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 第14章 世界

晚课，班上空出两个位置。

班主任：“有人知道迟翊和林弦去哪里了吗？我没有收到他们的请假通知。”

班上都摇头，许窈担忧地注视着迟翊的位置，脑海里冒出林弦的话。

“迟翊啊，干过对不起祝优的事，现在人家生病了，活不过三个月，所以就愧疚，愧疚到把自己以身相许了。”

“看他这样我也不忍心，让他强迫自己去喜欢一个不喜欢的人，太痛苦了。”

“你和他挺有缘分的。”

……

肖允诺今天一整天本来是能休息的，现在忙得不行，先把林家的独生子送去医院，又回来照顾死活不出门的迟翊，还要让祝优不看见浑身鲜血的迟翊。

“我得让你哥给我加钱。”

肖允诺学的经济，站在一边看家庭医生给少年处理伤口。

迟翊的嘴角裂开，冒出汩汩鲜血，额头也凸起个青紫色的包，一只右眼也肿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脸上却还是写着不服气。

要不是送完许窈，肖允诺不放心又赶回来，看架势他们非得打个你死我活。

迟翊被房间外少女的声音刺痛。

“诺诺哥哥，迟翊在和我一起写作业！他懂得好多呀……好厉害，不愧是迟翊！”

“你躲在房间里面干什么呀？我不会进去的，你要抽烟的话记得把窗户打开哦，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这里有好多长兔耳朵的小蘑菇呀！诺诺哥哥你一会儿出来看~”

“迟翊说，这叫兔兔蘑菇。”

祝优摸摸眼前的卷子，在她的世界里，她正在摸一朵小蘑菇，身旁的迟翊正含笑看她，夸她真棒。

等到家庭医生离去，祝优自己也玩得累了，窝在窗边榻榻米里，怀里抱着小羊。

“小羊小羊，你是最可爱的小猫~”

屋内两人沉默对视着。

肖允诺叹出一口气：“休息两天吧，功课我给你补上。”

迟翊挪开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她怎么就看不见我呢？宁愿让一个幻想的迟翊陪着自己，都看不见我。”

肖允诺无奈地笑笑：“她受欺负的时候你不也没看见吗？”

“……”

“随着她吧，别逼她了，你也安分点，再胡闹……我就要和你哥提议，让祝优回家。”肖允诺语气越来越平淡，甚至镀上几分冰冷，“有一个健康光明的未来，或许是弥补祝优最好的方式。”

他以为少年听进去了。

可迟翊没有，大步走到门口，嗤笑：“那是我的未来，不是她的，怎么弥补？”

肖允诺张张嘴，再也说不出话，却任由迟翊去找祝优。

他认同了对方的话。

月光从窗户透过，轻飘飘地落在两人身上，少年骨节分明的指间贴着好几片创可贴，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挪到小姑娘怀里的小猫身上。

祝优动作一顿，顺着那只手去看那个人，白色的纱布先映入眼帘：“你受伤了……”

可明明刚才，他还在自己旁边和自己讲故事，回忆童年，是一个完好的发光的迟翊。

眼前的少年有些昏暗，月光恰好错过他，只落在那只手上。

“小猫，像你。”迟翊喉结滚动两下，内心忐忑，小心翼翼地抬眼和她对视。

祝优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小猫识趣地跳开，她轻抚上那些纱布创可贴，手都在发抖，目光落到少年脖颈的一圈红痕，她愣住：“阿翊，痛不痛？”

“看到祝优，就不痛了。”他微笑着，眼底喜欢化不开。

只要他主动，祝优是看得见他的。

祝优：“不能这么说，痛就是痛，哪有看到人就不痛的，我给你吹吹……”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的手，轻轻吹气。

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肖允诺站在沙发边，看着两人，眼底晦暗不明。

他让迟盛给老师发去了请假的申请，给迟翊补习。

祝优最喜欢挨在迟翊身边，慢条斯理地吃水果。

看着迟翊试卷上的红叉，先是替他难过一下，又做出加油的手势：“这次是粗心！我相信阿翊！”

已经败下阵的少年闻言，又充满信心，再次挑战下一张卷子。

短短一句话，胜过任何人的千言万语。

肖允诺给祝优买了拼图，不再教她高二的内容，让她怎么开心怎么玩。

沙发后有一大块空出来的地方，一千块的拼图很大，小姑娘拼得入神，只有在迟翊的声音出现时，才抬起脑袋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

“祝优出现！”她说。

“我的祝优出现啦。”迟翊总是不自觉地软下声音。

晚上，两人喜欢挨在一起，裹着同一条毛毯，看恐怖片。

祝优总会被吓得抱住他。

每到这个时候，迟翊都会柔声安慰她，手却紧张得发抖。

“乖，乖，假的，都是假的。”

迟翊好想，永远都这样。

祝优会盯着少年出神，内心挣扎，她不会忘记那些伤痛，也不会就此去掩埋迟翊的好。

如果她能活着，活得很久的那种活，那她……

“迟翊，你毕业了我们就谈恋爱吧。”小姑娘脸颊微红。

一旁的少年身子僵直，怔愣住。

电视上的恐怖片好似一点也不吓人了，甚至连声音都进不了他的耳朵。

“祝优……”他嗫嚅着，却说不出话。

小姑娘弯弯眼，像小月亮：“我们一起去看会飞的小猫。”

很久，祝优的注意力都在恐怖片上了，迟翊才说。

“好。”

