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承泽 第7章 第 7 章

如烟搬出自家小姐装药的框子，里面已经所剩无多

“小姐，您的药还有几副了”

边柳抿了口茶“好，你待会去监察院送到拜贴，让冷师兄帮我准备一下”

简单用过午饭后，边柳带着如烟架车去了监察院。没想到范闲也在，边柳很是高兴，和他并肩前行说了很多好。

“药又吃完了？”范闲问

“没，还剩几副”边柳摇摇头“我怕突然告知冷师兄会不太好，就想着今天还跟他说一下，最近头疼的厉害，顺便想让他再给我搭个脉”

“头疼？”范闲停下脚步，皱眉问道“怎么个疼法？厉不厉害？”

边柳往前走，摆摆手让他放心“也还好，就是一阵一阵的疼，要不是影响我睡眠质量，就不想打扰冷师兄的”

范闲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快步跟上“头痛可不是小毛病”

可边柳笑道“我知道啊，这不是来找冷师兄了吗”

范闲不放心，试探性的问道“你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边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她思索片刻“你说过要在这里保护好我”

悬着的心平稳的降落下来，范闲往前走去“这你记得怪清楚的”

……

待冷师兄仔细搭过脉之后，面色凝重起身向范闲身边走去“边小姐，情况变得恶劣了”

范闲问“目前什么样”

冷师兄思索“看上去神色要比上次来好一点，说明最近一段时间心情比较愉悦，但……”他话锋一转“看上去没事，但是病情已经侵入身体深处”

好似冷师兄下面的话都在意料之内“或许……是最后的时间了”

范闲垂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两年”

范闲问“那冷师兄觉得能再撑多长时间？”

冷师兄心里同样没底“多则一年，少则几月”

春日里平白吹起寒风，监察院外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让范闲心生寒意

“嗯，她不会的”

不会什么？

不会让她死？

还是不会让她死在异乡？

亦或者，不会让她真走林妹妹的路

她不是天上的仙子，她只是不幸的来到这里，一个不幸的人罢了

……

边柳从三处出来，正巧遇到陈萍萍。边柳向他打了招呼“陈院长”

这时范闲也从屋内出来，喜道“陈院长”

陈萍萍摇着轮椅，对着边柳很是慈祥地笑道“来”

边柳主动帮他推着，一起去找范闲

“陛下下旨”陈萍萍开门见山“赐叶家叶灵儿与二皇子李承泽，共结连理”

范闲仔细听着，先是瞄了后面的边柳的反应，好在她没什么异常。

陈萍萍跟范闲聊完，问边柳“柳儿觉得呢？”

“我？”边柳愣了“我觉得什么？这很好啊”

陈萍萍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何？”

“叶家小姐叶灵儿我之前去找婉儿的时候见过，天真烂漫，活泼好动”其实边柳有在认真听，但她不明白为何范闲和陈叔都要看她“传闻二皇子仪表堂堂，相貌英俊，我觉得和二皇子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我下次再带她过来”在陈萍萍不解的眼神中，范闲慌忙地拉走边柳

两人走在刚刚来时的大道上

范闲问“你不对刚刚的事做出评价吗？”

“我为什么要做评价？”边柳将手背在身后“郎才女貌的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你已经和他是夫妻了”范闲还是觉得不对，照她对情感方面的态度，应不是这种表现

现在在他心中不断放大的只有一个原因——边柳的大脑已经开始被同化了！

同化是会遗忘现有的记忆的

但好在她下面的回答，让范闲暂时性的放下这个猜测

“我和他有关系，不过是你我愿意。他说他向陛下请旨，陛下不过是点头答应”少女走在前头，范闲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

“从始至终陛下都没下过旨意，小女子我啊！养在深院里也收到过圣旨。今儿他转手将李承泽和叶灵儿凑对，无异是从来都没承认过我罢了”

边柳看的极为通透“我还需要被他承认？他眼下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女人给他的。一个旧文明下的新文明，一国之主竟要靠一个女人统一江山，我看不起他！”

少女回头望着他，一阵东风乍起，吹动轻柔的纱裙，吹乱她的秀发

风将她吹得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春风就会将她一同携走。

方才起了风，许是吹进肺里，一路上边柳又开始咳嗽

一路没停歇，咳的腿脚发软，只好扶着范闲出了监察院

“你的头发怎么做到的？”边柳好奇的问

范闲回答“五竹叔用那根铁钎给我烫的”

边柳废了些力气送了马车，她笑道“那改天让五竹叔给我也烫一个呗！”

范闲的嘴角微微上扬，只道“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缓缓驶出路口，最后转弯躲在人群中。两人是要好的朋友，怎会看不出对方的异常，马车的方向分明不是回皇子府的，那个方向途经边府……

这无不坐实了她开始遗忘的事实，所以打算用烫发来铭记自己，不同于这个世界

风中，范闲喃喃自语道“是这样吗？边柳”

……

等如烟扶着边柳下了马车，边府的叶管家已经在府外等候

“小姐”叶管家绕到边柳身侧“厨房已经备下了甜汤，冷公子差人送来的药也已经放到了小姐房间的框里”

