走了几步，微低着头，站住了。陈芍臻也随之站住了。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陈芍臻略显不安地问道，她着急上晚自习。

高原转过身子，眼睛紧紧盯着她，但是太过于昏暗，陈芍臻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知道气氛不对劲。

高原还是没说话，朝陈芍臻慢慢走了过去。随着他越来越近，陈芍臻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她忍不住攥紧了衣服，呼吸急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也就几秒钟的时间，高原离她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安全距离，他的脸离她的脸不过一尺，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呼气喷在她的脸上，近到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陈芍臻害怕了，她想转头逃跑，但她感觉浑身僵硬得已经动弹不得，他的体型，身高，眼神对她的压迫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锁住。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地看着他，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没那么害怕了，因为虽然她看到了他的愤怒，但是看不到他的恶意。甚至她觉得自己心跳得这么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他的心动。这让她隐隐感觉到不安，但是她现在来不及理出思绪来处理这份不安。她僵住了，她的脑子也被他看得僵住了。

“陈芍臻，”高原吞了吞喉咙，开口道：“我早就知道你妈妈叫陈佳，在生意上跟我们家是对头，但这都是大人的事，我并不想管。但是，昨天，你妈陈佳教唆工人把我们家工人全都给打了，我爸差点被打成脑震荡，发生这样的事，我就没办法袖手旁观。陈芍臻，你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陈芍臻听完，心里已经全然明白了。她感觉自己狂跳的心也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她看着嘴角抽搐的高原，淡然地问道：“那你想怎样？”

高原被她这一句顿时激到脸上青劲爆起，他一把抓住陈芍臻的胳膊，低下脸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怎样？你跟你妈连一句道歉都不会说吗？”

陈芍臻此刻除了感觉到两个胳膊被他抓得生疼之外，她没有任何恐惧。她不怕他，好像他怎样她都不害怕。她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无所谓。

“听你这么说，”陈芍臻轻轻歪了歪脑袋，笑了一下，开口说道：“看来我妈已经去过了，并没有道歉对吗？既然我妈都没有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你刚刚也说了，这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管不了。但是呢，无论我妈怎么处理，她都自有她的道理，我都支持她。”

高原没想到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如此气定神闲，仿佛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反而更加衬得他像是一个小丑，在演独角戏一样。他盯着她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的是对他的无所畏惧，他看不懂。但他心口郁结的那口气没有释放掉，反而像夏日的乌云一样越聚越多，充斥了他整个胸腔。他找不到出口，他简直要疯掉了。

“陈芍臻！”他压着声音嘶吼道，浑身颤动，陈芍臻被他抓得更疼了，她脸上显出痛楚的表情。

“这就是别人包养的不要脸的小三和生的私生女吗？果然，没有道德底线，被抛弃活该！”

陈芍臻感受着他吐在她脸上的口气里有种薄荷的味道，从他越抓越紧的手上的力气也感觉到他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她本来想着说几句软话缓和一下，但她听到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侮辱她和她妈妈的话。她的心像是被一群马蜂蛰了一样，痛苦的感觉夹着痛苦的回忆狂风暴雨般冲向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嘴角颤动着，哆嗦着，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她越想挣脱，他抓得越紧。陈芍臻感觉胳膊要断了。

“对，你说的没错！我们下贱，我们没有道德底线！我们是下水道的老鼠，见不得天日！对，我妈不要脸，活该被抛弃，活该被赶出家门！”

陈芍臻说到哽咽，说到泪如雨下。她哭她的愤怒，她的无力，她的委屈，她的无能。

“我们轻浮，下贱，我们不择手段又怎样！让我妈道歉，不可能！让我道歉，更是痴人说梦！你想都不要想！更何况你又知道什么！你说我妈下作，难道你爸就不下作吗？你知道你爸都做了什么吗？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芍臻收了收眼泪，冷笑道：“你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我妈把你爸打了，真是大快人心！你能把我怎么样？”

高原浑身颤抖得愈加厉害，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愤怒充斥他的大脑。他像是一艘在电闪雷鸣，惊涛骇浪中左右翻滚的小船，被风浪冲撞得头晕目眩。倾覆了，他掉入了海里，空旷无助的他抓不到任何可以救他的绳索。他感觉快要窒息了。

陈芍臻轻蔑的眼神似乎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把她甩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疯一样地亲吻她的脸，她的嘴唇。陈芍臻完全没料到他对他做出来的举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停止了思考，但下意识她在拼命挣扎，拼命地躲避他暴力的亲吻。她慌了。但她不敢喊出声。

但她的挣扎并没有让高原停下来，反而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她的羽绒服拉链被拉开了，她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刺痛了她的身体，她来不及去阻拦。她瞪大了眼睛，身体像被封印了一样渐渐停止了挣扎。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离，他的嘴巴像一只凶狠的狼要吃掉她一样。

她从来没有的感觉，一阵一阵血从脚底涌向心脏，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原生硬的嘴唇变得柔软起来。他感受不到她的挣扎后，愤怒似乎也随着潮水一样一浪一浪地褪了去。他的手不动了，他的嘴也不动了。他缓缓地，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到的是头发乱糟糟，一动不动看着他的陈芍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不认识这样的自己。好像做出这种事的不是他。

他风一样缩回了手，后退了两步，不安地看着陈芍臻。陈芍臻看着他，像做梦一样，好像刚刚发生的都不是真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

陈芍臻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拉上拉链，像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绕过他，一边走一边整理头发，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木香花架，穿过水泥路，走过红砖小道，走进了教学楼。

她没有选择进教室，而是选择左拐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厕所。

没有人了，她终于一个人了。她像一座酝酿已久的火山，顿时释放。她蹲下身，把身体缩成一团，急促地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感觉像是要窒息一样。她感觉那双手摸过的地方是冷的，冰冷的，怎么捂都捂不热。她颤抖着，浑身像是离了水被暴晒的鱼一样奄奄一息。她脑子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下课铃响了，整个教学楼开始喧闹起来。陈芍臻知道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她昂起头，拼命地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想这件事。喧闹声如潮水般蔓延到了厕所，陈芍臻立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站起来去水池边洗了洗手，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