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与李承泽发生了关系后,边柳就一直住在柳苑,没再去过他的书房。
平时在花园里逗逗猫、种种花,那棵柳树种在水边长势茂盛,长长的柳枝垂到水里,池里的鱼儿是不是跃出水面去衔食。
这天谢必安突然到来,告诉边柳李承泽在书房等她。边柳去了,书房里有些闷热,原来是他在书房里架起了热锅。
李承泽抬眼神情慵懒,示意对面的座位“坐”
“不了”边柳不想多呆“你有什么话要说”
“没话说就不能见见你?”他问
边柳一直压着一口气,还是想在他这里确认,她问“范闲当真死了”
她像是在问李承泽,其实是在问他身后站着的谢必安
或者也在问她自己
李承泽放下涮肉的筷子,他有些烦,没想到边柳还在问这个问题,就连死了也忘不吗?
“昂”他语气轻松“死了,说不定坟头草都长多高了”
边柳揪着衣裙,压住尾调的颤抖“是你杀了他”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小柳儿”李承泽摊手笑道“是言冰云杀的他”
“对了!我向父王请旨要娶你进府”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他认定的女子定是要有名分的。
“你用诡计杀了范闲”边柳搅着手里的帕子往后退,眼前人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她迫切的想要想要离开这里“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李承泽又看见她眼眶里的泪了,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水要流。她要走他不拦她,何必呢?在怎么挣扎也迟早是他的人。
边柳的心像有石头堵在那里,快要让人喘不上气。她快步往外走,刚踏出书房的门槛双腿的无力让她明白,已经是极限了。喉咙翻出一股腥甜,两眼一黑,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李承泽身边的谢必安是杀手出身,耳力异于常人。当两人察觉时发现边柳倒在门外,嘴角和手里都是血迹。
“让御医来”
李承泽慌不择路,焦急地抱着边柳去了自己的卧房,路上鞋掉了一只都没察觉。由于慌张,抬脚将自己绊的踉跄还死死把边柳护在怀里。
明明平时从书房到卧房不过一瞬,怀里的女子鼻息微弱,好似若慢一点她便在他怀里消散。到了寝殿提前让让谢必安在软榻上又垫了几层软垫才将人放下。
御医诊治,李承泽就靠在门框上看着里面情况,好像刚刚的事情夺走了他的生气。一根根银针扎进少女雪白的手臂,御医再次搭脉摇摇头向门外的李承泽汇报
“气郁攻心”御医叹息道“姑娘体质虚寒,又因郁结难散导致身心俱伤,平日只是神气不足,但受不住刺激所以急火攻心,恐怕……”
李承泽的眼底漫上一层无措,原先抱着自己的胳膊无力的耷拉在身侧“说”
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御医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恐怕难过桃李”
李承泽感觉浑身发冷,他死死的双臂收紧,背过身看着柳树枝的鸟儿来了又走,嘴角上扬着,苦涩、无奈像是刀子划开的一样。
谢必安冷着脸示意御医离开。
“没事儿”李承泽压下眼中泛起的眼泪“还有两年,我不死,也不会让她死”
……
边柳一直没有停止给远在北齐的范闲寄信,而他也如李承泽所说死亡一般,一切的信件全部石沉大海。每天无不以泪洗面,王府御医配的药她也没有心情去吃。
如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从上次李承泽将昏睡的小姐抱回来,就在没来过柳苑。虽然知道是思念北齐的小范大人,但看小姐每天哭的眼睛红肿她都恨不得把李承泽活剥了。
被如烟劝着吃了些食物后边柳就睡下,如烟收拾好碗筷,为小姐点支安神香后默默退出房间。
冬去春来,范闲的死讯传入京都。一时间举国同悲。
“别让不该知道的人听到消息”面对范闲的死李承泽自然不信,在屋外吩咐范无救后,轻脚踏入房间。
夜里的风还带着冬日的寒,因边柳近来又心里燥热总是咳嗽,屋里窗子只开了一扇。茶几上摆着李承泽命人每日送来的梨汤,原封不动。
李承泽知道她气还没消
那只捡来的猫儿被边柳养的很好,过了一年与原来相比都胖了三圈。胆子也大了许多,在柳苑无拘无束,翻着肚皮窝在边柳脚边。
李承泽恶趣味突起,抬手将熟睡的小猫拍醒、撵走,一气呵成。他轻轻坐在床边看着少女熟睡的脸庞。
“小柳儿,咱们何时重归于好”他知道边柳已经被他吵醒,只是背过身去不想理他“小柳儿,你理理我”
房间一阵安静,只有猫儿伸腰时的呻/吟
“范闲何时活过来,我何时理你”边柳睁开无光眼睛
他宽大的手掌隔着薄被握住细瘦的脚踝,刚触碰的一下,边柳便抬脚踹了他,怒斥道“出去”
“好,你休息别忘了醒来喝汤”力气不大,李承泽也不恼,他将床里的被子盖在薄被上“薄被等夏日再盖,心燥别任性,别着凉了”
“滚!”
