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少年游 第30章 第三十章 见字如面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拿到成绩的时候，吕鹏飞还是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在班里的名次滑坡得如此厉害：位列二十八，比上学期期末跌了十几名。

一打听，林雨菡这次居然考得不错。

他心里明白，看来，她并没有对师哥动真感情。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一整天，他也不敢去找林雨菡说话，怕自己会被责怪。走廊里遇见，他要么转身避开，或者垂了眼睛急急走过。

完全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子一样。

学校食堂今天午餐有他爱吃的糖醋里脊，可他也只是随便扒拉几口，并不像平常那样风卷残云。

肖琳见他情绪低落，一直陪着他到处转悠，安慰他说要不是为了申请央音附中，期中考试对自己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何况现在还只是高二上学期，有时间追上去的。

此时，两个人正并肩走在球场边的草地上。

“你不知道，上次老头儿下了最后通牒。照这么下去，你羡慕的自由马上就会被收走了。”

肖琳会心一笑：“我看你并不是担心这个。”

“那还能是什么？”吕鹏飞闪着孩童般弯翘的睫毛，“我最不喜欢跟一帮人住在一个屋子里。”

“你是不是怕你师哥知道了不开心？”

吕鹏飞闻言一噎，有几秒没说话，只默默走出几步，突然就有了点情绪。

“他们都那么优秀。”他对着草地上的一颗石子，一脚远射，那石子转瞬便飞进了无人的球场。

肖琳并不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但也没有再问，只是拍拍他的肩，把话题扯开了。

下午四节课，吕鹏飞基本都趴在课桌上，全程无精打采，课间也没出去玩。

其实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他似乎都有些习以为常了。而这次，或许并不是因为考试。也或者，考试只是一个导火索。

一旁的苏晓拿胳膊肘撞他：

“走，出去浪会儿。”

“不去。”他声音闷闷的。

“哟，这是咋了？”苏晓作势朝窗外瞧一眼，“天没塌下来吧？”

“快了。”

“KAO，谁把我同桌偷换走了？快还回来！”苏晓说着，脑袋四下转着打趣。

“滚出去浪你的去。”他把苏晓直往外推。

吕鹏飞知道，按照惯例，师哥晚上陪他一起看个电影，第二天就没事了。

但现在师哥不在身边，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要怎么过。

谁知下午刚放学，苏晓便拉着他，跟于小平和王铎一起去到游戏厅。

四个人直玩到晚上快十点。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轻松了不少。

回到住处，一点也不困，吕鹏飞坐在书桌前，拿出信纸和笔，准备给秦天成写信。

落笔写了两个字“师哥”，之后停了半小时，没再写第三个字。

他脑袋里空空的，但又觉得心里满满的，似乎有好多话想表达，写不出来，只呆呆坐着。

呆坐了好长时间，转眼瞧见案头的闹钟，一个激灵，正打算先去睡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于是，接下来，刷刷刷，他的手握着钢笔在信纸上快速游走着，不一会儿功夫，便写了一页半。

写完，对折再对折，塞进写好的信封，直接用胶水封了口，贴上邮票。

这才上床睡觉。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九岁那年的夏天。

他和师哥一起爬树粘知了，师哥一个不小心，跌了个屁墩儿，本就没多少肉的屁股差点摔成四瓣。

师哥红着脸，好一会儿没起来，逗得他捧肚子笑着直打滚。

晚上带师哥一起回奶奶家吃饭，餐桌上有他和师哥都爱吃的四喜丸子。

那天晚上，师哥笑了。

事实上，成绩下滑带来的影响，远没有吕鹏飞预估得那么声势浩大。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他照样处理班主任安排下来的班务，照样带着足球队去比赛，照样跟肖琳和林雨菡吃饭聊天。

不同的是，梁建锋变成学习委员，吴恒成了团支书。

而高中足球联赛积分表里，清水一高队积分的排名在逐渐升高。

还有就是，放学时，偶尔看到林雨菡身边多了个女生。后来才知道，那是林雨菡的一个姨表姐，刚从别的城市转学过来考大学的。

接下来便有个消息传开：接下来，要开始文理分科了。

这个消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关注。因为自己一向是循着师哥的脚印走着，即便没想着一定努力去考A大，至少同样会选择理科。

但现在，他忽然犹豫了。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英语、语文，就如班主任给他的建议一样；另一方面，他开始在意林雨菡的选择。

一个语文成绩和吴恒一起长霸前三名的女生，多半是不会选理科的。

那么，他自己要怎么选择呢？

不过，象吕鹏飞这样一个大多数时间都很活跃的少年来说，没有什么使他纠结的事情可以长期占据他的思想。

要么快速决断，要么先撇开不理。

现在，他选择后者。至少暂时如此。

反正还没到时间，不着急，而且，他可以写封信问问师哥的意见。

信刚写完，还没发出，他就发现，不用寄出去了。

那是个周六的晚上，他在住处给秦天成写信。刚写完落款，就听到门锁响动。他疑惑地跳起来：总不是遭贼了吧？

他刚环顾了屋子一圈，没发现有可以御敌的武器，就随手从书桌上抄起师哥留下的黑色镇尺，两步迈过去。

刚往门后一躲，就见门轻轻被推开。

他扬起手里的镇尺，正要拍下去，就看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师哥？你怎么回来了！”他激动地扑上去，给对方一个大拥抱，“太让我意外了！”

