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月 第20章 第九章 绝望（2）

一家欢喜一家愁。景玥的伤心事，却成为别人期盼已久的契机。

“王爷，这手劲儿合适么？”灵王的如夫人胡玉在给灵王按摩肩膀。

灵王闭着眼很是享受，嗯了一声没说话。

胡玉一笑，继续道：“妾身今日跟姐姐进宫，把年前给各位娘娘的贺礼都送到了。众位娘娘说谢王爷惦记。”

灵王还是嗯了一声，没说话。

“哦，在太后那儿请安时，刚好碰到穆太医带夫人进宫问安。我们聊了几句。”

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灵王的兴趣，他微微一睁眼，问道：“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胡玉仍旧笑着，回道：“穆夫人打小儿心高气傲，清高的很。别说妾身，连姐姐也不放在眼里，可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问声好。倒是穆太医……好像不大对劲儿。”

“哦？怎么说？”

“穆夫人满面红光精神焕发的，像个新娘子的样子。穆太医他……妾身瞧着，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一副心不在焉的。眉头拧成疙瘩了。”

灵王忽然一乐，“本王有些好奇，那位赵小姐究竟何许人也？让他守着闭月羞花的美人还是念念不忘。”

胡玉微微一叹，似乎心里有话，片刻，却岔开话题道：“要说好奇，可不止王爷一人呢，似乎玥夫人对这件事也很上心。今天去送礼时，她旁敲侧击打听了很多关于穆太医和穆夫人的事。”

灵王眉头微微一皱，起身道：“本王还有事，你休息吧。”

胡玉一脸失望，“恭送王爷。”

灵王直奔书房，香鸾早已等候在那儿。

“见过王爷，”香鸾行过礼，直截了当回道：“这段时间穆太医一直陪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并没跟其他女人见面。但是，却有两件事很奇怪……”说着，她把当天景玥和小米在穆府门口发生的事和木头接二连三探望并送信的事讲出来。

灵王凝神听着，眉头微蹙。

片刻沉静，香鸾继续回道：“还有，属下查探的时候发现，似乎不止一拨人在找这位‘赵小姐’……”

“那就对了，”灵王一扬嘴角儿，“太后、秦丞相，甚至皇上，都会对这个人大感兴趣啊……”

“王爷，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香鸾略一顿，“赵小姐，该不会是景玥身边那个丫头赵小米吧？不然她怎么三番五次跟穆府扯上关系？难道只是巧合？”

灵王眼神一闪，想起御药房内侍的回话和刚刚胡玉的话，半晌，脸上渐渐露出得意的笑。

“香鸾，从今日起你只要做一件事……”

香鸾会意，附耳过去，随即闪出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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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景世良把回程的事打点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景玥精神好些，记起皇城有一处香火鼎盛的庙宇，打算去进香拜佛。景世良自然不想同意，又怕她闷出病来，只得答应陪她去散散心。新年将近，上香拜神的百姓来来往往。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景玥的心稍稍有了丝活力。三人在殿外的香炉里焚过香，进到大殿内，又在蒲团上跪下默默许愿。

出来殿外，景玥仰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叹道：“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大哥，咱们去后山走走好不好？”

景世良为难道：“这……玥儿，明日一早就启程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身子才好，禁不住折腾。”说着，给了小米一个眼色。

小米机灵的接过话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姐姐才不用吃药，咱们先回吧，反正一路上山山水水多得是，想看什么样的没有呢。”

景玥一笑，刮了小米的鼻尖儿一下，“就你会说话。你不是我的丫鬟么，怎么老帮着大哥管着我？等回家，你去做他的丫鬟伺候他好了。”

“哎，那不行？！”小米认真道：“小米今生今世跟定姐姐，打我也不去。再说……大少爷是为了姐姐好么。只要是为姐姐好的事，小米都会做。”

被这一左一右两个人拦住，景玥无奈摇了摇头，“好啦，说不过你，我投降，回客栈吧。”

三人到了庙外一看，来时停在那儿的马车竟然不见了。四周望去，除了穿梭不停的人流，根本没有马车的影子。景世良觉出不对头，权衡半晌，决定让景玥和小米等在原地，自己去找一找，万一找不到，先雇一顶轿子让她们先回去。

“怪了，他会去哪儿呢？”小米嘟哝着，“臭邓子……赶个车也不会……”

景玥听的一笑，“大概是他口渴或者饿了离开一下嘛，你们啊一见面就吵嘴，好像冤家似的……”

