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知商会刘家家主?”青宇小声问道。
宋舒锦点头,刘家老家主的那位外室子。
“火貌似是他放的,今日天刚蒙蒙亮,我在隔着铺子两条街的地方看到他了。”
“他问手下蛇可起作用了?”
“他为人谨慎,我路过那地,也只隐隐约约听到这一句。”
青宇说完不再言语,等着宋舒锦定夺。
“单凭一句话不足以确认。”宋舒锦迟钝的脑子思索好一会儿后说。
青宇点头,“确实不能确认是他,但他嫌疑最大。”
“还有一事,未经家主同意,我私自派人跟随他。”
“无事,叮嘱他们莫要露出马脚,小心为上。”宋舒锦知道这是唯一能查出的办法,并未怪罪。
只觉诧异,“那几人竟愿意听你的?”
父亲留下的十人皆是用心培养的各方面中的佼佼者,是宋家家主留给下一代家主最宝贵的财富。
虽不至于为人太过傲气,但一般人也是不信服的。
青宇耳尖瞬间变红,不好意思地回答“前几日我在府中教念慈和小石头认字的时候,正巧碰上一崇,后来有时间我便教他们认字。”
这样也好,之前因着怕他们相处不愉快,宋舒锦难免担忧。
“夫子当得如何了?”宋舒锦想起自从青宇开始在隔壁私塾教书,还没机会过问此事。
青宇眉眼弯弯,笑意隐隐,“不过垂髫,心思单纯的很,偶有些许矛盾,也很容易解决。”
“阿大跟着阿武可还称心?”宋舒锦又问。
青宇低笑,“嗯,兄长他这人惯是如此,阿武大哥平日里经常和他练些功夫,我瞧他高兴地紧。”
宋舒锦浅笑,“府上你多看顾些。”
“药好了。”阿武端着汤药进门,两人不再闲聊。
喝了药后,难抵倦意,宋舒锦昏昏沉沉的睡着。
“呕。”
胃里翻江倒海,仿若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宋舒锦吐在床榻边的痰盂里。
小翠儿轻柔地抚着宋舒锦的背,顺着,“孟大夫说吐出来就好了,公子再吐吐吧。”
筷子轻抵舌根,刺激着喉咙,果不其然,宋舒锦又吐了两口。
一滴泪滴落在宋舒锦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灼得宋舒锦心口发疼,小翠儿眼眶湿润,眼尾挂着泪珠儿。
“公子喝些水吧。”小翠儿水杯递到宋舒锦唇边。
借着她的手,宋舒锦抿了几口水,脑子清明的很。
“什么时辰了?”都吐干净了,宋舒锦生出几分倦意。
“亥时了。”小翠儿瞧瞧窗外,“公子今日在此处住下吧,阿武大哥他们回府了,我睡在旁边的塌上,公子有事唤我即可。”
宋舒锦拍着小翠儿的手,“莫要哭了,我已经没事了,快去睡吧。”
说话的功夫,宋舒锦体力逐渐恢复,身上有些力气,半倚着木枕。
越思索越觉得事有蹊跷,烧毁的铺子里怎会出现毒蛇?
当时在那处的人中有毁铺子的人,亦或是毁铺子的人就在不远处瞧着他们。
宋舒锦不怀疑青宇所言,但大概率他是被蒙骗了,他时常待在铺子内,对方显然对他们很了解。
若真是商议此等杀人放火的重要之事,又怎么会被青宇听到一句,怕是对方挖的坑,故意引他们往此查。
跟踪刘家主的人什么都不会发现,但他们必须派人跟着,好叫对方以为他们上钩了。
因霍云祁说的贵人,宋舒锦直觉此事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能上霍家少将军称一句贵人的不多。
眼下在江南的就只有煜王了。
此事因煜王而起,只毁一间铺子目的性太强,自己不过是铺子在煜王隔壁,被连带罢了。
宋舒锦一直在闹钟捋着几人的关系,和京中她所了解的势力分布。
鸡鸣之时,才睡下。
宋舒锦经此遭,修养两日,期间张会长和王知府都派人前来送药。
事发之时,也就只有宋舒锦和霍云祁的人在,定是背后之人有心宣扬,就是不知目的为何。
两日后,宋舒锦在府内设宴款待霍云祁所言的贵人。
“公子真的没有不舒服了?”小翠儿还不放心,跟在宋舒锦身后问道。
“没有了。”宋舒锦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奈,“快去看看冰乳酪好了没,今日有些热。”
将人支使走,宋舒锦松了口气。
宴席设在荷花池上的迎客轩中,在荷花池正中间,需穿过水月榭。
今日闷热,实在不适合吃烫锅,宋舒锦吩咐府内厨房做些京中的菜。
“锦弟!”
