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芽与那双狭长的眼睛对上,莫名不安地站起。突然白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听得嗤啷一声,再眨眼,许慎和袁前辈已经抵剑。
青剑冷肃,紫剑威严。两张面孔分别映在剑中。许慎反应及时但被剑气震得不适,抿唇不语地看向对方。
袁前辈冷哼一声,“还敢拦我?”他手腕一拧,几乎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将剑抽出,剑气直冲花芽。许慎想挡不及,脱口而出道:“小心!”
木凳粉碎。花芽被剑气准确无误地震倒在地,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花芽!”孟大宝与廖新湘大惊失色,上去扶她。“伤着哪儿了,重吗。”
花芽浑身震痛,喘气间都是血腥味,一时答话不能。
吉蝉握紧玄剑,一眨不眨地盯着袁前辈,神色凝重。
袁前辈招了招手。他身后的白衣弟子纷纷而动,将洞天山的人围住。店家此时已知事态不妙,躲在深处气得咬牙。原先坐在附近的路人避了个干净。
许慎青剑不收。他背对师弟与花妖,语气听似平静地对袁前辈道:“我们意欲收服她时遇到问题,故而设下限制将其带在身边,眼下无需劳前辈费心。”
“费心倒不费心,”袁前辈听后,慢条斯理回道,“不过是一句吩咐罢了。”
许慎神色一紧。
袁前辈发令道:“仗剑宗弟子听令。”
众白衣人抽出佩剑。
“你们让一只妖怪大摇大摆,我不计较,算你毛头小儿不懂。但既然被我碰上,我便赐教一番,让洞天山看看何为天理正道,何为斩妖除魔。”
许慎身形微动,吉蝉提剑。
“那今日的历练任务,”袁前辈收回紫剑,左手摇了两下纸扇,“你们将这只妖除了。不论手段,神形俱灭即可。”
许慎起阵!紧随其后的所有仗剑宗弟子剑如流星袭来——吉蝉助力,两气相交,瞬间震飞了整座茶棚!
路人尖叫四窜。
花芽被廖新湘扶着勉力站起,眩晕之间看见四周剑光大盛,孟大宝用其碧玉剑加入了师兄的阵法,不停运剑画符加厚,但实在勉强,不一会儿已经大汗淋漓手抖不停。
廖新湘沉声道:“我们寡不敌众,如此下去你被他们抓住只是迟早之事。”
花芽咬牙抹去脸上的血:“被抓便被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廖新湘郑重地看她一眼:“不只是你一人……的事。你是被我们捉住的妖,怎能说交就交?”
花芽身上的剑气未消,她不自觉地发着抖,脑袋既混乱又清醒。“都是一样的,不论在谁手中。难道不是吗。”
廖新湘闭嘴不答,沉默地扶着她。
但花芽闭上眼睛平息片刻后,又小声道:“但没想到有比你们山更坏的。”
许慎起的圆罩阵以极快的速度缩小。
仗剑宗弟子手起剑落动作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他们看来花芽已是囊中之物,完成任务只是其次,更令人向往的是击败洞天山昭告天下的大弟子。许慎大名,自他们入门起便一直被耳提面命。
而一个人天赋再高,心智再强又有何用?成为众矢之的,屈服不过迟早!
廖新湘不住看向大师兄,盘算若是阵破他该如何用符。手指似乎有所感应,他蜷起微麻的指尖。
而彼时许慎突然收剑往掌心一划!登时血流如注,他面色不改地抹红剑身,青剑兴奋地嗜了个干净,众人皆以为他要以血祭剑发挥更强作用,谁知许慎一剑主动打破圆罩!
“这是什么符!”外面有人惊呼。
许慎撕裂开的洞如同血色的蛛网,丝丝气流顺着脉络流出罩网,瞬息间蛛网变换为一张血盆大口,急不可耐地吸食罩内所有人。
他们所坐的那张桌子转眼离地,没入红洞。
许慎朝花芽伸手:“过来!”
花芽一愣,廖新湘迅速反应,在她背后推了一把。
“那是传送符,快跟大师兄走!”
花芽往前跌了几步,落入许慎怀里。
袁前辈喝道:“废物,拦不住他们吗!”
她感到许慎一把箍住她的腰,力气大得像要箍断,下一瞬,他带她跃至半空。随之而来的是一把紫色长剑穿屏而过,圆罩阵顷刻四分五裂。
吉蝉声音钻入她耳际:“你们愣着干什么,我们进不去的,快跑!”
她便随许慎卷入红洞中了。
登时天旋地转。耳边风声不停。
花芽睁开眼。
许慎在,御剑飞行?
