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叮铃铃……”
什么声音?
应月姝烦躁的皱起眉头,耳畔的铃铛声清脆却琐碎,听得她心烦意乱。
宗政鹤恒又请了哪家姑娘来府里跳舞?
不,不对,她已经死了,死在妒心难消的三皇妃的手里。
应月姝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难道是黄泉路上阴魂的阴差在勾魂?
“咔哒。”
身子随着车厢颠簸了一下,外头的丫鬟对着帷幕轻声提醒道:“公主,咱们到雍州皇宫了,接下来要坐步辇了。”
应月姝听在耳朵里的,首先是一串不知道什么发音的语言,但不待她反应,脑海里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外头这个小丫鬟说话的意思。
应月姝倏地睁眼,险些被眼前金碧辉煌的车厢装潢闪花了眼。
“公主?”外面的丫鬟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奇怪,好声好气的说,“公主莫要耍小脾气了,步辇很平稳的,沿途还能看看这中原的花,可好看了,公主出来可好?”
应月姝缓缓起身,灵动的眼眸四处打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这一身行头和车厢的设计显然不是雍州的传统,顿时疑窦丛生。
然而,不等她仔细思索,脑海里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奔涌而出,弄得她脑袋胀痛得紧——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她死后的第三年,也是宗政燕敖登基的第三年。
明白这一点,应月姝释然的笑了。
还好,还好不是那个人模狗样的宗政鹤恒登基。
然而,不等她开心多久,其余陌生的信息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这具身体属于鲜卑族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多尔麒。只是,这个多尔麒有些特殊,五岁时在腊月里失足落水,从此冻坏了脑子,即使如今已经十六,心智也只有五岁。
而她此次入京,就是要代表鲜卑族前来和亲。
但是……
应月姝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多尔麒在来雍州之前,似乎还生了种怪病,每月十五都会头痛无比,只能依靠药物缓解,更不要说她本身就不是个健全的人儿,鲜卑把这样“破破烂烂”的小公主送来和亲,到底是求和呢?还是另有图谋呢?
应月姝想不明白,黛眉不知不觉已经紧紧蹙在了一起。
而且,要是应月姝没弄错的话,原本的多尔麒,已经丧命在了上一次怪病的发作中了……
否则,她不会重生在这个小可怜身上。
应月姝叹了一口气,心道不妙。
能要人命的怪病,也不知道自己下个月能不能熬过去。
要是只重生了一个月就一命呜呼了,那可就好笑了。
应月姝自嘲地弯起了嘴角。
也罢。
她本就是已死之人,就算只重活一天,也算是老天爷的恩典了。
应月姝不再犹豫,淡定的撩开帷幕,任由垂在流苏上的小铃铛叮铃作响,缓缓走了出去。
外头的小丫鬟面上一喜,赶紧上前扶住应月姝,将人引下了马车。
“公主莫怕,都说大雍皇帝年少有为,是个明君,您嫁给他,定然能过上好日子。”
应月姝听得嘴角抽搐。
心想这些侍奉多尔麒的人,也是仗着小姑娘人傻,什么话都编得出来。
要是记忆里获取的信息不错的话,这具身体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不止一个人说,宗政燕敖登基以后,脾气越来越古怪,杀掉了好些老臣。
虽然不明白原本只是心思重些的太子,为何三年后会拥有这样难听的口碑,但应月姝也知道,总政燕敖无论在什么时期,都不会是个好说话的人。
心里记着这具身体是个小笨蛋,纵使知道丫鬟在说谎,应月姝到底没有开口。
就在小丫鬟把应月姝扶上步辇,自己也打算跟在后头时,一个小太监上前拦住了她。
“唉,姑姑留步,”李青笑眯眯的弓着身子道,“舟车劳顿,大家伙也辛苦了。皇上派了人给公主量体裁衣,不如这样,几位先在别处候着,一会儿咱家再来接你们。”
应月姝靠着步辇柔软的垫子,听到太监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无所事事地拨弄戴在手上的金钏子,红润的嘴唇无意识的抿着,看起来单纯极了。
跟着来的一众侍臣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这大雍皇帝这么强势,刚到地盘,就被别人拦在外头。
侍奉多尔麒的小丫鬟正要说些什么,李青行了个礼,袖袍一扬,“起——”
侍卫上前挡住陪嫁的众人,红木步辇顶着华盖,晃悠悠地往深宫走去……
坤宁殿内。
龙涎香在金丝镂空的香炉中燃烧,大殿之上的年轻帝王面色阴沉,翻阅着手中的信笺。
“叩叩叩。”
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大太监李德福的声音,“皇上,多尔麒公主到了。”
“呵,”宗政燕敖冷笑一声,扔下手中的信笺,双手一搭,靠在了宽大的龙椅上,“进来。”
“公主殿下,您请。”
李青笑着伸出手来,让应月姝扶住自己的手臂,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了坤宁殿。
应月姝低着头,半垂的眼睫挡住了她活络的心思。
