芪宫主刚死,神女宫本来还处在慌乱之中,这下又死一个,紧张焦躁的气氛更加浓郁了。
大家逐渐聚拢到阿荔房门前,阿毂看到阿荔的尸体,捂住嘴颤抖着,额头竟已吓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无逸细细看了看阿荔的尸体,走到阿毂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阿毂姑娘,现在阿荔也死了,你还有什么其他线索能跟我说的吗?我知道的越多,就能越快抓住凶手,就能越好保护你。”
阿毂几乎要瘫软在顾无逸怀里,她仅仅拉着顾无逸的手,眼神涣散道:“我说……我说……芪宫主她……她说那阴芙蓉不仅能卖很多很多钱,还能让我们收获权利、地位。所以……我一直在帮芪宫主私养阴芙蓉。
芫宫主总说,等阴芙蓉成了气候,就拿去献给朝廷,朝廷一定会对我们礼遇有加,到时候肯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不用在这山上过着苦寒的日子了。
阴芙蓉需要血养,一开始是用我的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荔也加入了。
阿荔是芫宫主的弟子,平日看起来很尊敬神女,很认可芫宫主那套古板的守山教条,很遗世独立,原来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区别,也会为了钱和权,做出这样的事情。
芪宫主死在密室口,她的死一定是和阴芙蓉有关,现在阿荔也死了,下一个肯定是我了……一定是芫宫主……一定是芫宫主发现了!
顾公子!顾公子,你可要救救我,我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就算我种了阴芙蓉,我也没有害什么人,我……我罪不至死阿!芫宫主她连自己都徒弟都杀,她已经疯了,你们一定要拦住她啊!”
“阿毂,我没有杀人。”芫宫主的声音传来,阿毂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芫宫主静静站在一旁,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你说的没错,种阴芙蓉罪不至死,按宫规,最多就是赶下琅玉山。我们神女宫建宫以来,就没有出现过用私刑的情况,更别说杀人了。”
阿毂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看向芫宫主道:“可如果不是你,会是……谁呢?难道……难道,神女真的……显灵了?”
一个炸雷恰如其时地打响,宫门也猛地大开,众人都吓了一跳。
风呼呼地灌进来,孟恂手里押着一个男子顺风而入。
芫宫主看着那男子,皱眉道:“是你?”
孟恂将手上一个人皮面具丢在地上,将那男子丢在大厅里,道:“对,他就是五年前重伤来到这里的男人。”
男人的双臂被孟恂拆脱了臼,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
芫宫主看清那男子的面容,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痛惜道:“是你?五年前,是阿荔救了你,你怎么忍心杀她?”
孟恂疑道:“阿荔救了他?”
芫宫主点点头:“五年前他受了很重的伤,虽然来了这里,但却上不来山,晕倒在山峰下。那天阿荔刚好垂下天梯,准备下山去买些花草大会的用品,在峰下看到了他。他那时奄奄一息,满身满脸都是血,是阿荔将他救了上来。”
崔晓白道:“我听说那时你和芪宫主因为他还发生了争执。”
芫宫主道:“芪觉得不应该救他。”
崔晓白道:“因为他是重刑犯?”
芫宫主道:“他不是普通的重刑犯。他叫杨覃,你们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崔晓白倒吸一口凉气。
杨覃,因奸杀洛川巨富孟乐山三个女儿,被黑白两道通缉。后来被□□杀手活捉,献给了孟乐山,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他那时黔了面,脸上写着字‘杨覃,□□重犯。’芪觉得这样的人渣,不该救。可按神女宫规矩,来这里的人,无论过往,都是缘分。既然他活着来了,又恰好又适合他的花草,冥冥之中,说明他就该被救。
因为这件事,我和芪吵了很久。其实……到后来,我也有些动摇……毕竟,他犯的事是奸,毕竟……我也是女人。可后来,阿荔竟私自拿了血沙棠给他。”
芫宫主顿了顿,叹道:“芪总觉得阿荔是受我指使,后来还跟我闹脾气,再也没有来过花草大会……唉……”
孟恂道:“阿荔为什么要救他?”