脚下一片苍茫,他们漫入云海,片刻不停地逃跑。
花芽咳了两声,血沫飞溅在许慎衣裳。“我们要去哪儿?”
许慎目视前方,淡道:“醒了?仗剑宗那位能追血洞,我们要跑得再远些。”
花芽“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快呼吸不上了。”
许慎突兀地顿在半空:“抱歉。”他将青剑变宽,好让花芽站稳。
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降落在一处山涧。
花芽捧起一抔水漱口,淡淡的血丝随水融入土壤。她左右抻了抻,发现已无大碍,便问许慎:“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不会好不容易要到建康,又往回走了吧。”
许慎静了静,道:“未走出多远。”
花芽半信半疑地看他:“那他们在哪?”
许慎道:“血洞由我布下,只许我通过。我们只能等他们消息再会合。”
花芽指自己道:“那我呢?为何我能过?”
许慎淡淡提醒:“同身符。”
天暗了,仗剑宗大能还未追来,料他们应已放弃。但吉蝉他们仍不见消息。花芽一开始爬到一棵树上看太阳落山。许慎在树下生火。
“他们能找到我们吗?”花芽趴在枝间向下面的脑袋喊。
许慎拾了根树枝扔进火堆。“可以。兔子好了,下来吃吧。”
花芽闻声而动,迅速顺着树干滑下来。
要不怎么说她是个货真价实的花妖呢?爬屋顶不行,爬树乃是一流!
花芽一眼便看出那兔子不一般:“怎么这么小!”哪里够吃?
许慎将木叉停在空中。
只有这么小,不吃便罢。
花芽不情不愿地接过,正要张口,突然瞥见一只鸟影。
“看!”她左手指道:“那还有只鸟!”
许慎抬手,信鸽落在他屈起的指节,对着花芽歪了歪头。
“不能吃。这是为我们捎信的。”许慎取下鸟足旁的纸条,不忘向花妖解释。
我等已在驿站西行五里落脚,速来。
许慎遣飞信鸽,提醒花芽道:“快吃。”
虽然许慎火候拿捏得当,但没有廖新湘的秘料,实在称不上美味。花芽勉强用这只兔子塞完牙缝,便随许慎动身寻找其他人。
“你不吃吗?”半晌花芽想到。
暮色落在许慎身上。他笑了笑:“我不饿。”
他们借用青剑,左飞右驰,终于在半夜寻见吉蝉描述所在。这是一片广袤的原野,半是庄稼,半是未翻的土地,其间只立着几处矮房,彼此遥远。
花芽看见几只人影,扯许慎袖子问:“是不是他们?”
许慎点点头。
孟大宝眼尖,先发现他俩,“是大师兄!大师兄他们来了!”
“什么?”他身后出来一个人影,“哪儿呢,指给我看看?”
顶上又有人坐起来往这边看。他一动,棚上的干草簌簌滚落下去。吉蝉朝他们招了招手。
“大师兄!”
许慎方一落地,廖新湘与孟大宝便迎了上来。“你们如何!那个姓袁的追到你们了吗!”
花芽代许慎摇头:“没有。”
月光照耀在廖新湘与孟大宝脸颊,花芽缓缓睁大眼,看着那些淤青问:“你们怎么……被打了?”
许慎视线立即射过来,似是要洞穿两张脸。
“没甩开他们?”他缓声问。
廖新湘与孟大宝不约而同地作出不屑一顾又有些心虚的表情。
“怎会。姓袁的一走他们便群龙无首了,我们兵分三路,他们便同无头苍蝇,连追谁也不知,哈哈。”廖新湘道。
孟大宝道:“谁说不是!我看他们还碰到了几个自己人,笑得我差点跑不动了。”
花芽端详那块极大的青肿:“那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孟大宝的神色立即变得不太自然:“呃……”
廖新湘讪讪对大师兄道:“最后还是被追上了。”
许慎轻轻摇头:“无大碍便好。”
廖新湘听出师兄话里的关心,登时灿烂道:“我们都好得很,只挨了几下,吉师兄便过来了。”
他们回头望去,吉蝉已经躺下去了。廖新湘便介绍道:“此处农户人甚好,主动邀我们借住他家牛棚一夜。”
花芽又一次睁大眼睛:“牛棚?”
廖新湘点头道:“对,你还没见过真的牛吧?赶紧见见,走。”
花芽便在愣怔中拉走了。
许慎看着廖新湘迅速离开的动作,低头问孟大宝:“有事与我说吗?”
孟大宝脸不易察觉地红了红。
“嗯,师兄,今日下午与他们打斗时,我实在不明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