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恰逢阴天。
五一假期将至,下午六点多的艺术学院门口人来车往,拖着行李的学生们结伴走出校门,叽叽喳喳讨论假期的安排。
姜且百无聊赖地坐在围墙上,晃悠着腿俯视底下来往的人流,细碎的刘海挂在耳边,风吹起刮过脸颊细密的痒。
托女鬼的福,她再一次被扣了绩效,被迫停职他们解决捅出来的篓子。赵丽红的事情出了后,白无常三申五令禁止鬼差代班,姜且没了外快,每个月到手的功德少得可怜压根不够用,现在又被停职,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姜且此时的怨气不可谓不重,急需有人来承载一下。
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始作俑者的另一人在此时出现在姜且的视线内。
司让背着单肩包,穿着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T恤牛仔裤走在出校的人流中,微信消息响个不停,来自“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消息占据整个屏幕,全是虞梵发来的各类风景照片。
虞梵是个模特,常年在外拍大片,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景点都去过,在群聊分享照片是她工作以后的习惯,一是为了报平安,二是让被禁足临江市的司让解解馋。
司让命格特殊,母亲虞玫女士在三年前算出他近几年有一大劫,事关生死,因此带着他回到临江市,希望能得祖宗庇护。
照片大部分都是拍的风景,有沙漠孤烟,有瑰丽山谷,也有幽深丛林,司让把照片一张一张点开放大,遇到好看的就点击保存到专属相册,大大小小的风景照存了好几个G,也算是变相的采风了。
“哥哥!”
“哥哥!”
连叫两遍,被叫的人才终于回过头来,姜且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堪堪维持住天真单纯的神色,继续捏着嗓子说道:“不是说好陪人家去后街逛逛嘛,怎么走这么快,你是不是忘记啦?”
司让低头刷着手机,没注意周边人群,直到背包被人猝不及防扯住,身后有娇软声音叫他时,回过头才注意到周边八卦又探究的眼神。
但是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拉着他的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熟悉,双马尾超短裙,人冰冰凉,还会飞。
鬼啊!
良好的教养控制住司让没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尖声惊叫,但是却控制不住细密的鸡皮疙瘩从他手臂上冒出,那天晚上两只女鬼从脑袋上飘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被鬼拉着不放明明是惊悚又可怖的事情,他的耳垂却忍不住发热,红通通挂在脑袋上,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这样的反应让周遭静了一瞬,围观群众不约而同浮现出同一个念头,原来号称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作曲系才子好的是这一口啊,双马尾水手裙,单纯又稚嫩。
啧,好像有点刑啊。
一个人眼里的情绪是最直观的,司让眼中的恐惧不似作假,看起来真的怕得快死了,看到他这反应,姜且狐疑地眯起眼,不对啊,这小子连鬼上身时的记忆都有,怎么这会儿却一副啥也不记得的样子,短短三天失忆了?
姜且刚想问清楚司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看到面前人双眼一闭,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另一个“司让”出现在姜且面前,笑意吟吟地拉着她的马尾,说:“你终于来了。”
姜且:???
司让突如其来的倒下把周边的吃瓜群众吓得不轻,几个健壮的小伙子把人抬起来直接往医务室狂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也跟在他们后面跑,乌泱泱一群人闯进医务室,把摸鱼看视频的校医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手忙脚乱地检查一番,结果发现人只是因为一时惊吓过度而短暂昏厥,休息几分钟就好了。
听了医生的诊断,围观群众看姜且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默默纠正自己对才子择偶标准的定论。
姜且:……
魂魄状态的司让揪了揪姜且的马尾,悄声在她耳边说:“他怕鬼。”
他?
此时校医把围观群众都打发干净,医务室里就剩下校医和姜且一人一鬼。
等人醒来还有一会儿,左右没什么大事,校医干脆脱了白大褂换上常服,把医务室留给眼巴巴等着男朋友醒过来的姜且,自己愉快的早退了。
虽然但是,姜且觉得自己的眼神跟眼巴巴没有半毛钱关系。
等校医的脚步声远去,姜且操控勾魂索缠上“司让”的脖颈,冷声道:“你是什么人,竟然随意上凡人的身?”
