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叹 第6章 （六）

风中送来夏日的热气，热浪在天地间翻滚。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行驶，车身轻轻摇晃，布帘偶尔被清风拂起，透进几缕焦灼的日光。

车内，她与齐崇并肩而坐。

春荷今日特意打扮一番，身着绣花罗裙，两颊铺上胭脂水粉，云鬓轻挽，满头珠翠散发冷辉。一颦一笑，粲如春晖，真如富家千金一般。

她揭开布帘的一角，静静观赏临江镇风光。

街道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夏日炎炎，行人头戴斗笠，衣衫被汗水打湿，却依旧红光满面，快活自得。

两侧店铺林立，小贩吆喝声不断。孩童追逐玩闹，手中精致的风车呼呼转动，好不热闹。

“真好。”春荷叹道。

齐崇睨她一眼，淡淡“嗯”一声。难得没有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齐崇道：“我到了。”

马车停在一处阁楼前，牌匾上书“戏雨茶楼”四字。

春荷轻嗅，果然闻到一股茶香，问：“你不是去斗蛐蛐？”

“先去听书，几个朋友也在这儿，”齐崇下车的动作一顿，“你要不要一起？今日说的是《封神演义》武王伐纣。”

原本听书春荷还有兴趣，但茶馆内有齐崇的朋友，自己一来就像个外人。她摆摆手，“不了。”

“好。”齐崇合上布帘，消失在春荷的视野。

马车继续平缓行驶，车辙声淹没在喧嚣里。

春荷先去铺子做了一身衣裳。她挑了一匹喜欢的碧色绸缎，上绣荷花映日，质地细腻，用指尖轻轻触摸，丝绸如潺潺流水般丝滑清冽。

付过银钱，店家说三日后送至齐府。

春荷又去首饰铺。商铺珠光宝气，琳琅满目。她细细挑选，买了一支包金牡丹琥珀步摇，插在乌发间，随着她的步子晃动。

齐崇手头紧，之前在吴氏面前不过做做样子，她可不指望男人真送她些什么。

……

午膳在一处客栈解决。

热气腾腾牛肉面端上桌，香气扑鼻。牛肉酥烂入味，饱含浓郁的肉香。面条爽滑劲道，吸附鲜美的汤汁，入口弹牙。面上撒上葱花和一层辣椒油，香辣无比。

从前齐崇有病在身，齐府一贯吃的清淡。春荷已经许久不曾吃辛辣的面食。

饭饱之后，春荷在街道上漫步。临江镇人流众多，张袂成阴挥汗如雨，街道不免燥热。春荷用手帕擦去额头的汗珠，轻轻扇动手中团扇。

路过街边小贩铺子，她买了一碗清凉的酥山。蜜糖淋到碎冰之上，入口甘甜可口，冰冷清爽，最适合夏日食用。

裹挟着热气的风穿过热闹大街，吹起商铺前的灰色布幡。春荷提着裙子去闹市。菜与鱼肉的腥味混杂，是熟悉的气息。

春荷回忆着，说起来……半年前她还与父亲在集市上卖菜。

她买下几斤新鲜的猪肉牛肉，准备明日为公婆下厨。从集市上买了的东西，一律由随行的丫鬟放在马车上。

春荷两手空空，悠然自在。

傍晚时分，她与齐崇在茶楼底下相见。男人心情极佳，勾唇浅浅笑着。

春荷道：“回府吧。我已经同车夫和丫鬟嘱咐过，他们晓得我们一直是一起的。”她不想露出马脚，不然没法向吴氏解释。

“嗯。”齐崇盯着她头上簇新的牡丹步摇出神。

春荷转身就要登上马车。

“喂——”齐崇忽然叫住她。

春荷回头。

余晖如金，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齐崇从袖口中摸出一只锦盒，递到她眼前。

春荷诧异地接过，打开盒子。

一支精致的金簪，簪头雕刻一朵流光溢彩的牡丹，花蕊处是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还有一对翡翠手镯，通体碧绿，温润纯净。

是首饰。

“收着，答应了给你的，”齐崇道，“本来想买更多，不过多了也俗气。簪子和玉镯刚刚好，你头上那个步摇也是牡丹吧，挺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