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城 第4章 你想不想家乡话

物理课似乎很难得到大家的喜爱。几乎每个同学都不喜欢物理老师点人起来回答问题的提问方式，因为那样很容易让人提心吊胆。就算本来会做，在老师的惊吓后也忘了答案和解答方式。

“你怎么了？”林帆觉得丁恬蕴看起来不如往常平静。

“我这次物理才八十几分，前十里唯一一个没有上九十的，一定会被他点名。”

话刚说完，物理老师的结尾就来了，“以上就是本次月考的总结，接下来课堂问答，第一题...”他看了看成绩表，“丁恬蕴。”她的直觉竟如此准，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然后站起来。

物理老师看了一下手边的练习册，“获得持续电流的条件。”

“恩...”她想了想，“第一，电路闭合，第二...”

“电路中有电源。”林帆在一旁小声提醒。

“电路中有电源。”她不急不缓的说出来，扮作自然。

“恩，下一个，七号。”顺利骗过物理老师。

“谢啦。”丁恬蕴一坐下就小声对林帆说。

“不客气。”林帆用眼神示意她看讲台，老师的眼光还在这边。

没想到身后的人却说了一句，“这都不记得，八十几都给你打高了。”

她先是没听懂，下课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似乎有些生气，“陆雅，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我去改月考卷，看见你错那么多，以为是失误，帮你多算了几分，没想到你真的只有这样的水平。”陆雅一脸不屑。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卷子。”她倒是会找重点。

“你的字那么‘特别’。”他特地加重了“特别”两字，无非想讽刺她字不好看。

这一点上丁恬蕴没法回击，她写得一手好字，但个人风格太明显，并不符合硬笔书法字体的要求，所以她参加硬笔书法从没有拿过奖。几次比赛都是班主任硬拉她去的，一心以为怎样都可以拿个奖回来，没想到连三等奖也没得过。

“陆雅我以为你只是爱开人玩笑，没想到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陆雅本是想说什么，见她这么生气就只好闭上嘴，也无谓真的和她发生争执。

对于他们俩的事情，林帆没立场说什么，连作为一个普通同学的劝解都办不到。后来几天他们互不理睬，林帆也只是礼貌性问了一句。只见她说：“这样倒好，免得我们天天吵。”可林帆听出了话语间的“我们”。

其实丁恬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陆雅总是喜欢挑衅她，针对她。她自问待人还算不错，旁人眼中的小打小闹是因为她不想被他嘲笑后生气而弄得气氛尴尬。她也曾大胆猜想陆雅对她有好感，可如果是这样，陆雅就更不应该对她恶言相向。她不止一次在小组讨论到这点时，说自己喜欢温暖安静的男生，最讨厌爱和女生吵架的男生。而陆雅现在的行为和她讨厌的人无异。坦白讲，她根本就不懂得那种欢喜冤家似的相处方式。

相比之下，自己的同桌林帆就好很多。虽然她喜欢一个人呆着，话也不多，同时自知不是一个善于主动和人亲近的人，有时反倒让人觉得较难亲近，又因没有摸清林帆的习惯和禁忌，为了好好相处，她只有少做少说少错。

林帆的言行让人不自觉感到舒服，也便不自觉靠近，她不时会主动和他说几句话，以免让他觉得自己冷淡。身在异乡的感觉她没有体验过，但不代表一辈子都不会体验，她也希望他日身处异乡，可以不会感到那么孤寂。

起初她和林帆交流还是很正经，几乎不开玩笑，每天不过几句话。在周围人的感染下，她不小心就会开起玩笑来。她一向都不是走淑女路线的，每次笑起来都不顾形象，甚至会搭着旁人的肩膀。

被搭肩膀的林帆当然不介意，反倒高兴，这样的她也许才是真是的她。起初丁恬蕴和他说话少之又少，不像前同桌那么健谈，一般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至多就是小组讨论时她的话才多一点。

大多时候，她都是安静的写作业、看书，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筑起了一道屏障。他想跟她说句话，也都是话到嘴边，被硬生生吞回去。还有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他时，总是连声道歉，过多的客气。背书时明明只要低声要他提醒一句就能过关，却总在他主动提醒后重新背一次。她理科学科基本都是弱势科目，尤其物理。但又总是宁愿一个人想破脑袋，也不愿求助一旁的他。

真是看不出来，她那么倔强。

不过渐渐的，她的神态不再如之前的不自然。但林帆还是常常想念讲团课时、因为公事和他交流多一点的她。

后来丁恬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问林帆：“林帆，你想不想家乡话。”

“当然想啊，不过说粤语的话大家都听不懂，也没人和我聊天。”林帆发现了不妥，“干什么？”

“我能听懂啊！不如你教我说粤语吧，可以解你的相思病，又可以让我学一下粤语。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啦，平时跟我说粤语就行了，可以吗。”

“你还真爱港中大啊。”她主动求学，他又怎么可能说不，“可以的，可以空出一点晚饭时间教你一点发音啊什么的。”

“好啊，真是谢啦。”

“那我以后叫你阿丁好不好。”

“为什么叫‘阿丁’呢？”

“因为…”他突然转换成粤语，“‘阿丁’好听咯。”

她笑了出来，“完美。那我叫你什么？”

“在香港那边，他们都叫我英文名Francis或者是阿番，你可以和他们一样。”

“没有人叫你林帆吗。”

“比较少人叫我全名。”

“那我就叫你林帆啦，反正也没人叫过我阿丁。”

她的粤语其实是说得极烂的，林帆常常是听得一头雾水。还好班上的同学都听不懂，不然她一定颜面扫地。他本想先教丁恬蕴发音，但奈何初三课闲时间太少，只有在她说的时候进行纠正。一周之后，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经能互相理解。虽然丁恬蕴的粤语学习进展缓慢，和林帆的关系确实熟了不少。不时会开玩笑，单独交流更是越来越多，而旁人也基本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林帆也是在教她说粤语后，才发现她是个特别慢热的人，待人处事平淡不是因为老成，而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她太慢热，以至于大家和她的关系也都只保持在一般同学关系上，说不上有多好。而陆雅能和她打闹，想必一开始也是享尽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