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羌盯着刘琦笑着说,“我们要成婚了。”
刘琦脸上的表情愕然僵住了。
他在发什么神经?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要突然跟他成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刘琦讪讪的尴尬的笑着说道,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们成婚。”
宋轻羌此时的笑容消失了,很严肃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刘琦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他把宋轻羌拉到了一边,确保没有人听得到他们的讲话。
“你脑子有病吧,当别人的女婿就算了,现在还要我跟你成婚?你有龙阳之好,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别人有没有龙阳之好?”
刘琦肺都快气炸了,现在命都快没了,这傻逼宋轻羌还在想着结婚的事情,还要跟他结,他不会是脑袋被驴给踢了一脚吧?
宋轻羌却淡淡的说,“不是,这个老人把我当作她的女婿了,我就顺势而下谎称我是她女婿。”
他口吻依旧很平淡,“她问我她女儿在哪,过的好不好,我为了避免她情绪失控,说你就是她女儿。”
刘琦听完都震惊了,这么狗血的事情都可以发生在他身上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琦咬着牙问宋轻羌。
他莞尔一笑,“她说她没看到她女儿女婿成婚,现在想弥补这个遗憾。”
刘琦怀疑这就是宋轻羌商量好撺掇来羞辱他的一个骗局。
但看他神色认真的跟一群乞丐解释说老人把他错认成了她的女婿,现在只能半推半就,让刘琦扮演她的女儿,去弥补老人家的遗憾。
乞丐们一听都纷纷点点头同意了,说确实不能让老人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今后能不能见到城隍神都不一定了。
于是就敲定了,婚礼在十五日后举行。
而地点就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城隍庙里。
按理来说,正常的婚礼流程是要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可是一来刘琦和宋轻羌本来就是假婚礼,二来也不好拿出新娘的生辰八字测定凶吉,万一一旦暴露出来,可就不好交代了。
宋轻羌问老乞丐这附近有没有野鹿和大雁出没时,老乞丐笑呵呵的打趣道,“两位公子做戏还要做全套吗,这里平日里是没有什么动物,不过庙的后面有一条小溪,和一个小土丘,公子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一连几日都没有收获,宋轻羌站在土丘上闭目养神,凉风吹动着他的发髻,突然听见有鹅叫的声音,他一喜,睁开眼,果然看到有几个红掌白毛的鹅在水里游着,他随便挑了一只,把鹅弄晕了过去。
刘琦本来是在城隍庙里安分守己的待着,任由老人家拉着他的手用方言讲话,他本身就瘦弱,加上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头,身板较弱的倒真像是一个发育良好的姑娘,竟然没被老人怀疑。
只是他实在听不懂老人在讲什么,只好让会跛族语的乞丐帮他解释,说他嗓子这几日因为感冒哑了,不能说话。
刘琦照就是在扮演老人女儿的身份,宋轻羌却径直走进来,扔下了一个喙被红绳扎着,翅膀还在地上扑腾的大鹅。
老人家听见鹅叫声很高兴,张开嘴又吧吧的说了些什么,会跛族语的乞丐被迫当起了翻译,他说老人误将大鹅的叫声当作了大雁,还以为自己的女婿抓回来这么一只身强体壮的大雁来当聘礼来了。
刘琦觉得很古怪,不是假结婚吗,还整什么聘礼?