边柳点头，让如烟去厨房准备用茶的点心，随后转身对叶管家说道“来我房里”

一路上，府上的一切都在叶管家的安排下有条不紊，花园小径没有一根多余的杂草，就连先前她随手撒的花种子都被照顾得很好。

边柳停下脚步“叶管家能力超群，多谢”

“小姐谬赞”叶管家道“打理府中上下早已习惯”

边柳坐在茶几前，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道“那为何，我这么久都没见过你”她的眼神看着他，没有气焰却能让人感觉但了千斤重的石头一般，快要喘不过气来。

此话一出，叶管家当即跪在她面前“小姐莫怪”

他一一解释“小姐有所不知，不出面也是有意的”

“哦”边柳垂眸，道“说说”

叶管家一一讲述“想必小姐已经听说过玉夫人的事迹了，玉夫人和小姐是极要好的朋友，老奴是小姐从庆余堂挑选出来到玉夫人身边伺候的”

边柳仔细听着，她知道叶管家口中的小姐，是范闲的母亲——叶轻眉。

“玉夫人当时远去北齐，小姐被困于京都，夫人回来时丢了性命，只留下刚出生不久的小姐您。小姐听闻当时遭遇很是心痛，又怕婴儿日后会因此会落下病根，就派庆余堂的几名医师跟随老爷一同去的豫州，老奴就安排继续留在老宅里。

二皇子将小姐困于府上，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要前去，只是怕我们孤勇了，小姐在里面受罪。小姐在二皇子府上的时间里，我们也暗中观察小范大人的举动，老奴有机会拦截了次小范大人飞鸽传去的信件，这才知道小姐在二皇子府上并无危险。此后与小范大人取得联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计划中”

边柳仔细听完叶管家的话后，默默的坐在那里很久。久到叶管家战战兢兢以为小姐对这个计划不满，自己将面临的是怒火，一刻不敢抬头。

这边，边柳盯着杯中的茶水，心思飘远。也没想到什么，大脑现在很空，莫名的眼睛失焦、走神。

“我已经知晓原由，不管你”边柳心中顿感不妙，连忙起身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叶管家，吩咐道“快去给我找本空本子，小巧最好”

叶管家执行力很强，也难怪会被安排在这里看守。

屏退下人后，边柳坐在几案前，拿着毛笔迟迟不肯下笔。

她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能让将来忘记一切的自己看懂现在的她的所写所思。深思许久，当墨水在笔尖汇聚，最后凝成一团滴到纸上，才缓缓在本子的首页留下“留给将来的我”

记忆开始磨损，精神逐渐被蝉食待尽。手和心还是不同步，边柳只好将要写的字一个个的讲出来

“我忘记了在这个世界多久，但我能明显发现，我的记忆开始受损，好多片段从我脑海中消失。今日，我甚至忘了叶管家为何会跪在我的房间。我不知道忘记一切的我会是什么样的，我想留给她什么，却又觉得这一切在短暂的生命面前，好像一文不值。

哦！对了，有一个人他很重要。我现在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但依稀记得他姓范。”

注：希望后面想起，他是个很重要的人，不能忘记

“我不能忘记他，他答应我要帮我烫卷发，好像除此之外还有别的”

大脑还是刺痛，手腕痛到发抖，墨汁被溅的到处都是。边柳忍不住去捂头，手上也沾了不少。

疼痛过后，她极力控制住想划去方才写下的东西，又在本子上继续写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字体

“我闺名边柳，柳寒玉是我的母亲，边鞠是我的父亲。我来自豫州，我到京都是为了治病，可看遍京都的大夫都没有法子。远离故乡使我思念成疾，心中抑郁寡欢。

我知我将不久于人世，我想回豫州，我想去趟江南，把我母亲的东西从贼人手中抢回来”

边柳提笔犹豫，最终没抹去前面的字。她将毛笔轻轻搁置在笔山上，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典雅。

这副身体最近很是困乏，“你好啊，素未蒙面的……”她垂着头，看着纸张上面的字体，字体遒丽柔和，转折处却锋芒毕露，终于想好了要如何称呼“她”，她眉眼浅浅“我自己”

少女托着脑袋趴在几案上，困意绵绵之际一个惊醒，她浑身都是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边柳眼尾泛红，她不敢相信，觉得那就是个梦。可当她将纸张往前翻的时候，事实展现在她面前……

“是真的？”

眼前，一样的字体，不同的语气，无一不证实另一个“她”的存在，或者是说本来的她……

边柳强撑着站起身来，她的脑袋现在很乱。“她”和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她”是原本她，还是要取代她的“她”？

字迹是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边柳的字迹多了几分现代人的书写方式，有连笔或是简体字而“她”是规整的、繁体的、一丝不苟的……

边柳站在房间中央，环视着一切，喉头一阵腥甜，瞬间觉得整个天旋地转。这里好像假的，天地转的好像要扭在一起般。

屋外的如烟只听屋内有轻微的动静，壮着被小姐骂的胆子推开门

“小姐！”

见自己小姐倒在地上，如烟慌乱间险些踩到裙角，她跪在地上将小姐上身搂在怀里查看“小姐！”

怀里的小姐微微睁开眼睛，语气轻而淡“聒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