霍云祁一角迈入水月榭,便瞧见前方宋舒锦端着冰盆摆放,想到一会儿能吹着冰吃上宋舒锦所制的冰饮,愉悦地高声唤道。
惹来身旁人嫌弃地一眼。
身旁人身着宝蓝地玄色步步高升团花得的茧绸直裰,脚上一双青色绸缎方舄。
腰上坠着一个吉祥如意青白玉。
秦默依旧是那副样子,瞧谁都是满眼温柔,身上披着墨绿色刻丝鹤氅。
宋舒锦目光在男子身上流转一个呼吸间,更加确定此人身份,和太子在眉眼间有些相似。
“秦兄身子不适?”宋舒锦瞧着秦默身批鹤氅,问道。
“咳咳,昨日着凉了。”秦默捂着嘴,咳了两声。
宋舒锦闻言茫然地看向霍云祁,夏日里还能着凉?
霍云祁手搭在宋舒锦的肩上,推着她往前走,“锦弟不必理会。”
走出几步远,霍云祁为难地开口,“锦弟不必理会他们两人,若是感到不适,尽可告知我。”
宋舒锦被弄的发懵,不理解霍云祁是什么意思。
霍云祁面色复杂,眉头拧着,“我那位朋友以前不得家中喜爱,时常吃不上饭,病了也没人管。”
“多次遭遇险境,是秦兄常年给他吃食,多次于危难之时救他,秦兄就是为了救他中毒伤了身子。”
宋舒锦听后情绪复杂,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所以他们是那种关系?”
霍云祁眉头快要打结,“不是,阿宇视秦兄如神明,神明不可玷污,也不容他人指染。”
说完话又等了一会儿,两人才走近。
“我的好友,王宇,可唤他王公子,或是阿宇。”霍云祁介绍,随后又看向宋舒锦,“锦弟,亦是知己。”
宋舒锦看着煜王,实在想象不到太子胞弟怎会过的如此凄惨。
皇后早亡,可太子是从小便定下来的,且朝中有不少老臣都属意太子,不管怎么说也该关照一二。
面对强权,宋舒锦无法坦然叫出阿宇,仿佛那样她便也会变成不拿没有权势的人当回事,任由自己安排的人。
尽管她知道终有一天为达目的她也会变成这样,尽管她知道霍云祁和煜王都不是这样的人。
若是宋府还在,她不必受此折磨,大可当个心地善良的富商。
“王兄。”宋舒锦唇角一弯,眼底荡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不管她以后会变成为达目的如何不择手段的人,此时,都需给煜王留下一个好印象。
霍云祁揽着她的肩,半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
“还要多谢锦弟的一万两,解我燃眉之急。”
这人真是重,宋舒锦努力站直,调笑,“云兄不是说家中生意尚可?”
“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霍云祁甩着衣袖,坐回椅子上。
宋舒锦看着煜王动作虔诚,眼神恭敬地解开秦默的鹤氅,而后注视着秦默坐下,才有所动作。
从前只听说煜王喜好训鸟作诗,如今一看,更像是魔怔了。
人在最无能为力之时便会信奉神明。
若是太子还在,是不是他们四人都不必受折磨了。
突兀的,宋舒锦生出几分心心相惜之意。
霍云祁靠坐在椅子上,一脚踩着椅子,一脚蹬弟,已经喝了两杯桂花酒。
宋舒锦看着秦默每样菜浅尝两口便放下筷子,不由问道“秦兄有何喜好?”
“他啊,最喜欢游山玩水,锦弟不必理会他。”霍云祁一连喝了几杯酒,脸颊泛着红。
神色迷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秦默替煜王布菜,“锦弟是从京城而来,这桌子菜都是京中之人爱吃的,你尝尝。”
煜王低着头盯着碟子里的菜,不用霍云祁提醒他也知道自己不对劲。
自从太子死后,他愈发得看重秦默,每日都要早起为他上柱香,甚至在府内为他修了一个小庙。
虽然还未建成就被霍云祁拆了。
“年少之时身子便不好,那时总希望能有机会走远些,游山玩水,如今年岁大了,觉得安居一隅,也不错。”
秦默淡笑着,回霍云祁刚才的话。
霍云祁轻嗤一声,灌了口酒,眼中清明。
宋舒锦不能理解,就如同也不能理解自己生来便有丫鬟小厮服侍,又为何对掌权之人的利用安排感到不满。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宋舒锦不会劝,也劝不动。
人生来便是别扭的存在。
若是现在有人能助她报仇,洗清满门冤屈,她也会视人如神明。
几人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也算聊的畅快。
“锦弟大才,可曾考虑过科举?”煜王满眼欣赏地看着宋舒锦,“亦或是去工部试试。”
“以锦弟之才,进工部足以。”
话未说完煜王便看见秦默倒下,顿时慌乱,“秦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