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鬼 第2章 厉鬼

山中天气多变，原本明月高悬的天气突然刮起狂风，不多时乌云遮天蔽月，天色犹如末世来临一般迅速暗了下来。

下山的公路上只有一辆车，驾驶位的车窗开着，一只夹着烟的手从窗内伸出来，烟灰被吹散，只留下猩红的烟头暴露在空气中。

方小小坐在副驾驶位嘟着嘴，山风把她头发吹乱，沟底的异样造成的恐慌还盘旋在心头，她拨了拨头发忍不住抱怨：“都说不要来了不要来了，她自己倒霉死在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非得巴巴地跑这么远给她烧纸钱。”

李冰没搭理她，拿着烟时不时抽一口，眉头紧锁着回忆这一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纰漏。

天空忽然炸了一个响雷，淡淡的硫磺味弥漫在空气中，见方小小还在喋喋不休，李冰扔了烟头关上窗吓唬她：“没完了是吧，再说待会天上就降个雷劈死你！”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突然直劈在李冰车前，吓得他大喊一声“卧槽”，在方小小的尖叫声中猛打方向躲避。

半空中三只鬼打成一团，犬鬼性子里的凶性被激发出来，身上燃起熊熊火焰从正面跟赵丽红硬刚，姜且操控勾魂索从背后将赵丽红牢牢捆缚，却被她轻易挣脱。

不对劲，一只刚成形的恶鬼不应该这么强。

姜且和犬鬼二打一竟然只能跟对方打成一个平手，虽然她有留手，但是对方竟然还有余力使出幻术干扰凡人，这样的结果显然出乎姜且的预料。

下方的银色轿车突然失控像无头苍蝇般在盘山公路上乱窜，几次快要翻下山崖却总是在最后一刻转回方向，人类的尖叫声里满是濒死的绝望恐慌。

赵丽红眼里浮现痛快的笑意，是应该让他们也尝尝她自己独自趴在崖底等死的绝望，她心中生出滔天恨意，恨李冰薄情寡性不念夫妻感情，恨方小小不知廉耻拆散他人婚姻，恨自己识人不清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她恨，她不甘心，所以连老天都帮她让她死在红丰沟轻易地就化了厉鬼，又因为阴差阳错无法拼凑全尸而得到阴气加持让她连鬼差都不怕。

赵丽红握拳压了压右边的头发，感受因施术造成的损耗正在被源源不断的阴气弥补，忍不住咧嘴笑了，露出一嘴参差不齐□□涸血液裹成黑色的断牙，她现在强的可怕！

狗男女要死，拦着她的也要死！

只是今天来不及了，她隐晦地看了眼天色决定暂时先放他们一马。

“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非要阻拦我报仇？”赵丽红收了幻术冷冷问道。

幻术造出的闪电消失无踪，原本为了躲避闪电东逃西窜的轿车终于能稳定直线行驶，李冰心有余悸地看了下周围，看见方小小糊着眼泪鼻涕的脸后嫌弃地移开眼，踩尽油门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加速离开这段诡异的山路。

“魂归黄泉途中，你示弱博我同情趁机叛逃，今日更试图插手凡人生死搅乱地府秩序，”姜且摇摇头，此方天地只剩下三只鬼没有半个生人，她也不必再有留手，勾魂索凝聚成形，“依地府律213条，扰乱地府秩序者需受火刑三百年。”

“我会让人把火烧旺点，温度包你喜欢！”

姜且和犬鬼分头暴起准备打她个措手不及，谁料赵丽红抬眼看了看天色后竟直接遁走，连带气息都消失无踪追寻不得。

扑了个空的犬鬼一脸懵地来回嗅闻，好半响后才确定那个碎渣渣一样的两脚兽的确是跑了，它回头看着同样一脸懵的姜且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跑了捏，追不上了捏。

淦！

辛苦追了那么久的鬼竟然这么轻易就从她眼皮底下溜走，姜且无形的怒火爆冲天际，勾魂索被捏得咯吱作响，犬鬼默默缩了身形降低存在感。

呜，这个两脚兽好可怕。

***

白无常在自己的府邸前被堵了个正着。

做为一只活了上千年并且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的无常大人，在听完姜且带有强烈个人情绪的倾诉后，他一下就抓住重点：“她拼好了吗？”

见姜且没听懂，他只得从头解释：“赵丽红命格特殊，阴命、阴时、至阴之地，用人的话说就是buff叠满，化厉鬼后的确会比旁的鬼强一点，但不至于连你都打不过的程度，所以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前段时间我闲来无事翻了基本古籍，其中一本古籍记载，上古有一阵法名为‘转生’，传说灵体在埋骨之地放置一个伴生物，一般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么即使远隔千里也能得到埋骨地的加持。”

“所以综上所述，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她身上应该缺了点什么，缺的那点东西就埋在红丰沟那儿。”

话都是真的，就是隐藏了某些原因，白无常忽悠人忽悠惯了，丝毫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姜且有些惊奇地看着他，这种上古阵法哪是她一个三百年的小鬼能知道的，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隔空充电，她充电器一直插着，而你的电量用一点少一点，肯定是打不过的嘛。”