听到秦天成“咳咳”了一声，他才感觉到师哥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嘿嘿笑着放开了胳膊：“我太高兴了。”

说完，他象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两只手攥着镇尺的两头，老老实实垂在身前，脸上继续笑着，看上去有点滑稽。

秦天成把背包放在茶几旁，到沙发上坐下，一条胳膊放在扶手上，看定了他：“我再不回来，就怕以后认不出你了。”

“嘿嘿。”吕鹏飞一只手挠挠后脑勺，“我就知道师哥不会不管我的。”

“你现在那么有主意，哪里是我这个师哥能管得了的。”

吕鹏飞听了一怔，这似乎是不大顺气儿啊：“怎么了师哥？”

“你过来也坐下吧。”秦天成说完，从书包里抽出一封信来，扔在茶几上。

吕鹏飞定睛一看：“这不是我给你写的信吗？”

“你自己好好看看。”

他走过来放下手里的镇尺，疑惑着拿起信封：“有什么不对？”

秦天成轻轻哼了一声：“要不是认识你的字，我会以为是别人冒充你。”

吕鹏飞更奇怪了，他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看。看着看着，脸上开始发热。

就象师哥说的，如果不认识这字迹，他也会怀疑是谁的恶作剧。

因为，这封信完全不是他吕鹏飞的风格，也不象是写给师哥的信，更象是在写一篇日记，主角是个女孩：一页半纸里有十几个“林雨菡”。

没等看完，他就破天荒红了脸，将信纸一把揉成团，掷进门口的垃圾筒。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拿到期中成绩，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写完还鬼使神差，连邮票都给贴好了。”

吕鹏飞偷眼看到秦天成没什么表情的脸，赶紧伸出三根手指表态：“不过我发誓，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我知道师哥的心意，怎么还会对她有想法呢。”

象是同时在说服自己，心里续道：对，就是这样。

秦天成侧转了身体，面向他：“我的心意？”

“嗯。”

“你，真知道？”

“你上次不是还让我牵线嘛。”

秦天成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恢复到刚刚的坐姿：“不说这个了，你这次考试怎么回事？”

听师哥问到自己最头疼的事，吕鹏飞脸颊上的肉抽了抽：“就，贪玩儿了呗。”

说完，又听到一声叹息，他再次偷眼去瞧，只见师哥闭眼捏着眉心：“我怕来不及。”

“来得及，来得及。”吕鹏飞嘻嘻笑着凑过去，“师哥坐火车累了吧？去洗漱下早点睡？”

“你先去洗，我坐一下。”

“喔。”吕鹏飞嘴上答应着，身子却不动，“师哥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骂我也行，想打我，我也决不还手。这么老远专门为了我跑回来一趟，我可不愿意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样子。”

说完，他起身倒了一杯水给秦天成。

“我这次回来，也不全是因为你。”秦天成接过水，喝两口，接着道，“下周有个返校演讲。”

“你上次写信不是说推掉了吗？”

“副校长后来又找文英出面，我不好再拒绝。”

秦天成扫了眼垃圾筒，定定看向吕鹏飞，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片刻后，秦天成轻轻摇摇头，站起身，“走吧，先洗洗睡吧。”

这个周末，有师哥陪着，吕鹏飞开心地想要飞起。

快乐原来如此简单，你在身旁就是我的天堂。

因为太开心，他甚至忽略了一些事情，比如师哥坐下时会跟他保持距离，比如师哥晚上睡觉时身体会拼命往墙上靠，等等。

而最让他开心的是，师哥给他带回了一张罗马里奥的签名海报，说是补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个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真不知道师哥是怎么费劲得到的。

周日中午，秦天成大包小包买了一堆礼物，跟着吕鹏飞回去看望爷爷奶奶，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饭桌上，爷爷一个劲朝秦天成翘大拇指，奶奶不停给挟着他爱吃的菜，连吕鹏飞都在旁边开玩笑说奶奶偏心了。

一顿饭，四个人吃得其乐融融。

晚上回到住处，一起把屋子整理干净，两个人重温一遍《东邪西毒》，象是又回到了过去相互陪伴的时光。

紧接着的星期一，是校方早定好的返校演讲的日子。

这次一共邀请了三位校友，都是今年刚考上大学的学长。

校领导说，这次活动，主要是为了鼓励激励高三的学生发奋图强，力争交个满意的高考答卷。

这个季节的清水市，下午的阳光略有些清冷，连带着礼堂里的气温也有些低。

但等到秦天成站上演讲台的时候，空气似乎实然变得炽热起来。

台下除了连绵的掌声，还伴随着女生们压低声音的尖叫声。

她们昔日的偶像回来了，依旧清冷隽逸，却更添几分成熟的魅力。这不能不使她们热血沸腾，就连校领导和班主任的斥责喊声也压不住全场的兴奋和激动。

一如吕鹏飞此时的内心。

他没想到，两个多月没见的师哥，变化竟然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