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是闻着浓郁的檀香味惊醒的,失去意识前他暗骂自己,好家伙,没有被男主搞死就算了,居然差点把自己摔死了。
“琦儿,琦儿。”开口是温润的女声,刘琦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盖锦被,倚在梨花木床背上。
屋内装璜堂富,刘琦脑子晕晕沉沉的,眨了眨眼睛。
见他醒来,那女子一阵惊讶,“琦儿醒了。”
随即在刘琦面前是一张放大的中年妇女涂满胭脂的脸。
吓得他差点没重新晕过去。
“平白无故在荒弃的院子里晕过去,成何体统?说出来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入耳是一威望的男声,看样子是他的好爹爹。刘琦挣扎着想看他一眼,却被重新按下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眼前坐着的是一身着锦衣的妇女,脸上涂满了脂粉,奈何也粉饰不掉面上的细纹与沟壑,容貌还算端正,只是眉眼间稍带些冷淡的距离感。
“是卑职照顾不周。”
乍一听好熟悉的声音,刘琦一愣,这不是男主大大吗?
再一看,宋轻羌仍是一身白衣,站立时如一株挺立的玉芝树,声音清朗,他垂首轻轻立在一旁,竟让人不得忽视他。
“怎么能怪你呢,是他自己犯蠢。”而他的好爹爹正在悉心安慰着他,宛如一个关爱晚辈的好长辈。
在书中宋轻羌不是对狗皇帝恨之入骨嘛,怎么二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刘琦正试图看个仔细,却发现男主大大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而他的皇帝老爹背对着他,丝毫察觉不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二人四目相对,宋轻羌漆黑的眼眸盯着他,润朗的黑眸里不带一丝情绪,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正准备在司礼监严刑拷打个贪污了许多官银的盐官,末地再参他一本抢占商道,着手把他一家老小都给流放。
事干了一半,就被一小太监突然叫过来,说是太子出事了。
他还没来得及擦干手上的血,就赶了过来。
托皇帝的福,他今年十九出头,既被安排了东宫禁卫军统领的位子,又要在狱里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平常不但要保证太子的安危也就算了,一个人身居数职,累死累活,要是一有做不好的地方,隔天如雪花般多的奏章就要飞满整个朝野。
宋轻羌在心里冷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没照看到,如今他狗皇帝的宝贝儿子出了事也要赖到他的头上了?
宋轻羌微微低垂着头,一副谦卑虚已的样子,一双长睫却扫到了刘琦这边来。
床上的少年唇色是玉色的,面色微微发白,发羽鸦黑。
二人对视着。
刘琦睫毛轻颤,刚要思称着如何来解决眼下尴尬的局面。
好在门口突地走来一小侍女,手捧一银碗,急急忙忙的跨过高阶,就要走进来。
她一边走进来,一边恭恭敬敬的说道,“娘娘您要的羹汤。”
刘琦看那碗中黏糊糊的银白色固体,蹙了一下眉。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要让我喝下这玩意?
那中年妇女却笑眯眯的看着他,轻声细语说道。
“这羹汤啊唤作龙珠蛇鳞羹,吃了可是大补的,方才见你受了惊,便叫人去膳房要了一碗。”
刘琦汗颜,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他眨眼,面前这位应该是狗皇帝的续弦之妻,梁氏,刘钰的生母,皇帝的正妻,现任后宫之主。
原装货的生母早在他出生之时便因失血过多而去世了。
只是不知梁氏为何要对原装货这般殷勤罢了。
这边突的起了一声惊呼,随即是玉碗碎地的清响,“哎哟一一喂”给刘琦吓得一惊。
再见那侍女已经在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像是被绊倒的,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刘琦见状松下一口气,他才不想喝这劳什子蛇汤呢。
他朝梁氏望去,只见梁氏蹙着眉,精心保养的手涂着豆蔻,放在暖炉上。
“劳母后费心我,多好的汤呀,可惜了。”刘琦一边摆着头,一边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梁氏轻轻挑起细眉,看向那侍女,凌厉的扫出一道寒光。
“现在的奴婢都不会干事吗?这太子府的人就是这般办事的吗?是要清理门户了吧,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进来这里的!”