宋轻羌则仪表堂堂的站在庙里,身姿昂阔着,脸上挂着客套得体的笑容,倒真的像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待娶的好男人。
因为庙里面有婚事要办,这几日乞丐们进进出出的,还算尽力操办着这场看似荒谬的假婚礼,仿佛要把假的操办成像真的一样。
婚礼当天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乞丐们不知道上哪去弄了一堆的粮食酒,还东拼西凑的摆出来一张桌子,老太婆因为喜事,脸上居然多出两道红晕,气色也好了很多。
城隍庙里久违的热闹非凡,之前那个说乞丐们会把刘琦他们拿来供奉的小女孩也笑呵呵的拉着刘琦的手,说要把自己娘亲的嫁妆给他。
宋轻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套喜服,其中一套小一点,刘琦稀里糊涂的就给穿上了。
省了轿子和跨火盆,老乞丐他们又从哪里搞来一个硬纸板,剪了个双喜字,贴上了金纸,挂在了城隍庙的门口。
跟城隍庙门口贴着的那副,“作事好邪任尔焚香无用,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挂在一起,刘琦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所有人都在忙前忙后的,让刘琦心底腾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要成婚了。
接下来就是拜堂了,乞丐们找来的盖头质量应该不是很好,刘琦透过模糊糊的红布盖头看到说跛族语的老人坐在木板凳上,桌子上摆着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蜡烛和酒水。
不过让刘琦感到无语的是桌子上的蜡烛是白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镇上的人做丧事剩下来的。
有一个乞丐装模作样的拿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条,用蹩脚的官话一字一句的说道,“新郎容貌英俊,新娘宜居宜室,愿喜结连理,百岁同船,愿夫君娘子相敬如宾,矢志不渝。”
百岁同船,刘琦在心中暗骂,他巴不得现在就和宋轻羌从一条船上下去。
当然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他和宋轻羌双臂交叉着,一起喝了杯合苞酒,**辣的粮食酒下肚烧的胃和喉咙都作疼。
宋轻羌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杯酒稳稳下肚。
透过红盖头质量又差还摩挲着皮肤疼的布料,跟得了红眼病的人似的,刘琦看啥都是红红的模糊一片。
他抱怨着结啥子婚,以后再也不结婚了,结婚无非不就是一大帮子人吵吵闹闹的,剩下两个人操心来操心去的。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是现代人,又是个男的,以后就算结婚也不是他盖盖头,用不着他担心的,刘琦就这么一边恍惚着一边这么瞎想着。
接着他就看到了宋轻羌的眼睛,与平常的冷言冷语不同,这双眼睛里面含有笑意。
刘琦一怔,他心想有什么好笑的啊,看他出丑很搞笑吗。
随即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胃里翻涌。
今天实在是喝的太多了。
宋轻羌酒量很好,粮食酒也就是平常干农活的人喜欢制造的酒,不醉人,晕人,喝到喉咙里面**辣的痛,但是很痛快。
他素日节俭,不像其他的官员一样,一拿到权力不是贪财好色,就是贪婪的享用着功名和利禄,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利欲熏心。
他从来不喝酒,也从来不接受贿赂,即使接受了立马就能在京城买下三户四合大院,他也从来不近女色,什么达官贵族的女儿他全部避之又避。
这些年来他一直保持清醒,为的就是让自己记住昔日的苦不是白吃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到这里,就是为了报复所有在他式微的时候给过他屈辱,让他受罪的人。
为此他滴酒不沾,女色不近,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当今皇上最好用的一条狗。
可是今天好热闹。
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老乞丐,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城隍庙,还有坐在桌子前笑的咯咯哒的老太婆,大家都在推搡着劝酒喝,似乎很为这场婚礼高兴。
而就在自己面前的一盖着红盖头的是自己新娘子的人,老乞丐说他们会百年好合,鸾凤和鸣。
天长地久啊,宋轻羌在心里默念,连自己的娘亲都答应不了自己的事情,面前这么一个小小的穿着喜服的人却可以做到。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畔弯了弯,扬起来一抹极其鲜亮的笑容出来。
今天真的是喝醉了,他想。
接下来就是拜高堂。
刘琦和宋轻羌并肩跪了下去,刘琦的膝盖磕在地面上,还是稍微有些摩擦着的疼,还有刚刚喝了酒的缘故,跪得摇摇晃晃的不稳当。
反倒是宋轻羌跪得笔直,修长挺拔的昂首跪立着,跟刘琦的东倒西歪形成了天大的对比。
二人捧起一小盅酒,先是向东方敬了敬,拜了拜城隍神,然后又面向桌子前的老人,仰头就喝了。
又是一杯**辣的酒下肚,刘琦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宋轻羌却依旧是一声不吭的把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老人咯咯哒的笑了起来,对他们两个的表现非常满意,甚至还有一点欣慰。
许是情真意切,老乞丐把刘琦拉到了一旁,掏出怀里的一个黑圆球就塞到了刘琦的手上。
刘琦喝得晕乎乎的,下意识的就要往嘴里放,老乞丐连忙拉住了他,笑嘻嘻的对他解释道这是长生不老药,吃了就可以长生不死。
刘琦迷迷糊糊的听着,莫名其妙的听他的话把黑圆球收了起来。
下一个环节就是入洞房。
刘琦他们被众人推搡着裹挟着送到城隍庙的一个偏间,地上摆着两个草席,看样子很是简陋。
等人都走光了,刘琦看也没看就往草席上坐,结果被他们铺在席上的花生膈倒了屁股,疼的他险些叫了出来。
花生,这是让他们两个男的早生贵子吗?
