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林南:我有句脏话憋在嘴里
作为一头成功活到这把年纪,还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的黑猪,它自然是很聪明的。
这份聪明让它无数次躲过天敌。
也让它谨慎评估遇到每个陌生来物时,是否要动手。
林子里这么多小东西,一个个顶过去,那得多累。这一点,它比起它那些兄弟姐妹来说,脾气实在很好。
也因此,它是同胞十几个兄弟姐妹中,活得最久的那一个。
等它长到这个体型后,也极少有不长眼的东西来烦扰它。
作为一只猪,它实在很成功,也足够幸运。
看那只幼崽,已经被吓得走不动路了。
它难免有些得意。
只可惜,它引以为傲的幸运,将在今天,戛然而止。
林南依旧在刚才进来的那片林子口站着,看着就好像被吓傻了一样。
可她身体的重心却慢慢移到了上半身,膝盖微微弯曲,这是一个随时准备爆发的姿势。
那只野猪过来了?
它正在朝着她这边走!
林南的呼吸更安静了,和旁边随便一株野草几乎没有区别,弱小,安静,被人忽视。只有那双发亮的黑色眼珠,完整倒映出一只体型巨大,站起来几乎快和她一样高的黑棕野猪。
那双黑褐色的长牙,尖端锐利,刺破一个人的皮肤,简直轻而易举。
林南动了!
银色刀锋一闪,却没有砍中任何东西。
她只是把它从腰间抽了出来,然后双脚发力,直接一脚蹬上了野猪的背。
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响起,林南双手握着柴刀,狠狠地从野猪脑袋上劈了下去!
巨大的黑色野猪发出搏命的挣扎,剧痛让它本就不大的脑子,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弄死这个幼崽!
“我靠,什么鬼动静?”柴山毛毛地摸了摸胳膊,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土坑旁边,已经堆积了一层土了。
但这深度,显然还不太够看。
他心里担心起来,不会真有野猪过来了吧!
曾汉杰动作很快,他拿着铁锹,飞快扒着周围的灌木野草,窜到坡上,只看了一眼,瞳孔收缩两秒,就立马又窜了回来。
“看到啥了?”柴山问。
“老大在打野猪。”曾汉杰回答。
“你他妈的,那还愣到干啥,抄东西过去帮忙啊!”柴山顿时急了,林南打野猪?怕是林南被野猪打吧!
他就说这法子不靠谱,果然出事了!
再耽搁两秒,他怕上去,连林南的全尸都找不全了。
张瑞凡立刻放弃把土丢下,扛起铁锹往上爬,柴山居然还比他慢了一步。
曾汉杰却道:“那猪发狂了,林老大肯定活不成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他家的地以前就被野猪拱过,他哥去赶猪,被野猪顶破肚皮,肠子流了一地,当天就死了。
“我**!哪个龟儿子回去,你要回去就个人滚,莫在这里碍事!”柴山一阵火起,看见曾汉杰就烦,后悔就不该喊这个蠢货过来。
曾汉杰也没反驳,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我去找人过来帮你们把尸体扛回来。”
前面快爬上坡的张瑞凡都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曾汉杰。
他再看一眼柴山,果然,柴山人都快被气炸了。
他回过头,重新往前爬,脑袋露出来,看到面前的景象时,瞬间汗毛直立,毛骨悚然起来。
正在死命嚎叫的果然是野猪,只是,扒在野猪背上,浑身失血,看不清面孔的瘦小女娃,不是林南是谁?
他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同之前的曾汉杰一样,打起了退堂鼓,背后的凉气顶得他头盖骨都发麻。
林南……她还活着吗?
林南呸呸两口,把嘴巴里的血吐出去,又臭又腥。
这猪吃屎长大的吧。
服了。
野猪还在垂死挣扎,只是它挣扎得越厉害,林南的刀就插得越深。刀身其实并不长,猪皮脂肪过分得后,全部没进去,只是刚刚刺穿皮肉。
是以,虽然飙了林南一身的血,嚎叫得惊天动地,还有不小的力气,试图把背上的林南摔下来。
林南当然不肯,她感觉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大力气,牙龈都快咬碎了,握着刀柄,狠狠地往下压。整个人几乎要吊在那把柴刀上。
野猪挣扎得越厉害,刀就进得越深,口子就划得越大。
等柴山和张瑞凡先后跑过来时,至少有两三百斤的大黑猪,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从后脑到背脊,一道又长又深的可怖刀口,几乎将它辟开一半。
林南双手都深深地陷进了那道口子里,浑身血乎乎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血人,让人不敢直视,看一眼都肝颤。
柴山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颤抖着声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小声道:“老大,你还活着吗?”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真心实意地开始喊林南这声老大了。
明明最开始只是被胁迫而已,也很不服气,想着迟早得找个机会,找些人来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的。
但明里暗里,有意挑事的人被林南打翻后,他也就熄了这份心思——林南要是知道自己那些天多余的工作量,是他弄出来的,估计得再打掉他两颗牙——反倒因为林杨那小子给他上眼药,故意在林南面前贬低他,弄得他也开始一口一个南姐,一口一个老大了。
无论怎么说。
不管怎么样。
林南归根结底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娃而已啊。
柴山喘着气,感觉自己脑子都浆糊了,迟迟不敢去碰和整个人摊在野猪上的林南。
还活着吗?
