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乃京城一大世家,颇具威望,每一辈都人才济济,有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也有傲首朝政的御史大夫。是以薛家寥寥数百年都一直没有落寞下去。
这位想必就是薛家最得宠的小嫡子,薛辞容。
刘琦眨眨眼,望着这位如春花般骄傲与俊美的少年。
这厮在文中也是个纨绔子弟,偷鸡摸狗的小事从三岁就开始干起,奈何人家家里有权有势,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终日喜着鹅黄衣,表面纯良,实则十分的狂妄不羁。因偷拿家中三白银两出去赌博,被其父气的抓起扫帚连追了十三个市街。
那黄衣少年灵活的在各种摊贩上上蹿下跳,还一边回头辩解道,“只是同他们玩些新鲜玩意罢了,不是什么坏东西。”
他父亲听后胡子差点没给气掉,“胡扯,逆子,气煞老夫也!”
从此此事便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
薛辞容被刘钰教训了一通,到罕见的没有再怼回去了,只是安静的把脚放下来,乖乖的趴在桌子上。
刘琦朝他看去,只见人家一动不动的搁首案上,再仔细一瞧,原来是睡了。
少年姣好的侧脸上被光镀上一层,看得见细小的绒毛。
“让各位小友等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萧有梅身披一顶鹤裘,款款的站在众人面前。
他眸眼漆黑,唇角带着笑意,看向这些座下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动作举止大方,言谈娴雅。
“老夫见到你们个个都昂扬着活力,很是欣慰呀,只是不知道上次布置给你们下去看的内容有没有好好落实呢?”
刘琦嘴角抽了抽。
“刘钰,你来说说看。”萧有梅看向他,面带鼓励之色。
“是。”
刘钰听话的从座位上站起,从从容容的说道。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点千里烽火戏诸侯,遭遇灭国之灾;商纣王因为妲己,从此日夜不早朝,朝政逐渐**。”
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世人都怪道是女子的错,可长相是父母给的,貌美本身也无错。我以为,罪在君王。君子应端正品德,修身养性,君王亦如此,唯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治国,平天下。”
萧有梅安静的注视着他,面带微笑。
“所谓的红颜祸水根本就是笑话。”
“不过是弟子个人的鄙薄想法罢了,夫子不要往心里去。”
刘钰说完最后一句,脸有些微微发红,补充了一句。
“不,我觉得很好。”萧有梅轻轻的开口,温柔的看着他。
“你能有如此思想深度,真是不错。”他示意刘钰坐下,目光在教室里搜寻着。
“那么,我想听听看辞容的看法。”
他朗声询问着,温润的目光看向坐在最后的那位黄衣少年的身上。
刘琦正还在担心这厮不会睡死过去了吧。
才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款款的站起来,毫无慌乱的神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
“本该就是女子的错。”
刘琦听后沉默了,还不如睡死过去呢。
果不其然,刘钰听完后,神色顿时凝住,回头朝他望去。
“哦?”萧有梅倒是起了兴趣,“愿闻其详。”
薛辞容一脸懒散的倚在窗旁,淡淡的开口,“若是知道自己面容姣好的女子,就应该乖乖待在闺中,听父母亲的话,老实的出嫁。”
刘钰到底没忍住,怼了一句,“听父母亲的话,啧,薛少爷还真敢说呀。”
薛辞容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君子的,绕是圣人也不能保证行为毫无缺漏,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常情,何况是君王呢?”
“这些女子出现在朝政上,干预了国事大计不说,还搅乱了君心,要说无罪,那还真叫好笑啊。”
薛辞容盯着刘钰,一字一句飘飘然的吐出来,像是刻意对着他说的。
“你!”刘钰气急败坏,瞧着薛辞容这副目中无人的德行,他就气的不要命。
倒是萧有梅忽地一下笑了出来,温温朗朗的开口,“不论是哪种看法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夫子听后都觉得甚好。”
他眉目炯炯,注视着他的这两位学生。
“治国理政不单单是君王一个人才能做好的,身边必然缺少辅佐他的贤才。”
他声音润朗,如春风般回荡在耳边,刘琦觉得心灵都被洗涤了。
“古来有管仲,鲍叔牙这样的人才,出现在君王的身边,监督他的举止,约束他的行为,帮他治理国家,全国上下才无祸乱。”
刘钰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傅。
薛辞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仍撑着手,托着腮,看向窗外。
“好了,我想这次你们应该收获颇多,夫子也想下去好好休息了,大家散去吧。”
刘琦心想,这还不带拖堂的啊,太人性化了吧。也难怪,人家太傅年纪大了,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难为他了。
这群上课还在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纨绔子弟们,一听到下了堂便像打了鸡血一样。
待人差不多走光了,刘琦突然被叫住。
“太子殿下。”
刘琦回过头,恭恭敬敬的行礼,“夫子。”
萧有梅笑眯眯的看着他,“听闻太子殿下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刘琦有些尴尬,他还不习惯下课被老师留下来,单独讲话这种状态。
“回夫子,学生只是有点疲倦罢了,身体无恙,多谢夫子关心。”
萧有梅点点头,“既无恙,那便是极好的。”
他一边朝门走去,一边轻轻的感慨,“春天到了呀。”
刘琦看着太傅花白的胡须,和略有些佝偻的背影,也禁不住感慨一番,岁月不饶人呐。
他跨出门,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春光的明媚,就被耳边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
宋轻羌倚在光影里,不卑不亢的站在廊下,春风拂过时,衣袂翻飞。
刘琦看见宋轻羌站在原地,少年人的细眉微微皱起,像是黛墨色的群山旭峰。
“太子殿下随我走罢,晚些圣上还要来见您,等不到你他会着急的。”
皇帝老爹要来看我,刘琦一愣,这位老爹一天天的不是在荒废朝政的路上,就是借着私访的由头外出放风,这会突兀的找他是干嘛?
