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八高校门,球队和啦啦队分别解散,各自回家。
今天的球赛踢得畅快淋漓,可作为替补队员的苏晓和王铎,今天却没得到一次上场机会。两人不禁有些失落,便也先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他们晚到的5个人和张碧昕,海文英便提议找地方吃饭庆祝一下。
吕鹏飞问林雨菡要不要一起。林雨菡笑着指指自己喉咙,哑声说:“不扫你们兴了,我回家吃。”说完,摆摆手,往公交车站方向去了。
海文英看张碧昕也在旁边,转头先瞧秦天成一眼,见他望向林雨菡离开的方向,便开口道:“张碧昕要不要一起去?”
张碧忻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邀请,紧张地看着秦天成,问道:“我可以吗?”
秦天成却不理会,只很不友好地瞥向海文英,后者无奈地摊了下手,意思是不好意思不问。
垂眸片刻,秦天成转头对张碧昕说:“我们可能会喝酒!”
“啊?”“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叫出了声,但声调语气显然有所不同。
海文英随即了然,解释道:“对,我们三个今年都十八了,所以可以喝点酒。鹏飞你还不行。”
吕鹏飞一听,心下有点虚,转头去瞅师哥,距离师哥十八岁生日还有半年呢。
秦天成故意不去看他,望一望天,瞧一瞧地,然后目光平视,没有波澜。
张碧昕大约很想留下来,但看秦天成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正犹豫间,只听吕鹏飞笑着说:“我俩喝饮料,让他们喝啤酒去。不过你可以早点走,别等天黑,到时候他们都喝多了,没人送你不安全。”
张碧昕感激地连连点头。
感受到后脑勺上的眼刀,吕鹏飞转回身子,附在秦天成耳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人家好歹忙活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吧?放心吧,我陪她好了。”
说完,还挤眉弄眼地拍拍秦天成的后肩。
秦天成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又被他热热的气息喷得耳朵发痒,抬眼看到他冲自己眨了下右眼,秦天成眉尖微蹙,随即垂眼看向脚前方的地面,算是默许。
下午五点多,一行人下了公交车,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一条食街,来到常光顾的那家馆子:洛新饭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一,又赶上周日,店里人比较多,五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吕鹏飞特意隔开秦天成和张碧昕,坐在两人中间。
点完菜,秦天成直接就要了一箱酒,直把其余几人吓得瞪大眼睛看他:
“不是吧,天成!”
“师哥,24瓶啊!太多了吧?”
“嘿,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面对海文英的调侃,秦天成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今儿高兴啊。“
见张碧昕低着头不说话,吕鹏飞关切地问她要喝什么饮料。
女生展颜一笑:“你喝什么我喝什么。”说罢还偷眼瞧了瞧秦天成。
后厨很忙,待酒菜上齐,已经是日落时分。
海文英提议先吃些菜垫垫肚子,不然空腹喝酒伤胃,尤其秦天成有过胃疼史。
连张碧昕都曾经买过胃药,偷偷请海文英传递。
虽然秦天成硬撑着始终没吃。
吕鹏飞果然如他所说,全程陪着张碧昕聊天,招呼她吃菜喝汤,让她基本没机会找自己师哥搭话。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玻璃,披在众人的身上,像是给这一刻镶上了一圈朦胧的金边,看上去很是温暖惬意。
那满桌的菜肴,融着橙色的光晕,瞬间让人有了醺醺然的醉意。
秦天成抬眼看向对面那张胖胖的圆脸,并不言语。
海文英立即会意,俯身抓起几瓶酒上桌,分给秦天成和吕栋。
三个人就着桌沿启了瓶盖,碰瓶开喝。
海文英一口气吹了小半瓶,放下瓶子,看向桌上唯一的女生:“我说张碧昕同学,你瞧外面天快黑了,要不你早点回家吧,一会儿我们喝醉了没人能送你。”
张碧昕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听到这话,再转头看看三人手里握着的啤酒瓶,笑了笑说:“谢谢你们的邀请,我今天过得很开心,也从来没想过居然能跟我男神坐在一起吃饭。特别要谢谢你,吕鹏飞!”
吕鹏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应该的应该的。”
张碧昕起身跟大家说了再见,轻快地出了饭馆。
吕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开口问秦天成:“你不怕她去学校告密?”
这“告密”指的是他们喝酒这事。
“没事,她不会。”秦天笃定地说。
吕鹏飞歪头看着秦天成,眉眼弯弯:“师哥,我今天可是为了你,牺牲不小啊。”
“哎哎,我刚刚的戏也演得不错吧?”对面的海文英也前倾着身子,不忘邀功。
“切,”秦天成手握酒瓶,拇指依旧堵在瓶口,伸着食指,挨个扫了一遍桌上三个兄弟,“你们哪个不知道,我跟她不对付?”
“哎天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人家对你多情深意重。”海文英打趣道。
秦天成一记眼刀甩过去:“你稀罕就把这包袱背走,我谢谢你!”
“人家看不上我呀!”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间,秦天成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他把酒瓶放在吕栋眼前:“你替我喝吧。”
吕栋看了一眼,里面满满的酒,这货压根一口没喝,抬眼看他:“你——”
“我等高考结束再喝。”这表率也是做到家了。
秦天成拎起手边吕鹏飞喝了几口的北冰洋,仰头灌下小半瓶。
“嘿,嘿,师哥你慢着点喝,我再帮你要两瓶。”
吕栋摇摇头,笑着说:“这是又便宜我了?”