迟翊在家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今晚要回学校，还是系统性的学习让他能听懂一些，毕竟这样学了十几年。

他看着墙角被放进画框的拼图出神。

叩叩叩。

祝优穿上拖鞋去开门，看着眼前的少女很开心：“你好！”

许窈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和小姑娘身后的迟翊对视，满脸歉意。

她那天说了让人不舒服的话，该道歉的。

碍于祝优的面子，迟翊考虑她的感受，没把许窈赶走，礼貌地切来苹果招待。

气氛有些尴尬焦灼，许窈搓搓手：“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不等少年回答，祝优举起手抢答：“没有嗷，现在的迟翊要好好学习。”

许窈看向迟翊，求证这句话的真假，少年不看她，只是柔柔地看向祝优，笑眯眯道：“祝优说什么是什么。”

那是只带纯纯爱意的凝望，摒弃一且不归属于爱的情感。

许窈喉头一哽，沉默了。

落在她眼里，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宣示主权，可仔细一回想，自己与迟翊不过认识几个星期，起初自己也只是见色起意。

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女孩有着满满敌意。

许窈心脏微微发疼，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道出心里话：“你们很般配，还是青梅竹马，简直和小说里一样。”

祝优听得脸红，双手捂住眼睛，声音小小的：“谢谢……”

少年一直没插话。

许窈：“你可以告诉我，你生什么病了吗？”

察觉对方好似没有恶意，祝优笑眯眯道：“癌症，活不过三个月啦。”

想想，少女话锋一转：“你喜欢迟翊。”

许窈浑身一颤，震惊地看向祝优，林弦和她说过——祝优有精神类疾病，很难判断是非，甚至有时候不能理解正常人的话。

可并不像。

震惊的人不止她，还有一旁的迟翊，他甚至想叫停这次谈话，可话题是祝优先开始的。

祝优怀里抱着小猫抱枕，发丝垂落在白皙消瘦的锁骨：“迟翊很优秀的，有人喜欢不奇怪，你也很优秀，要说般配，你们……”

“祝优！”迟翊打断她。

小姑娘努努嘴，坚持说下去：“你说的没错，我死了，他完完全全可以考虑你。”

察觉少女偷看过自己手机，迟翊来不及质问这一切，只是心疼。

心疼她看到了恶意。

祝优笑吟吟地注视着眼前少女：“你很好，所以我觉得那个方法是可行的，如果以后……”

“你为什么要对这句话咬文嚼字？”许窈死死捏住校服裤，脸有些扭曲，“要是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你们……”

她昧着良心，深吸一口气：“是他先关心我的，我喜欢也没什么吧？再说现实的确是这样不是吗？迟翊也只是出于对你的愧疚才这样对你，你有这个和我掰扯的精力，不如劝劝迟翊放下你，他的未来可不能停留在一个死人身上！”

“凭什么不能？”迟翊立马接话，话语像是浸了冰水，“我情我愿的事，凭什么不能？老子爱她凭什么不能？……我和她青梅竹马凭什么不能？我承认其中有愧疚的成分，但如果我不爱她，我就不会愧疚。”

少年站起来，下逐客令：“滚吧，你说话我真不乐意听，除了祝优，我谁都打。况且刚才她对你并没有恶意。”

迟翊说的没错，许窈咬咬牙，心里的嫉妒更甚：“彻底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七年，七年后，我会让你爱上我，而不是一个死人。”

很中二的话。

祝优笑出声：“好哦。”

风从窗户猛地灌进来，这两天很少有那么大的风，吹起地上散落的卷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像盛夏满地的枯叶被踩碎。

祝优还是坐着，脸上带着温柔地笑：“欢迎再来。”

直到走出楼梯口，许窈都没有缓过神来，她木木地回到学校宿舍，猛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剧烈呼吸着。

她都干了什么？！

屋内的风还是很大，卷子吹到少年脚踝，前行不得。

祝优目光挪到他身上：“我知道你会不满意我的话，但人总要接受现实，在我印象里，你不是个理想主义者。”

少年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晦暗不明，好似被人按着脑袋反复在水缸和空气来回。

祝优朝他张开双手，抱枕也随之滚落在地上，恰好压住那张翻飞的试卷。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七年后你会彻底忘记我，那我会为此感到高兴。”祝优歪着脑袋微笑，“我知道你想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弥补我，所以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但阿翊……如果我不会那么快死，我会接受这一切，可我快死了，让我觉得，我没有耽误你就是弥补我的最好的方式。”

“可那并不是你的错不是吗？你只是做了一些很小的错事，又恰巧因为你在我心里地位太高，导致后续所有人都觉得全是你的错。”

“阿翊，向前看，即便我现在还在你面前，我不想做一个耽误别人大好前途的……罪人。”

“可是我们认识了十八年，甚至有十五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迟翊发着抖看她，在祝优面前，他很容易流泪，“用七年就把你忘掉，你不会伤心吗？……我会啊，我会恨死自己的。”

祝优闻言愣愣，少年急切又温柔地扑入自己怀中。

“我总给你带来灾难。”他自责又内疚，“祝优，我不要你走。”

“迟翊啊。”祝优无奈，“你好任性，听我一次话都不行。”

少年几乎跪到地上，抽泣着：“你不是罪人，你明明是太阳是月亮是星星，是最好看的花儿，是蝴蝶，是白鸽，是……”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是整个世界了。”祝优拍拍他脑袋，玩笑道。

少年沉默一瞬：“是，是我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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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