“没有打不过，是我留手了。”姜且十分嘴硬。

但是她还是想不通：“如果至阴之地是她的电源，那么你要是早点就把那块地端了不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么？”

面对姜且真诚求问的目光，白无常狼狈地低下头，说话都显得底气不足：“咳咳，那什么，我不是不会泄阴的阵法么，老黑才会。”

哦，原来是这样。

姜且继续真诚求问：“那为什么不请黑无常大人帮帮你呢？”

白无常越发狼狈：“这不是吵架了么，他不主动找我我是不会找他的！”

好好好，原来我也是你们兄弟俩play的一环。一个比一个幼稚，真行！

姜且木着脸将手中的勾魂索化成一把黑色长刀，她今天打算尝一把以下犯上的滋味。

“绩效！绩效！信不信我都给你扣光！再说了……”

这样的威胁对姜且来说简单又有效，下意识叠起耳朵自动忽略白无常剩下的话。

她把长刀抖碎，依照记忆中赵丽红的样子开始拼凑起来，防止白无常又拿绩效说事，她给人抓了一大把瓜子连着垃圾袋恭恭敬敬给他摆好。

看着姜且努力拼凑的样子，白无常瓜子磕到一半忽然良心发现，心里两个小人反复打架，一个说“你又骗她，让她知道了绝对会把几十斤的瓜子壳全塞你嘴里”，另一个则是老神在在“逗小孩儿玩哪值得那么认真，她又不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义的小人逐渐占据上风。

看着姜且奋力做无用功的样子，白无常越发心虚，原本想着坦白从宽，但是转念想想他带姜且也带了300年了，小屁孩不可能真的跟他动手，便打算等她拼完再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完事，反正老黑这两日肯定会来找他和好，只要能赶在姜且发现之前把至阴之地解决了就万事太平。

解决方式有了，白无常原本那贱兮兮的劲又回来了，他开始磕着瓜子念叨姜且：“好好一根勾魂索跟着你也是遭了大罪，整天不是被拆来拼去就是被变成各种形状干它不应该干的事，上次听其他鬼差说你还把它变成扫把扫地了？你怎么想的？”

鬼不能太闲，不然喜欢管东管西。

想到绩效，姜且学着犬鬼的样子使劲把耳朵叠得密不透风，主打就是一个物理防御，耳不听心不烦。

拼拼凑凑半天终于拼完了，赵丽红那个勉强有个人形的样子被姜且分毫不差地拼了出来，白无常瞥了一眼就说是个斜分刘海的职场女强人。

这也能看出来是个女强人？姜且这一刻对白无常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无常手指轻点几个位置：“职业套装，前两年咱们下边流行的商务腕表，蓝牙耳机，还有上边警察现场勘探得出她在滚落山崖的前一秒正在给秘书交代下一周的工作安排。”

最后一下敲到姜且的脑门上，白无常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但凡上点心去警局看看事故报告呢！”

虽然是自己没上心所以漏了许多细节，但是她绝不会乖乖被敲，姜且从不认输：“请问这跟咱们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联？”

空气有点安静，白无常有点语塞，他尴尬地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继续蹲着磕瓜子，谁知连吃几个都是空包，未免尴尬他只能嗦了嗦壳装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姜且扳回一局，心情舒畅遂十分慷慨地给白无常又抓了一把瓜子，然后心满意足的寻找伴生物去了。

研究半天，姜且学着白无常的样子手指轻点两个位置：“看不见的右耳和藏在拳头里的手指，这两个哪个是赵丽红的伴生物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散着头发你没看到或者角度不对？”白无常停下嗑瓜子文露一句，语气有点诡异。

“可是她打架的时候也捏着拳头压头发呢，一开始我还挺纳闷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法咒。”姜且握拳按住脸颊做了个示范。

咔擦咔擦的声音停了下来，白无常神情罕见的有些慎重，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逗姜且玩，毕竟一个失传的阵法不可能被复原，但若是赵丽红的确留有伴生物，那么这个至阴之地有可能是天然的转生阵，天道从不做多余的事，任何一个事物的产生都会有他的道理。

如果真是天道催生的东西，那他们这样的鬼差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因为他们只是天道仁慈下被暂时赦免的罪人，依附天道而生，本质上与天道催生的其他事物是同源。

他把剩下的瓜子塞回姜且的布袋，然后挥手还勾魂索一个原本模样，他站起身急匆匆往阎罗殿的方向去，一边走一边吩咐：“这事你别管了，最近别乱跑，也不要再去至阴之地。”

姜且：？？？

那我的功德怎么办？

三百年的小鬼不懂天道的可怕，满心满眼都是那点可怜的功德。

可惜没等姜且问出口，白无常就跑得无影无踪，一想到自己即将被扣个精光的绩效和搭进去的瓜子，她恶从胆边生，狠狠地在白无常府门上踹了一脚留下一个鲜明的脚印，稍微发泄了下心中的怨气，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