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 第11章 第 11 章

林俞民发了话，周姜心有不悦，却也没反对。

林苘还是慢慢跟在周姜后面，林俞民手里牵着的那一条边牧正等着她们。

周姜冲他笑笑，挽着他的胳膊走了一段路，问他今日吃了些什么，是不是累了。

林俞民笑着回她，二人聊了一会儿，待走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着林苘，“你呢，吃的好吗？”

周姜见林俞民问了她，头也没回道：“我坐了一天有些累，先去休息。”

她先二人一步往回走，可林苘也迟迟未上前来。

林俞民却停在原地等她，林苘看着那只狗，脸色有先嫌弃。

林俞民：“怎么？不喜欢狗？”

林苘：“被狗咬过，有阴影。”

林俞民笑，“这狗聪明，不会咬人。”

林苘看着他，“再聪明的狗也是狗。”

林俞民将狗带到另一边，又问她一遍，“吃的如何？”

“还不错，做的本地菜品，味道大差不差，环境也不错。”

林俞民：“韩茹的这个老公就是建筑出身，品味不会差，她自己又是书香世家，环境修得好是一定的。”

林苘： “你们很熟？”

林俞民：“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从小就在一起念书，老交情。她大儿子回来了，今天见着了？”

林苘偏头看他，却想笑一声，只是忍住没笑，沉了口气：“见到了，一表人才，镀金海归，黄金单身汉。”

林俞民笑笑，这狗总是把鼻子往林俞民的口袋里放，他从兜里掏出根火腿肠来：“它最近因为怀孕，嘴馋的厉害。”

他把兜里的火腿肠交给林苘，“你还没喂过它吧，你来试试。”

林苘迟迟不接，“你知道我不喜欢狗。”

林俞民；“它不会伤害你，你一次不喜欢，喂两次就难说了。” 他还是执意要让林苘去给喂。

林苘看着狗在他们俩中间上下欢腾，若是不喂给它，怕是它会一直纠缠。

她索性狠了狠心，从林俞民手里一把夺过香肠，推后两步把袋子撕开，先是喊了它两声，小狗不敢上前，林苘趁势将火腿肠放在地上，立马闪了身子，避过它。

小狗吃完，嗅了嗅袋子，却又跑向林俞民的脚下，蹭着他的裤脚，“你看，我说过，它不会伤害你的。”

林俞民低头揉揉它的头，“记着今天是谁给了你这顿饭吃，我们走吧。”

林苘看了他一眼，跟在他后面，从背后看他的夹克衫还有几道褶子，可他说话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颓废。

晚间，家里的佣人多温了一盅燕窝放在了餐厅。

林苘坐在一楼沙发上，吃着燕窝，林俞民在旁边喝茶，周姜一人在楼上房间捣饬。

林俞民不过浅坐了一会儿，和林苘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林苘刚吃完燕窝，便听见楼上房间巨大的关门声，不禁向上看去，又看了一眼林俞民，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她太过清楚，一个年轻有活力又充满未来的女人对于林俞民意味着什么，哪怕他们是父女关系，可这一切对于五十的周姜而言又像是在侧面证明她已经老去，风华不再。

林俞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早些休息，我明天有早会，先上楼了。”

林苘：“大妈下午输了两局牌，心情不好。”

林俞民轻笑声，便走了。

楼上，周姜正在摘耳环，林俞民进屋坐在沙发上看着镜中的周姜，凝着眉头。

周姜透过镜子却看见他的表情，将耳环粗鲁地扯下来，丢在桌上。

林俞民见状，只是摇摇头，从沙发上起来将首饰给她好好收在首饰盒里。

“输给韩茹，不高兴了？”

周姜坐在原位，神色不悦，“这么快就和你嚼舌根了？”

林俞民俯身欲要替她摘下另一只耳环，“摘得时候轻一些，再发炎了，还要上药，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周姜不答话，只是眼眉间舒展了一些，林俞民接着又道：“晋家这些日子和李显国走得近些。”

周姜：“传出来他准备要更上一层楼，真要提他？这是要站队了。”

林俞民：“韩茹也待不了多久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当然要想些办法。”

“听说他女儿也回来了？”

林俞民笑：“他女儿也到年纪了，再过两年，对象不好找。”

周姜：“这是要和我抢人了。”

林俞民：“李显国对待韩茹的态度一向积极，况且他是陵州本地人。要是前几年也还好说，我现在是不在其位，人走茶凉。”

周姜安慰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只是换个牌桌，又不是下了牌桌。”

林俞民心中也暗自琢磨，如果现在周姜抢了他的乘龙快婿，怕是会给自己添个敌人。

周姜有些可惜，又不免有些幽怨：“韩茹倒是有福气，生了个好儿子。要是当年你不拦我，我早把儿子送出去，也不至于……”