气场之强势,字字带着强大的威严,刘琦眨眨眼,他这条咸鱼有被内涵到。
屋内充斥着极为浓郁的檀香味,刘琦朝床脚望去,原是床角下放着一小香炉,正芸芸聊聊的生着些烟气。
刚一抬头,发现宋轻羌也在朝这边看,不过他只是盯着香炉看了一会,便把目光移开了,朝他看来。
刘琦心一突,慌忙也把目光移开。
那侍女已经被吓哭了,眼睛红红的,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太子府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梁氏这边仍在发作,俨然是一副气极的样子。
刘琦的眼皮跳了跳,忍不住暗自在心里诽谤,为什么刘钰看起来那么温温吞吞的,他老娘这么的彪悍。
他这位刚刚上岗的假太子刚想有所作为,就见一身穿绿绮宫装的少女默默的把那侍女扶了起来。
“天气回暖了,地砖难免湿滑,不小心滑倒也是常有的事。让娘娘受气了,回头我把那几个清扫锦阳宫的奴婢好好的教训一顿。”
她一顿,恭恭敬敬的补充道,“奴婢会把府中那些领着俸禄却不好好办事的人好好整顿一番的,劳娘娘费心了。”
她说罢,转过头来,刘琦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少女梳着两个小发鬓,分别用红绳盘成小团子,脸颊上微微带着的婴儿肥和小小的雀斑,都显得她十分的活泼俏皮。
刘琦被这位少女处理问题的效率给惊到了,她一边让那侍女退下,一边令人收拾着地上的残局,还抽空向梁氏解释了几句。
不出一时,整个锦阳宫便干干净净的,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等一切都妥当之后,她微微弓下身子,朝着刘琦说,“回殿下,奴婢刚刚去药房给殿下寻受惊的药,一时疏忽,竟发生此等事情,请殿下责罚。”
刘琦感动的热泪盈眶,要是他班上的课代表能有这种觉悟,办事效率能有她一半就好了。
还责罚她呢,感激涕零她都来不及。
“不,你做的很好。”还没等刘琦开口,他的皇帝老爹就先帮他回答了。“婉莹莹是吧,很不错。”
梁氏这边没了气焰,只能作罢。
刘琦却瞬间在赞誉声中龟化,婉,莹莹?
他立马抬头朝少女看去,少女泰然自若的处在锦阳殿中央,垂眸点点头,“回圣上,正是奴婢。”
此时的女主大大还未拥有泼天的权贵,她犹如小白花一样顽强有毅力的脊梁坚韧的挺立着。
不卑不亢,不喜不怒,镇静的望着所有人。
刘琦嘶了一口气,立马去瞧宋轻羌的反应,果见男主大大正默默的看着那少女的背影,长睫一眨不眨的,墨玉般暗沉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啊,不是你向朕要过来的嘛,你宫中的人自己给忘了?”此时的皇帝老爹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刘琦只顾关注着男女主之间的暗流涌动,哪有精力去回复他。
可他的皇帝老爹好像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正在他好好打量男女主之间有没有出现点点火星之时,又是一句话插进来。
“朕此番过来不是单单来看你的。”
刘琦抬眸看他,见他的好爹爹正安然自若的坐在内殿的茶案上,神色泰然的给自己切了一壶茶。
他一边细细吹开茶沫,一边淡淡的说,“你也快成年了,又有储君之位,很多事情都不能胡来了。”
刘琦正襟危坐在床沿边,一边胡乱的点点头,一边细心的观察着男女主的神色。
猛地一句话把他吓了一跳。
“明早的庆典你好好准备一下。”
啊,什么庆典?