“你不喝,光我跟吕栋还是没啥意思。”海文英撇撇嘴,指着脚边的酒箱,“那这剩下的酒没开封,结账时退了吧。”
副队长有时候兼职会计。
“今天我结账啊。”吕鹏飞嚷嚷道,“别跟我抢。”
“你最小,哪能轮到你结!”海文英朝他摆了摆手。
秦天成也抬眼看着他,这小子凑过去,悄悄说道:“他们说有事回不来,给我汇了双份伙食费。”说完,眨了眨右眼。
他们,指的是他父母,秦天成心里很清楚。没人注意到,他看向吕鹏飞的眼神,倏忽变了变。
饭馆对面不远处,是洛东湖最宽阔的部分,湖面平静,偶有微风拂过,夕阳下波光粼粼,映着岸边轻轻摆动的柳枝,煞是好看。
“酒足”饭饱,四个人各自回住处。
很意外地,秦天成跟着吕鹏飞回了化工厂老家属院。此前几个月,秦天成只在105留宿过一次,也就是两个人打流氓同时受伤那次。
不用一个人待着,吕鹏飞自然高兴。虽然回来的一路上,基本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师哥,今天我踢得还行吧?”
“嗯。”
“师哥,你居然偷偷玩游戏。”
“……”
“还是说,你今天是现学的?”
“……算是。”
“啊!还真是现学,嗯,想想也是,全世界也只有我师哥有这能耐。”
“……”
“一会儿咱俩把那部电影看完吧?”
“嗯。”
……
进了门,秦天成坐在沙发上,神情闷闷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人接着看昨晚没看完的电影《新少林五祖》。
待看到洪熙官护着儿子洪文定跟马宁儿对战时,吕鹏飞就想起了上周打架的情景,师哥拼力护住自己的模样,让他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流。
他俩,一个的父亲总是远隔千里百里,一个父亲虽住得相距不远,但都是见面半天说不上一两句话,多说就会吵架的那种,所以就特别珍惜彼此之间的兄弟情分。
看着屏幕上洪家父子一前一后并骑在马上,他歪头看向秦天成:“师哥,你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我今天邀请了张碧忻?”
“不是。”
“那是为什么?”
秦天成却不说话,站起了身。
吕鹏飞心里顿时空了一块,以为今晚又得一个人待着,他急急跳起来问:“师哥你要走?”
“去洗漱。”
“等等我,我也去。”吕鹏飞欢天喜地跟出门去。
不知道是游戏机打嗨了,还是比赛踢爽了,或者是师哥意外留宿,吕鹏飞躺在床上,兴奋异常,片刻不得闲。
也不管秦天成回不回应,嘴巴基本没闲着:
“我今天上半场那个抢断转身是不是很帅?”
“你下半场那进球绝了,跃起翻身抽射,动作潇洒又漂亮,我怎么就学不会?”
“其实我也不愿意张碧昕跟着我们,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最无聊了。”
就这么一句接一句,直到把自己都快说困了,还不肯停。
“你说没有喜欢她。”秦天成突然插了句。
“谁?”一个激灵,吕鹏飞不困了,想了一会儿,才说,“噢,你是说林雨菡呀,我,我是没喜欢她呀。”
秦天成显然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那你今天——”
“噢,因为她今天嗓子发炎,演出没发挥好,心情不好。我那是履行一个班长的职责,消除同学的思想负担。”吕鹏飞忽得一下坐起,直直看向另一头,“师哥,怕是,你喜欢她吧?”
空气中有一秒钟的静谧。
“我早猜到了。”不等秦天成回答,吕鹏飞自顾自说下去,“上次看到你写的信,我就猜是她了,是不是?是不是?“
秦天成好半天没说话。
黑暗中,吕鹏飞看不到秦天成脸上的表情,都以为不会有回答了,正要再开口,才听到秦天成重重呼吸了两下,然后道:“算是吧。”
声音发闷,语速缓慢。
“哈,果然是!聪明如我!”吕鹏飞愉快地躺回枕头上,继续说道,“放心吧师哥,我帮你看着她,不让别人接近。”
说完这句话,吕鹏飞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皱着眉牵牵嘴角,没再说话,只睁着两眼看向天花板。
瞪眼看了好久,暗夜如墨,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睡吧,明天还要上学。”秦天成说罢,翻身朝里。
房间里立时陷入一片寂静。
吕鹏飞满脑子乱七八糟:
一会儿是小时候,师哥帮他赶跑欺负他的大孩子;
一会儿是舞台上,那张美丽的脸庞散发着光泽;
一会儿又是上周,他们两个并肩对战流氓;
一会儿又是游戏厅里欢笑不断的场景,交替浮现着,让他不知所从。
他使劲摇摇头,终究是理不清,索性闭上眼,不再去想。
过了一会儿,大约今天比赛耗去不少体力,他终于沉沉睡去。
听着吕鹏飞均匀的呼吸声,暗影中,秦天成抿紧双唇,望向天花板的眼神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