这些乞丐真是异想天开,刘琦在心里骂道。
刘琦累的红布头盖都没有摘下来,这几天他总是提心吊胆的假扮老太婆的女儿,又要配合着乞丐们操办着婚事,一场婚礼下来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没了。
他感觉宋轻羌在盯着自己看,刘琦被他的视线看得毛毛的,心想难不成宋轻羌真的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想着刘琦鸡皮疙瘩立马全起来了,连忙把红布盖头一把扯了下来,没好气的问,“现在呢,难不成假戏真做?”
宋轻羌依旧没说话,盯着刘琦不吭声。
“我们被发现了。”
他突然很冷静的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就差点把刘琦给吓死。
怎么可能,刘琦下意识反驳,一场婚礼下来又是张罗桌子蜡烛,又是剪喜字的,操办的那么认真,但看宋轻羌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
刘琦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两个被识破的?”
“刚刚拜高堂的时候,老太婆的眼睛分明很清亮,黑漆漆的,甚至还在盯着你笑。”
宋轻羌不咸不淡的把话说完,刘琦的脑子轰隆的一炸,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堵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天经历的场景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在他脑海里闪回,他能清晰的记得老太婆拉着他的手寒暄,还疼惜的用粗粝的手指摩擦着他的脸蛋。
为了不被发现刘琦一直噤声,胆战心惊的扮演好女儿的这个角色,结果他其实一早就被发现了?听完宋轻羌的话,他宛若一瞬间坠入冰窖当中,随即胸口一阵翻涌,有一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他朝上望去,宋轻羌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同情,没有同他一样的慌乱,只有绝对的冷静,仿若他一点也不惊慌,甚至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随后他又开口,“老太婆是雀村人。”
“什么?”刘琦现在脑后面全都是冷汗,他现在很想吐,像一个真的喝醉的人,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但刘琦清楚这只是大脑为了不吓到自己,自动开启的自我防御罢了。
“她会说跛族语。”
刘琦想说那又有什么你不也会说?刚开口舌尖就抵住了喉咙,那股恶心想吐的劲又顺着胃部翻腾到胸口,他的脑袋都胀胀的,却还是强撑着问他,“我们现在逃出去?”
宋轻羌看着他狼狈的坐在地上,**的发尾,身上的喜服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衣服上绣着的鸳鸯纹理因为被汗打湿了的缘故,由红色变成了暗红色。
宋轻羌亲眼看着他想要作呕却强撑着讲话。
说起来今日还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他嘴角腾出一抹讽刺的笑。
“现在逃不出去了,你没注意到他们没声音了吗,现在出去是死路一条。”宋轻羌看着坐在地上作呕的刘琦解释道。
刘琦竖起耳朵这才发现原本吵闹的城隍庙安静的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到,四周更是静悄悄的,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他忍不住抱着胳膊,但也阻止不了蔓生的恐惧像寒气一样将他笼罩。
那怎么办现在只能在这里干坐着,等他们找上门来,把他们两个供奉给城隍神?
刘琦绝望的坐在草席上,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跑出去,他的双腿早就发软,只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口气。
宋轻羌还是不吭声。
刘琦心里更是万念俱灰,现在乞丐们就在外面准备着,时时刻刻会进来要他们两个的狗命,偏偏他只能被动的待在原地,连反击都做不到。
他想可能这次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的困在这个房间里,席间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是在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想再去垂死挣扎了。
刘琦甚至无聊到捡起地上的花生开始吃,习惯了酒劲之后,他甚至还想再喝几杯,干脆就在醉生梦死之间死掉算了。
吃到一半,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摸索着,掏出一个黑圆球出来,是刚刚老乞丐趁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递给他的。
反正都到这个时候了,白白浪费了,不如吃了算了,是毒药就刚好结束他的生命,给他一个痛快,刘琦抱着死就死了的心态,就要把黑圆球往嘴里送,宋轻羌却将他拦住了。
“万一这玩意还有什么用,你不要乱吃。”
刘琦听完就要跟他吵,想说我都要死了还管这玩意有没有用,丫的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他刚要在临死之前好好的把宋轻羌骂一顿,出一口恶气。
宋轻羌却突然看了看门口,嘀咕了一句,“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