见刘琦一副懵懂的样子,他的老爹又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他把茶盏放下,看了刘琦一眼。
黄衣上张牙舞爪的飞龙狰狞的作着姿态,正是皇权的象征。
男人随即猛嘬了一口茶水,站起身。
只丢下轻飘飘一句话。
“有人会教导你,依着做便是。”
说这太子庆典,乃是三年一次普天同庆的大典,不单单是为了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也是为了保佑全国百姓平安。所以举国都很看重这件事情。
刘琦捏着手中的花糕,手指都是黏黏糊糊的,他漫不经心的听着女主大大解释着庆典的重要性,一边敷衍着点点头。
刘琦平身最讨厌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所以他每逢全校作报告时,要么推脱不去,要么就是请病假。
少女立在一旁,顿了顿,轻轻眨了眨眼睛,“您刚封储君没多久,这关系到您在百姓中的威望和名声。”
刘琦才终于把头抬起,有了几分肃穆,一副壮士断腕一去不回头的悲壮。
他搓了搓手指头,粘腻的粉糕掉落在桌子上。
“那就让我去吧,这天下大义,便让我一人承担。”
婉莹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太子殿下大福大恩,遇到什么困难都会迎难而解的,就算遇到跨不过去的坎,自然而然也会变成平地,供您走过去。”
少女的声音软软绵绵的,又如此温柔,刘琦眨了眨眼睛,有些困倦,不过心情已经好多了。
大福大恩,迎难而解啊。他昏睡前在嘴中呢喃。
要是真是这般就好了。
待第二天醒来,刘琦已在车上了,路上有些颠簸,车内装璜大气,倒是非常的舒适,也倒算得十分安稳。
刘琦身靠软椅,舒舒服服的想,如果就这般睡得昏死过去也不是未尝不可,总好过被男主大大踹死。
车内暖烘烘的,刘琦枕着琉璃塌发呆,突地车窗被人敲了敲。
刘琦拉开白玉帘子,外头阳光大甚,一片嘈杂声。
空气中有鱼腥味和泥巴的气息,这是在皇宫所嗅不到的气味。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刘琦便见宋轻羌不紧不慢的走在车旁,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慵慵懒懒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一愣,刚想着今天是啥风竟把男主吹到了他的身边来。
宋轻羌就朝这边看了过来,一身白衣落了光,更显得超尘脱俗,他唇角带笑,“太子殿下子要喝水嘛?”
刘琦眉心跳了跳,最近男主大大是不是对自己好的出了奇,还是他的错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默默的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在脑子里呼唤系统。
“喂喂,我现在有危险嘛?”
“回答宿主,您现在好的不得了。”脑子里出现的仍是那个欠锤的客服声音。
刘琦忍不住吐糟,上次你说我好的不得了,结果我还不是出了事。
“那是您自己犯蠢,再说你也没有受到生命威胁呀。”系统回怼道,口吻带着讽刺意味。
好吧,刘琦已经没有力气回怼过去了,反正也不敢拒绝男主大大,他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出一会,宋轻羌便接来一碗陶瓷水,那碗有些破旧了,边缘都有豁口,看样子是从哪个摊贩手上讨来的。
他托着碗,修长的玉手上,节骨被阳光刺得发亮,那水清荡荡的,泛起一点细纹。
宋轻羌轻笑,如四月天的榴花般妍妍,长睫轻颤,墨眸干干净净的,看向刘琦。
“喝吧。”
刘琦也没矫情,一碗饮尽,喝出来灌酒那股豪迈之情。
就是入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水倒是没有问题。可能是从哪个卖猪肉的摊贩手里讨要过来的,不过他也不嫌弃。
午时的阳光大甚,集市上袂云汗雨,人声嘈杂,正是十分热闹的时刻。
刘琦把碗递过去,在光下毫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唇角的水渍,笑的灿烂,一副世家公子,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做派。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