宋轻羌似知他心里所想,缓缓交代,“圣上出宫数日,回宫时想来见见殿下你。”
皇帝老爹在外头好生快活,差点流连忘返,给他拐了个后妈回来。
刘琦心知肚明,只微微点头了。
“如此,那我们快些回去吧。”
抬头宋轻羌却也不动了,红润的唇闪着润泽的光。
好半天,扬唇轻启,吐出一个“好”。
刘琦心中纳闷,怎么感觉男主大大今天看了他好多次,是他的错觉嘛?
“不过卑职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太子殿下了,劳烦殿下先一人回去罢。”
刘琦点头,心中暗喜,不用再跟男主大大了,这还不好吗,自由了呀。
他只面上不显,“快去罢。”
刘琦独步在偌大的皇宫内,身旁不时经过些宫女小太监,都是慌慌张张的神色。见到他了还给他行个礼,然后走开。
在一个人乱逛了半个时辰后,刘琦终于心梗了,他也不好拉住一个小太监问太子寝宫怎么走,谁会在自己家里迷路啊。
春光乍泄,风与光将浓密的绿意泼洒进这片皇城,刘琦不得不不感慨,“真是块风水宝地啊。”
他负着手,潇洒的在宫内行走着,时不时欣赏一番花草,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他在散步呢。
刘琦拐了个弯,拐进了一个稍稍有些破败的院子,午时的阳光灿烂炫目,照得院子中央的橘子树璨璨流光。
这棵树分外的大,长茎厚根牢牢扎进土里,遮天盖地的茹冠,刘琦发现身旁陡然一空,已无一人。
时不时风穿过树梢,传出寂寥的飒声。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像是死人的味道。
刘琦又有些腿麻了,这是闹哪样啊,搞那么吓人干嘛,怪叫人害怕的。
还没等他做好心里建设,准备抬脚迈出这个院子。突然听见一阵嬉笑声,像是从树下传来的。
顿时刘琦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颤颤巍巍的问向系统,声音都在发抖,“我,我现在有危险嘛。”
“回答宿主,您现在好的不得了,没有危险。”
那就好,刘琦松下一口气,虽然系统的声音听着依旧很欠扁,但好在它还干点人事,不至于干欺骗他的事情。
他鼓足一口气,朝树下走去。
风吹动草叶的声音,除此以外,便安静的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了。
“太子哥哥!”猛地不知从哪窜出三个小孩来,围住了他,眉飞色舞的望着他。
“啊——鬼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叫,惊动了停在树上的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走了。
刘琦发誓那绝对是他此生最丢脸的时刻,此时他狼狈的坐在杂草丛生的地上,任凭三个小孩将他团团围住。
“太子哥哥。”三个明眸皓齿的小孩童笑眯眯的望着他,开口也是软软糯糯的,一点也不能跟那些媿婳魑魅挂上钩。
他却还是胆战心惊的,“你们三个在这干嘛呢?”
“回太子哥哥,我们在摘橘子呢,橘子好大一个哦,不在中午前摘完会坏掉的。”
哦,原来是小孩子贪玩来摘橘子的,听着童言童语,刘琦终于放心下来,他能理解这种行为,就跟他摘花是一样的。反正也是闲着也是闲着,又找不到寝宫回去。
“让哥哥来帮你们好不,你们三个小孩子摘不快的。”
“好呀好呀!”小孩子们的快乐总是很简单,也总能很轻易的传染给别人。
刘琦长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哗的一下就蹬了上去,双手环着粗大的干骨。这棵老树枝骨盘虬,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
“哦,哦,太子哥哥好厉害!”听着树下小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声,刘琦的心情十分愉悦。
他抬头望望,偌大的树冠洒下点点光影,已经是正午了,太阳很大,但在树下还能感到一阵清凉。
他侧身蹲在一处枝干上,枝干十分牢靠,稳稳的托扶着他。
刘琦伸手刚要把离他最近的橘子摘下来,那是稍微靠里的橘子,通身黄橙橙的,透着一股清香,光是望着便叫人口舌生津。
猛地他突然往下看,发觉下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风动的声音。
日光炫目,他感到一阵恍惚。
掉下树干的那一刻,刘琦才猛然惊觉,大正午的,哪会有小孩在宫中摘橘子呢。
况且皇帝老爹总共也就只有两个子嗣,这皇宫内,哪来的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