小米一撇嘴，“谁要跟他吵，我才懒得理他呢。”

二人正说笑着，一辆马车停在身边，赶车的并不是邓子而是个陌生面孔。

“二位姑娘请上车。”

景玥和小米对视一眼，没有动。

“你是谁啊？”小米警惕心很强，上下打量着赶车的人。

赶车人一笑，“哦，是一位景大爷让我过来接二位，你们来时坐的那辆车坏了，赶车的那个小子正在那边修呢。这天寒地冻的，景大爷怕冻坏了姑娘，雇了我这车。呵，二位姑娘快上车吧，小的送你们回客栈去。”

看他长相憨厚又说得头头是道，主仆二人相信了，上了车。车子嘎啦啦走起来，却是向着客栈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等景玥察觉出不对，马车已经停在郊外一处别院的门口。

“喂，这是哪儿？！”小米紧张的圈住景玥的手臂闪在马车一侧，“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吗？！”

景玥心里也慌张，四下里望去，见是一座依山傍水的院落，看规格不大，四周虽然□□巴巴的枯树包围，但想来春暖花开之后会是另一番景象。

“二位姑娘别站着了，里面请吧。”赶车人伸手一指院门。

主仆俩退后一步。小米叫道：“你别过来啊！快让我们走！”

赶车人为难道：“姑娘不用喊叫，小的绝没有恶意。外面风大，请进去说话吧。”

景玥感到此人语气诚恳，但不敢掉以轻心，回道：“既然你没有恶意，那请送我们回去，我大哥一定在找人。我们上车时那么多人看到，他不会找不到这里的。”

赶车人面色尴尬，挠头道：“这……姑娘，我也是受人之托啊……”

景玥心里飘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若有所悟，又抬眼看了看那院门上的匾额：暖晴庄。

看她出神，小米不知该如何，“姐姐？姐姐，我们怎么办啊？”

“回去！”景玥看向那赶车人，坚定道：“你送我们回去，不然……我们自己走回去。”

赶车人啊了一声，眉头皱成一团。

看他站着不动，景玥拽住小米的手，抬脚往来路走。赶车人吓坏了，忙上去拦住。景玥不理会，那人拦左边，她走右边；那人又去拦右边，她就闪到左边。如此折腾几次，她察觉到赶车人似乎不敢动手阻止自己，索性直直朝着他撞过去，果然，赶车人吓得不停后退，嘴里喊着“姑娘不能走啊”。

眼看这样别扭着走出几米远，院门忽然打开，一个人从里面奔出来。那赶车人见了，一下跪在地上，口里喊着“公子”。景玥脚下一顿，拉着小米继续快步向前。

“玥儿！”穆赫非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米惊讶的回头，喊道：“姐姐，是穆哥哥。”

景玥当没听到，头也不回的前进。

穆赫非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心里一痛，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玥儿，你就不能听我说句话吗？！”

一个月的时间，景玥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一切了，没想到这一刻，心口竟比亲眼见他成亲还要痛。她眼睛一酸，不觉滴出泪来，可她不允许自己如此懦弱，紧紧攥着双拳，指甲刺痛皮肉，她却感觉不到。

小米眼见这一个月景玥吃了多少苦头，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儿，使足力气扯住穆赫非的衣袖喊道：“你松手！放开姐姐！你这个坏人，大骗子！离姐姐远一点儿！”

穆赫非又急又气，顾不得理会小米的情绪，只哀求景玥道：“玥儿，求你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就一次。你跟我走，所有事我都可以解释，玥儿……”

景玥猛一转身，回望着满面愧疚的穆赫非，眼中尽是哀怨和绝望，“呵，穆太医想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解释的？！是我傻是我笨是我蠢！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妄想嫁给你？！好了……现在报应来了，我认还不行吗！”说着，猛一甩手挣脱穆赫非的控制，“你别碰我！”

趁着二人分开，小米眼疾手快的跨上一步，拦在两人中间，怒道：“骗子！不许碰我姐姐！姐姐你先走，我拦着他！”

景玥转身就走。穆赫非急了，拉着小米的手腕儿把她扔进赶车人的怀里，自己去追景玥。

“玥儿，玥儿！”穆赫非人高马大，两步赶上去，拦腰抱住景玥，在她耳边低喝道：“你跟我回去，听我解释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景玥又急又痛，浑身发抖，咬着牙道：“松手，你放手！我不听，什么也不想听！”边喊着，她的双手在他手上抓挠，指甲划出一道道血痕。