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么大的野猪,她是怎么弄死的?
另一边。
曾汉杰抄小路,也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到林家村。
他又渴又累,大汗淋漓,心里还想着,这天气也没有凉到哪里去,尸体放久了不知道会不会臭,得赶快找人把林南背回来。
他觉得,柴山应该不会乐意背尸体,张瑞凡也够呛。
走到一块郁葱麦田边上时,他实在忍不住口渴,叫住另一边的的大姐问道:“孃孃,我能打点井里的水喝不?”
张梅英应道:“你打就是了。小伙子,你从哪边过来哩?跑得这么满头汗。”曾汉杰是东山村人,离林家村隔了十几个山坡,张梅英自然没见过他。
一个眼生男娃,走这么远跑他们这来,做啥的?
曾汉杰打上了半桶水,一股脑往嘴里倒去,痛快喝完,才用袖子擦了擦脸。听到边上的孃孃问他哪里来的,他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是东山村的,我过来找林南的屋头人去收尸。”
见张梅英愣在原地,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他还很好心地重复道:“就是矮竹林坡那边的林南,她被野猪顶死了,我过来找人,好把她搬回来。”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说话别人有时候听不懂,故意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就在我们东山村后头那片林子。”
张梅英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一时间还不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更是被曾汉杰这副好像死了个人,跟寻常摆龙门阵,说闲话一样的语气给顶得心头一阵难受火起。
林南被野猪顶死了?
怎么会,啷个可能哪!
她飞快从屋里走出来,一手抓住曾汉杰汗涔涔的胳膊,高声喝道:“你莫乱说,南娃子好端端地在屋头待起的,咋会跑到你们东山村去!你莫走,今天把话说清楚!”
听到她的话,曾汉杰居然笑了,反握住她的手,“原来你认识她嗦,我刚还想该找哪个去帮忙呢。”他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她没有跟你说吗,我们今天一起去的,她让我们去挖陷阱,然后自己去找野猪,结果被野猪顶死了!”
显然林南那副浑身都是血的模样,在他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让他现在心里还有点惴惴的。
当时看到那一幕,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逃,快跑。
当对着张梅英重复时,他也忍不住把当时的场面说出来了,“肠子都顶出来了,咋个还能活嘛。脑浆撒了一地,血飞得到处都是!”
他越说越快,明明只远远看了一眼,却好像他在场围观了整个画面一样,把林南怎么遇到野猪,又是怎么被野猪顶得到处跑,最后散落一地的画面,描述得十分详细。
张梅英越听越难受,怒骂道:“那你们咋个不去帮她?你们不是一路的吗,凭什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曾汉杰又讷讷道:“我上去的时候,她就……”他觉得自己突然有点记不清了,到底是上去之后林南才被野猪顶死,还是他上去之前?
玉米地里肠子流了一地的男娃,和满身是血的林南,两人的模样混合在一起,他有点不确定了,只肯定道:“反正你们快点喊人过去搬尸体嘛。”
林宗贵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还没有准备好那个计划,林南就自己死了?
他忍不住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感叹道:“老三也是造孽,当初就让他多生两个的,女娃顶啥子用。”
听到要去把林南搬回来,他心里头觉得有些晦气,嘴上道:“唉,娃娃再不听话,还不是要老的最后伸后手,只可惜我那个弟娃,一个种都没留下来。”
说着他就越过张梅英和曾汉杰,嘴里念叨着,径直往林南家那边去了。半点没有要跟着曾汉杰去的意思。
南娃子走了,那个老房子,当然是该他这个大爸得。
也不晓得这些日子,这个败家子把老三留下的东西败完没得。
“你干什么!”向孟乔今天放学比平时早点,一到家就看见林宗贵翻箱倒柜,把林南之前收拾好的东西全部丢了出来。
他愤怒难当地朝林宗贵撞过去,双手撑开挡在他面前:“滚开,不许碰林南的东西!”
林宗贵一脚把这小乞丐踹开,嘴里骂道:“操,现在这是老子的东西,老子的屋!林南?她现在怕是都给野猪吃干净了,你个小野种还敢在我面前凶,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