芫宫主道:“我问过阿荔,她说……是因为杨覃是她亲手救上来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杨覃死在她面前……”
杨覃突然说话了:“阿荔救我,是因为我是她的哥哥。”
满座皆惊。
杨覃闭上了眼,似乎在回忆过往,良久,继续道:“杨溪,这是阿荔的本来的名字。阿荔是在她九岁那年被我爹娘卖掉的。我不知道阿荔被卖去了哪,我只知道,有一天醒来,阿荔就不见了。我爹说,没米了,如果不卖掉阿荔,全家人都会饿死。
长大之后,我一直在找阿荔,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练了一身拳脚功夫,满心以为自己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找到阿荔,保护好她,可没想到,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孟氏三姐妹,我根本没有碰过她们。那天,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去孟府把一个包裹送给孟氏三姐妹。我去到孟府之后发现孟府没有人,门大开着。我在门外闻到了血腥味,走进去一看,孟氏三姐妹已经死了。孟乐山也在那时回来了,我才想起来打开手里的包裹看看,那包裹里竟然是一堆沾了血的珠宝。
我意识到自己被陷害了,只能逃,但孟乐山已经看清了我的样貌。逃了没几天,我就被抓起来,送到了孟府。
我在孟府受了几天几夜的刑,在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又被孟乐山放出来了。
我那时脸上纹了字,哪里都去不了,谁都可以上来打我、骂我,活得真是猪狗不如。我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山上人少,我就使劲往山上爬,直到我晕倒在神女宫下。
我没想到,我居然能再看见阿荔,可能这就是峰回路转,否极泰来吧。
而且,阿荔她相信我,相信我不是凶手。
她不仅帮我治好了身上的伤,还帮我去掉了脸上的字。
这两年其实我每年都来,我知道每年的花草大会对阿荔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会来陪着她。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只是想去看看阿荔是否还好,谁知道……”杨覃的眼中落下泪水,又猛地抬头看向孟恂:“你们可以不相信我,可以当我是杀害孟氏姐妹的凶手,可以当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害阿荔!”
孟恂问道:“在你之前可还有什么其他人去过她房间?”
杨覃想了想道:“阿葵和阿茹都去过的。”
阿葵道:“我是看师姐状态很差,所以去看看她。她精神很差,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后来说自己很累,我就走了。”
阿茹道:“我也是想去看看阿荔师姐,但我去的时候,阿荔师姐没有让我进门,她说自己很累,想要休息了,我也就回房了。”
崔晓白道:“所以,阿荔是在阿茹走后,到杨覃来之间这段时间里死的。”
顾无逸突然叹道:“阿荔,或许真的是自杀。”
杨覃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自杀?”
崔晓白的“藏金”飞出,顺着顾无逸的目光飞到了阿荔的床下,挑出来一个包裹,扔到了房间中央。
包裹掉落,散开,露出一身血衣。
芫宫主皱了皱眉,叹道:“所以……真是阿荔杀了芪么?”
崔晓白道:“所以,她杀了芪宫主?又畏罪自杀吗?”
孟恂道:“从现场的状况看确实是这样。”
崔晓白道:“可她为什么要杀芪宫主?”
孟恂叹道:“可能是她不愿再帮芪宫主养阴芙蓉了,但既上贼船,又如何能那么容易下来,如果芪宫主把她帮忙偷种阴芙蓉的事告诉芫宫主,她该怎么面对?”
众人一时无言。
崔晓白道:“她这又是何苦呢?”
良久,芫宫主才叹道:“好了,诸位,最近神女宫发生了很多事情,很感谢诸位尽心尽力鼎力相帮,可神女宫的事,神女宫也自会有处理办法。依我看,芪和阿荔的事,就到这里结束吧,我们神女宫自会帮他们料理后事,本次的品花鉴草大会无法继续了,诸位如果没事的话,随时都可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