在来见宗政燕敖的路上,应月姝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应月姝向来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一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逃婚宗政燕敖,宁可为妾也要留在宗政鹤恒身边。
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也蠢得离谱。
或许两人年少时还有几分真心,但等到宗政鹤恒生出要与太子一争高下的时候,她应月姝早已沦为了在男人眼里身世显赫、略有几分价值的棋子。
直到死前,应月姝才想明白,自己与宗政燕敖定亲后,宗政鹤恒对自己的温柔小意,并不是情到深处难以自制,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与自己长相厮守,而是期以未来的某一天,引诱自己这个太子妃,与他通风报信。
宗政鹤恒并不需要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只捧着一颗不值钱的真心,傻乎乎的陪伴他。
是应月姝自己,亲自放弃了在宗政鹤恒面前,能高傲的抬起头的机会。
应月姝长叹一声,只觉可悲。
她想到自己临死前,曾拒绝了一次宗政鹤恒让自己前去卧底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要求。
巧的是三天后,自己就在三皇妃举办的百花宴上,莫名其妙的失足落水。
死前的痛苦应月姝已经记不得了。
但她知道自己是会水的,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水里,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三皇妃在她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只是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应月姝总觉得这背后还有宗政鹤恒的默许。
“公主,请。”李青轻声细语的把她引到一个蒲团边上,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特殊,低声提醒道,“公主请行礼,说‘参见皇上’。”
应月姝回过神来,琥珀色的瞳孔一凛,无所畏惧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高高在上的总政燕敖。
李青见状,心头一跳,正要提醒不得失礼,却见高台上的帝王抬了抬手臂,压下了他的话语。
原本并没有把眼前的女子放在心上的宗政燕敖,在看到那双干净清澈的杏眼时,眉头一皱,不自觉的绷起了身子。
应月姝还没有开口说话,宗政燕敖就已经用那犀利的双眼将她看了个透——
胡人与中原人不同,他们的骨骼往往更凌厉,可眼前的女子却是个例外,秀气流畅的鹅蛋脸与中原女子并无不同,甚至乍一看之下,让人有些怀疑她的血统。
但仔细瞧去便会发现端倪。
多尔麒的脸蛋虽然秀丽,但明媚的五官却有些张扬冶丽,略显深邃的眼眶衬得那双饱含春水的杏眼儿更多了几分艳秾,不描而黛的远山眉与浓密卷翘的羽睫晃人得紧,山根高挺而不过分,直鼻玲珑,樱桃朱唇,一头海藻般的乌黑长发更是在朱红绞金丝的发绳的映衬下沾满了异域风情。
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的光彩,绝非是一个五岁痴儿能露出来的。
宗政燕敖面色一沉,遣下了李青。
一时间,整个殿堂内只剩下了他与应月姝二人。
“妾身,参见皇上。”
良久,应月姝敛下眼帘,主动行了个姗姗来迟的大礼。
“嗒、嗒。”
宗政燕敖戴着碧玉扳指的手敲了敲案几,也没说让人起来,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可曾来过雍州?”
“妾身不曾。”应月姝缓缓起身,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与方才的莽撞截然不同。
“那可是有中原过去的亲眷?”
“……”应月姝抿嘴,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宗政燕敖看着她,声音不悦,“怎么了?”
“皇上。”
应月姝抬眼,眼神有些怯生生的,高处望去就像在看一只浑身不安的小狸猫。
她双手一撑,拖着长长的深红色裙尾,顺着玉阶,膝行着爬到了帝王面前,“有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望着她此番毫无礼数的行径,宗政燕敖竟然也没有发怒,就这么幽深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吐出两个字,“你说。”
应月姝闻言,就这么撑着摆满折子与书信的案几,幽幽的说:“妾身在来雍州的路上恐怕是失忆了,有些事情……像是记不得了。”
点进来的大家都是缘分,我写个开心,也希望大家看个开心~新春快乐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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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