林俞民已经拿梳子开始给周姜梳头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各有命。看来中药还是有效果，你的头发现在又黑又亮，已经看不见白发了。”

周姜忍不住笑了下，躲了梳子，搁在桌上，站起身来去替林俞民脱掉外套夹克衫。

“这破夹克都穿多少年了，那么多你就换一个。”

林俞民：“你买的嘛。”

周姜罕见有些不好意思，背着他去挂衣服，“快去收拾，准备睡觉。”

林俞民在她后面默默一笑，再没有多言。

林苘早早就醒来，看见林俞民已经坐在餐桌上看报纸，见林苘下楼，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了顿早餐。桌上还用盖帘盖上了一份早餐，想来是留给周姜的。

饭毕，林俞民便着司机送了林苘回去。

过了些天，林苘在家收到了一封请帖，是珠宝商姜太太的50岁生日，因为这姜太太和女儿是一天的生日，因此每年的生日只要女儿在家，都会搞得排场大一些。

林苘单独收到这封请帖是她意料之外的，她联想起上一次麻将桌上，她多次替自己解围。她思忖只怕是这姜太太不明就里，以为她真是什么金枝玉叶，特意来讨好一番做给周姜看又或是存了其他的她不知道的心思。

她摆弄着请柬，拿起电话主动给周姜发了消息，“姜太太下了请帖，我要如何处理？”

周姜是过了一上午才回的消息，“周诚和你一起去。”

第二日接近傍晚，周诚的车子早早就等在楼下。何姐上楼问林苘是否请周诚进来，林苘在卧房挂了一层纱的窗子前，看见周诚立在车门边上，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还做了个发型。她嗤笑一声，“请进来吧，再把未拆封的新茶给他泡一壶，就说我在化妆，让他稍等会儿。”

何姐应声下去，将周诚请进来。周诚是第一次踏进林苘的这座别墅，二人一共见过两次，一次是林苘刚被接到陵州，周诚为她置办的这栋房产；再一次便是在她的婚宴上，套着头纱他都能闻着那股美人儿味儿。

这一次再遇见，是第三次。他坐在沙发上，双腿大剌剌地开叉着坐着，何姐给他端来新茶，“小姐在楼上换衣服，您稍等。这是今年新下来的茶，您尝尝。”

周诚接来她的茶，半挑眉毛，犹有兴趣看着茶面，心情不错摆摆手道：“女人嘛，梳妆打扮就是要时间的。我一个男人，等等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边喝手上还边打着节拍，眼睛一直往楼上瞟着。

何姐在厨房偷瞄，倒觉得不像是个小舅舅的样子，像是个男主人。她摇摇头，又担心地瞧着楼上。

约莫过了十分钟，林苘从楼上下来，姗姗来迟。一条素蓝色的长裙让她穿的摇摇摆摆，脚下生花。

周诚坐着失神了两分，快等林苘到他近前，他人才站起来，恢复如初。

林苘先他开口：“让小舅舅等久了，挑来挑去不知道哪件好，就磨蹭了一会儿。”

周诚：“你这个底子，穿什么都好，不过这件最好。”

林苘来了兴致，顿住步子，“那你说，这件怎么好呢？”

周诚显然未料到她会如此问，又仔细瞧了瞧她：“我觉得，颜色好，蓝色美啊，最符合你的气质。沉稳、大气。”

林苘莞尔一笑，转回了身，却不做声了。周诚茫然，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就看见林苘不发一言往前走。

他急的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慌张往前跟着去，何姐在后头给他递鞋舌，他也没顾得上。

林苘径自走在车边，周诚追到她身边问道：“怎么，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林苘：“当然没有，你夸我，我怎么会生气？这不是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快点吧。”

周诚听见这话，才放心，先他一步替林苘开了车门，还将手置在车门顶上，怕她撞头。

林苘道谢，周诚待她上车后，才绕到后座的另一边，上了车。

车上二人没有多说话，不知道是碍着老刘还是什么情况。

刚到地方，周诚还是率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林苘手持请柬，周诚为她引路，边走边同她讲：“前几次排场都比这个大，那时候你还没回来，不太清楚，现在这日子不好过，大家都选择低调做事儿。”

林苘对此并不感到惊奇，她这几年也看得多了，实属正常。她进了大厅，就是普通酒店布置的模样，直到被服务生领进了另一扇门，开门后，珠光宝气，这是林苘的唯一一个想法。

吊顶的灯具，都镶着海蓝宝石，柱子上雕刻的凤凰图样，也是用黄钻铺满了金身。

周诚拦住一个送酒的侍者，取下两杯来，交给林苘一杯。林苘接过，只是一瞥，看见那托盘都是黄金底。

周诚喝着酒，笑道：“他们姜家，就是干这个发家的，缅甸还有两座翡翠矿，没记错巴西的碧玺矿他们家也有股份。”

