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城 第3章 灰姑娘的故事

林帆关心和她有关的一切，但并没有想过要去涉足她的生活，甚至觉得这辈子可能和她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能多年之后会忘记她，也可能偶然记起她，想起这个生平第一次带给她不一样感觉的女生。但总归都是只是一场江湖再见。这一年后，他们不会再见面。

丁恬蕴亦是如此，她欣赏这个男生。除了那些表面上的完美，他连行为举止都比同龄人稳重，还讲得一口好听的普通话。

从小到大，她很少听见身边人说过标准的普通话，通常是平翘舌不分，前后鼻音不分。班上的男生没有普通话标准的人，加之他们又处于变声期，声音也不好听，这对于她来说莫不是双重打击。而她对于语言的执着，让她变成了班上仅有的几个普通话标准的学生之一。特别是林帆的到来，就像是她的救赎。

当时她的热衷除了港剧便是言情小说，也期待有一场不那么平常的恋爱降临在她的身上，可她也自知不敢高攀林帆。她向来低调，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更不想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更不想别人押赌注他们这段关系可以维持多久，说她配不上林帆，所以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奢望过林帆。但是那时她才发现，当她有这样的念头时，不就意味着她有过这样的心思了吗。然后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奢想。

月考在每日忙碌中如期而至。林帆平日学得投入，考试于他是轻而易举，不过看着丁恬蕴倒是完全不同，每节课手忙脚乱翻着不同的书却不挑重点，他光是看着也心急。像她那样的确是可以涵盖到所有方面，但是其实稍微用心揣摩考点，就知道很多内容根本不会涉及。可是一看她的状况，就知道从前完全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她没有听入耳。

老师们的改卷能力的确强大，考完后的第二天就出了成绩，林帆年级第七，班上第二，政治是硬伤，简答只扣了三分，但单选错了四个。他专门看了丁恬蕴的成绩，考得有些失常，年级七十二，班上第八，听语文课代表说，她在最擅长的作文上丢了近十五分。

他见丁恬蕴走进教室，在成绩表前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座位。她的同桌四会想一探究竟，问起她作文怎么写的。他清楚听见她说，“我写了灰姑娘，写她为什么一定要接受王子居高临下的感情，为什么要听别人羡慕的声音，要看别人羡慕的眼神。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世人要把灰姑娘放到弱势的那一方，难道只是因为没钱吗。反正就诸如此类，我最近小说看得多，有些感触，写着写着就跑题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本该和同学们排队去操场的丁恬蕴不出意外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林帆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故意拖慢收拾书包的时间，掐着点往办公室前的楼梯走，经过办公室时，几乎是每三秒走一步。

只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老师的声音：“丁恬蕴，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要在作文里写这样的感触。还好这次不是中考，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她低头对着老师，同时也是背对着林帆，声音不大，他只听见一句“对不起”。突然几个晚走的同学上前来跟他说话，丁恬蕴的的声音被淹没，之后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几个同学催促，他不敢表现出异样，只得跟着大家一起走，但心里却一直想着丁恬蕴那句未说完的话。他如此希望她说出的，和他害怕的不一样。

下午一到学校，他就看见新的座次表已经贴在成绩表的旁边。走过去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名字，他惊喜地发现丁恬蕴即将成为他的同桌，但又不敢把兴奋表现得太明显，害怕旁边的同学会发现自己起伏的情绪。

他很快就把书搬到指定的座位上，翻开历史书看起来，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他知道她本就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不与其他女生一起聊天时，就显得内向、文静，甚至可以说是呆。所以他怕自己的热切会令她感到不舒服，一直强装淡定。

出乎意料的，丁恬蕴踩着点才到。她似乎知道座次表已经出来了，匆匆上前看了一眼，迅速把书从原位搬到林帆旁边的课桌上。为节省时间，她只把小部分书塞进课桌里，另外的大部分书依然堆在桌子上，还专门把两张桌子间隙那里的书往自己那边挪了挪，生怕占到了林帆的一丁点位置。林帆倒是有点无奈，也不知自己的什么行为让她竟如此疏离。

“你把一些书放到我这边也行的，不然等会儿你那边不好做笔记。”他善意提醒。

丁恬蕴倒是很客气，“不用，我这边放得下。”

他笑了笑，继续看历史书。

“丁恬蕴，你这娘儿们是不是只对帅哥这么好。我俩做同桌时，你不是恨不得把所有书放在我桌上吗？”她身后的人忿忿不平。

林帆记得这声音。陆雅，全班唯一敢和丁恬蕴斗嘴的男生，在男生讨论时大大声声说丁恬蕴简直就是个男人的那个同学。

有的男生虽然平时喜欢跟丁恬蕴开玩笑，总还是不敢与她斗嘴，唯独陆雅天不怕地不怕。

“你开点。”她转身嫌弃吐吐舌，“就不爱跟你说话，脏字儿差点就出来了。”她像是想起什么，转向林帆，“林同学，‘丁恬蕴’三个字粤语怎么讲啊。”

林帆随口一说，却听见她小声但却认真的念了一遍，喃喃一句，“几拗口。”

在之后的相处中，林帆发现班上男生对于丁恬蕴的评价果真中肯。

她从不发脾气，看上去性格温和，在原则问题上却是从不肯妥协。不对任何人过度热情或冷淡，想让她讨厌某个人似乎是很难的一件事。面对人都时刻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她冷漠，也不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很好套近乎。没事和陆雅拌拌嘴，反而和自己说话更少。他还没改掉不经意看她一眼的习惯，上课明明聚精会神的盯着黑板，眼睛却不自觉看向旁边。

陆雅就坐在丁恬蕴后面，从前几次测验中，林帆得知他理化排名年级数一数二，但文科成绩一塌糊涂，不及格都经常光临他。他每天都要逗一下丁恬蕴，有时她不理他，他就继续烦她。而此时的丁恬蕴就会拿出杀手锏，吐槽他的名字以及文科成绩，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努力报效祖国，然后每次没说完就会笑出来。

在林帆眼中，他们似小两口耍花枪，自己心里竟还有一丝醋意。当意识到自己对于丁恬蕴已不是一般同学的情谊时，他却没发现自己已深陷“丁恬蕴”这个沼泽中。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了解渐深且过分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