司让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发难怔了怔,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听到问话后笑得直不起腰:“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不是一体双魂,也不是恶鬼上身。”
“我八字弱,魂魄不稳,所以时常会因惊吓离魂,醒来后记忆全无,只有再次离魂时才会想起来。”
“所以醒着的时候记不起你,但是吓掉魂以后就能想起来了,多亏大人真聪明,不然咱两现在还在相顾无言呢。”
这番解释咋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完全经不起推敲,换成另个鬼差说不定生死簿都要借来翻一翻看看是什么情况,谁知姜且的关注点完全跑偏,手上不自觉加了力,她咬牙切齿问道:“我有那么吓人?”
司让闷哼一声,忍着不去触碰锁链,鬼差的法器对魂体伤害颇大,不是能轻易碰触的。
他挣扎着解释:“我有阴阳眼,方小小跳楼那日,我在红楼下见过你。”
姜且不为所动:“有阴阳眼还怕鬼?”
“大人讲讲理吧,平时自然是不怕,可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哪天你走在大街上听到叫声回头,然后曾经见过的女鬼笑意盈盈地看着你,这如何能平静对待,现在学校论坛还不知道怎么传我呢。”
听完,姜且收回勾魂索,她虽然是有意吓人,但是也确实没料到这人这么不经吓,她讪讪道:“小伙子口齿伶俐哈,那天装呆装得挺像的。”
紧扣的锁链褪去,司让终于能喘口气,他摸了摸被烫的发红的脖颈,笑着说:“大人又误会我了,那天三魂七魄只掉了一魂,今天却掉了三魂六魄,自然就没有那么呆了。”
司让的解释合情合理,也符合事实逻辑,姜且找不出破绽,却敏感地觉得这并不是事实的全貌,但是她无意深究,她今日来也只是为了解决女鬼和司让的契约问题。
“你该不会不认自己闯的祸吧?”勾魂索在姜且身后凭空打了个死结,威胁之意满满。
“不会,”司让摇了摇头,“我出身天师世家,虽然不曾入道,但是对阴契略知一二,大人不必担心。”
此时,病床上的人嘴里发出一声呻吟,面前的魂体逐渐变淡,人要醒了。
魂体像是习以为常,他耸耸肩,忍不住又揪了一把姜且的马尾,声音满含恶趣味:“大人,下回见。”
说完,魂魄便融入人身中,只剩下顶着一头乱糟糟马尾的姜且无能狂怒,校医室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等到病床上的司让睁开眼,迎接他的只剩下一只炸毛鬼,姜且鼻不是鼻眼不是眼,见他起来冷笑一声:“哟,大天师醒啦,还以为你打算睡到明天呢!”
司让人虽然还是懵的,但是大庭广众下扑街的记忆还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他有些羞耻地闭了闭眼,试图将记忆驱逐,在睁眼时就看到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面容精致的小姑娘鼻子都气歪了,司让仔细回想却没有半点得罪她的记忆,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晕倒之时把她头发弄乱了,女孩子都爱美,因为这个原因生气也是无可厚非。
心虚的司让小声说道:“你头发乱了,我刚帮你重新扎一下吧。”
听到这话,姜且狐疑地眯了眯眼,这人怎么魂魄和本人完全不同。
她看一眼勾魂锁,漆黑锁链小心在司让身上绕了一圈,然后轻轻摇头。
是原装货没错。
姜且放下心,背对着司让坐在病床边,双手搭在膝盖上,颈后一截玉白的皮肤上有颗小小的红痣从凌乱发丝间露出来。
司让的耳垂再次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人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等了一会司让没有任何动作,姜且忍不住想要催促时,司让拆了她的马尾,用手作梳子简单梳了一下,然后利落地扎了个麻花辫。
该说不说,司让扎辫子的技术还是在线的,姜且对着镜子来回看了好几遍,十分满意,心里的恼火也散了几分,算是暂时原谅司让手欠。
等她欣赏够了,决定跟司让谈谈正事时,就看到司让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以后有些羞涩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问:“你……的时候成年了吗?”
能在白天出现的想必不是新鬼,古代和现代成年的年龄不同,司让怕姜且不能理解成年的意思,决定还是问的清楚一点:“就是满十八岁了吗?”
司让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看了就得负责,但是接受的现代教育告诉他,对方最好还是得满十八岁,如果没满就得给她好好解释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能稀里糊涂的确定关系,不然对她不公平。
姜且:……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作者有话说:没错,司小让就是一个看了底裤就要负责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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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