林苘向前看去，台子旁边站的一个穿着粉裙子的女孩，绕在她周围的都是些年纪和她母亲差不多的宾客，她喝了口酒，“不错。”

周诚顺着看去：“当然不错，这是姜柔，姜家的小女儿，就是今天的小寿星。她还有个哥哥叫姜云叠，沾的是娱乐圈的生意，表姐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撮合你们。”

林苘转着酒杯，才想通在麻将桌上为何姜太太一直维护自己，包括给自己下请帖，原来自己还是被当成唐僧肉了。

林苘将酒杯又放在托盘上，“我说的是酒还不错。”

周诚愣了一下，才恍然，“那我再让人给你拿一杯。”

话还没说完，姜太太离老远就看见了两个人，她刚要过来，却又想起什么，回身扯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正往嘴里喂葡萄，顺着走，手上还从侍者的托盘里又摘了两粒。

林苘立马清楚，这就是刚才周诚所说的姜云叠了。

姜太太扯着儿子，步伐慌乱过来，周边不少人看着，神色不一。

林苘站的稍远也迎上前去。先于她一步开口，“姜太太生日快乐，我妈今天身体不舒服，怕来了给您添麻烦，我和舅舅一起来了。” 又招招手，让老刘把礼物抬出来，“一点小心意，您不嫌弃就好。”

姜太太松开儿子，握着林苘的手，“你来就不要带东西了，我和你母亲这些年的交情，还要什么礼物。倒是我这儿准备了些燕窝，我都给你送去，你让你母亲也吃着，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就是不能动气，否则不好恢复。”

林苘只笑答：“您可千万别拿，不然我回去又要挨骂了。”

姜太太：“怎么会，这事怎么也说不到你身上，我到时候让我这儿子给你送去。”

姜太太看了一眼正和周诚谈话的儿子，周诚见状先道了好，姜太太：“倒是也很久不见你了，最近还好？”

“还好，不如云叠的生意做的红火。”

姜太太剜了儿子一眼，“快别提他，提他我就生气，好好自己家生意不错，偏要去鼓捣些别的。”

姜云叠只笑也不做声，饶有兴趣看着姜太太自导自演。

姜太太顺势将姜云叠的身份介绍给林苘认识，二人各自打量，心中都有自己的计较，只是碍于姜太太在场，不过只是礼貌寒暄。

又有人来向寿星道贺，姜太太看着林苘道，“你第一次来还不熟悉，这是我大儿子，你们年轻人肯定谈得来。我让云叠陪着你，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他。”

姜云叠又将手中的葡萄送了一粒进嘴，细细打量林苘，咽下去方道：“我和周总又只差三岁，她叫周总小舅舅，那岂不是也得叫我一声舅舅。”

姜太太：“你少在这儿打岔，哥哥还没做明白呢，还想给人家做舅舅，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说完不给林苘拒绝的机会就对周诚道：“我才看见你公司合作伙伴在前面，你要不去打个招呼？”

周诚心领神会，只是有些踌躇，却见姜云叠满不在乎，双手环抱胸前，加之刚才的问话又思量他娱乐圈里待久了，哪里有心思对一个女人耐烦，旋即便答应了姜太太，去了前头。

姜太太走前在姜云叠身上拍了两下，却又和气地同林苘讲道：“这后边有个小花园，这里头人多也怪无聊的，你们去那边玩一会儿，等着宴席开了，再过来吃些东西。”

林苘了然，却无表态的意思，周姜态度不明，这个姜云叠又不是善茬，她只好静观其变。姜太太在儿子耳边吹了道风，姜云叠仍旧手插在兜里，不太听得进去的模样。

周围的人都散净了，只剩下他俩，林苘正犹豫该兜兜圈子还是直截了当，却不想姜云叠先开了口，“走吧，小花园也不远。”

林苘跟着他避过前厅的人流，来到一处花园，隐约有些谈话声。

林苘循声望去，在凉亭的栏杆旁，站了两个人。姜云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说找了一圈不见人，上这儿躲着了，姜柔问我好半天你在哪？”

晋卿已是侧身站立，却没回话，看着林苘眼里有几分戏谑。

林苘：“晋先生，好久不见。”

晋卿站在原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又将目光转回林苘的身上：“没想到林小姐还记得我，只是今天不是时候，改天我们再聊。”

他说完话便朝姜云叠走来，“走吧，不是说姜柔要见我？”

姜云叠从兜里掏出根烟，“我得抽根烟，你要去自己去见。”

二人攀谈着离去，并未理会林苘。她独自一人紧盯着凉亭中的身影，朝他走过去，朝着他的背影道：“这是要我还酒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