李承泽很是高兴,她肯跟他说话就说明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对他来说范闲就像是镜子中的自己,他欣赏范闲,但他不能出现在她的心里。
对待生气的猫儿,一切都不能急。
………………
范闲的噩耗传入京都,面对李承泽,他要和她重归于好,有意的阻断消息在府上传播。他要瞒,边柳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柳苑有时上一秒还在和如烟讨论点心的做法,下一秒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夜晚边柳先让如烟去睡,自己却突发的想喝豫州的米酿,虽然李承泽的府上只有京都上好的牡丹酿但也凑合。
自范闲北上,李承泽就以保护之名将边柳困在他的府上。虽说是困,但行动没有局限,出门会有他的侍卫亲信跟随,一切还算自由。
边柳住在二皇子府上已有一段时间,可以清楚的记得离开豫州也有一年,却记不清她离开故乡到底多久。她自己有想过,李承泽对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情感。他与她有了夫妻之实,李承泽也向庆帝请旨。
那现在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夫妻?还是什么?
没有婚礼,那就是妾了吧
“去他的”边柳头痛,不想去想。
夏日微风徐徐,院子里建景宜人,后院儿里柳树经过一个冬天枝繁叶茂。圆月高挂,柳枝的影子印在水里,时而惊动池里的锦鲤,鱼尾一摇荡起圈圈水花。边柳坐在廊下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他乡的酒水。
忽一只竹雀立在枝头“啾啾”的朝天上叫了两声,边柳顾不得酒壶拿在手里直径朝池边走去,顺着鸟儿去看天。
近来她的头开始一阵一阵的疼,有时是突然性的,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有时就像是脑袋被生生的凿开一般,钻心刺骨。
她记得范闲曾经跟她说过,叶轻眉留下的信中有提到,这个世界会同化“意外”,精神薄弱的人会被逐渐蚕食掉最初的思想,会忘记最初的所有,慢慢的被这个世界所同化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这里多久了,明明从意识到问题所在后,便有用纸笔记录下时间,可现在呢?
她忘记了本子在哪?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她的终点
她想回家
一阵风来,吹来了夜里的云遮住了那月亮,边柳嘴角自嘲般扯出一抹苦涩“乌云遮月,窥不得”
她还能回去吗?
李承泽携谢必安在远处,谢必安见边柳状况不对,一直沿着池边踏着舞步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影子,为了安全起见询问李承泽“殿下,要不要将人带回屋去”
李承泽出手按住他“好不容易有点生气,别去给人吓着了”
养在池塘里的鱼儿最是容易受惊,一看人来就横冲直撞得潜入深处。美人本就心思脆弱敏感多疑,如今又寄人篱下身不得已,这时出现无疑是给本就忧郁的人儿增添死气。
“陛下让殿下在叶家和边小姐之中选,殿下选了边小姐,不觉得吃亏?”谢必安问
“选谁都和那位置无关,还不如选自己喜欢的”李承泽叹气“她身子不好,不办礼也免得折腾”
他及没站相地靠在墙上,看着池边的美人生了醉意在月下逗着自己的映在水里和脚下的影子,惊喜、童趣出现在平时满是愁容的脸上竟让李承泽感到此时此刻远处的她不真实。
“必安”他突然出声
“殿下”谢必安应答
他的脸上多了些真实的笑“这样多好,有生气有活力的”
谢必安刚想顺着话意接下去,谁料他又叹气道“要是能活得长点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