穆赫非忍着疼死不松手，“你不想听也得听！跟我走！”话音落处，他竟然一弯腰，把景玥扛在肩头，大步走进山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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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赫非肩上，景玥拼命喊叫拼命厮打，他忍着疼死活不松手。走了不知多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放到地上，想跑但根本没力气。看她脸色苍白，他又心疼又不忍，忙轻轻把她揽在怀中，让她靠进自己的胸膛，柔声劝道：“玥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可以恨我打我骂我，可不要不理我……”

景玥微微一颤，推开他的怀抱，艰难开口道：“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何苦再提这些……”

穆赫非哽咽了下，继续坦言心事：“玥儿，我对你的心意从没改变过！我想娶的人是你，不是秦昭。玥儿，是我辜负了你，你骂我，你打我吧！”说着抓起景玥的手在自己胸口拍打起来。

景玥用力把手抽回来，扬起手臂猛地一甩，啪！一声脆响，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穆赫非脸上。瞬间，他脸颊印上一个红彤彤的手掌印。

景玥攥紧拳头，心跟手一样火辣辣的痛，“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现在我还给你了，我们两清了……让我走。”

穆赫非怎肯让她走，上前一步去拉。她退后一步，冷声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请公子不要相逼……再不让我走，我大哥也会找来这里的。”

“说清楚什么了？！”穆赫非低喝一声，沉了口气道：“玥儿，今天带你来这儿就没打算让你回去。我要娶你，我要跟你在这儿拜堂成亲。”

景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半晌才停住开口道：“娶我？成亲？！公子是说梦话么，你新婚的娇妻还在府中等你呢……”

穆赫非一阵尴尬，“我不喜欢她。玥儿，我想要的人是……”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她？！”

“我……皇上赐婚，玥儿，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景玥冷冷质问道：“隐瞒身份，是怕我找上门去坏了你的好事吗？还是怕你成亲之后甩不掉我，所以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是这样，玥儿，不是……”穆赫非千言万语在心口难开，“你听我解释……”

“你还想拿什么花言巧语骗我？！我不听！我不会再相信你。”景玥叫着抬手捂住耳朵。

“你信与不信我都要说！”穆赫非拉下她手腕紧紧攥住，“玥儿，做太后的亲弟、皇上的舅舅，在别人眼中是何等尊贵的地位、又是何等荣耀。我已经为这份地位荣耀失去了太多自由和快乐。我后悔、痛恨、挣扎，可是根本没有能力更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从懂事起我就渐渐明白，我这一生，都会活在别人的控制中。我曾经说服自己认命，自从遇到你，玥儿……是你点燃我要拼搏一回的希望。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想过很多、计划过很多，御药房巧遇、小米的事、长乐果的事，我一步步走近你，更要小心翼翼的不让别人发现。如果我的身份有更多人知道……呵，你看到了，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皇上下旨赐婚的那天晚上，我准备好花轿去接你，打算先斩后奏，就算娶你会背上抗旨的罪名，我也不怕！”

听他一番长篇大论，景玥一颗纷乱的心却慢慢安静下来，脑子里不再乱哄哄的，往日一个个细节串联起来。她开始明白，穆赫非说的是肺腑之言，更是事实。

见她若有所思，穆赫非放下心来，语气稍缓道：“玥儿，我知道你会想明白，杀头的罪我不怕，我只怕连累你。我姐姐素日行事我最清楚，秦昭是她选定的人，我敢不娶，她一定会对你不利。更何况，你还有家人。不能让我的任性害了大家。”

这话一语中的，戳中景玥的软肋，她忽然觉得非常疲惫，颓然靠在桌边坐下。穆赫非不放心，单膝跪在她面前，仰头望着她颓丧的脸色，不知从何安慰。

半晌，景玥缓过些神儿，淡淡道：“命中注定……我懂。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从现在起，玥儿不会怪任何人。我祝你们夫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别说了，我不要听这些，”穆赫非紧紧握住景玥柔软的小手，“答应我，留下来吧，我要娶你做我的夫人……”

景玥心中一动，摇摇头道：“你有皇上钦赐的夫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穆赫非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道：“玥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成亲那晚，本来我拿定主意不会跟她洞房。皇上答应我，只要……过了这一个月，他会下旨，给咱们赐婚，让你做我的侧夫人！”

景玥耳边响过一道闷雷般，她吓慌了神，惊讶道：“什……什么？！”

穆赫非一时分不清她是开心还是抗拒，笑道：“皇上金口玉言，到时任何人也无权反对，就算那些人再不愿意，也不敢对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