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褚修和陈露华身后走出来一人,一面往前走手上的法诀不断变换。覆雪只见这人近前来,五脏之中的脏气随着手中的法诀变换开始往手上汇聚,一旁的褚修见了,侧目看向师尊的手诀,脑中自然而然响起某次师尊**时的声音。
“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静,是曰无漏。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精,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主中宫之土。是以圣人,眼不视而魂归于肝,耳不闻精在于肾,舌不声而神在于心,鼻不香而魄在于肺;四肢不动而意在于脾。故曰:攒簇五雷。”
覆雪只见那中年人五脏气往手中汇聚,化作一道青白雷光,只一瞬,那雷光便轰向自己,无从闪躲和防御。
褚修眼见师尊这一出手,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师尊开口说道:“好勇斗狠本事不高,言语拉拢不得要领。”
陈露华听了师尊这话只得垂头缄口,一旁的褚修却全然不以为意,兴奋地问道:“师尊,这就是五雷攒簇?”
那中年人略侧过身子,面朝褚修,“是又如何?”
褚修大喜过望,猛地一抱拳,垂下头去:“请师父教我。”
“我杨慎虽然徒弟不多,可也见了不少。”杨慎笑道,“你是我见过的小辈里面最不往心里去的。我问你,方才你看我变换手诀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什么?”
褚修闻言只得再紧抱拳,头埋得更深了些,眼睛无意识地到处乱转,可眼前只有越来越明亮的沙石地。听得师尊又发话了,“《天母心咒》、《一秤金》、《运雷咒》还没弄明白就腆着脸来问。”杨慎不愿再看褚修,转过脸来又撞上了陷在自己情绪中的陈露华。“得了,你赶紧去看看,把他给我带过来。威逼利诱不成,带回去再说呗,他是肉做的,又不是石头做的。还能不知道好赖吗?再不济就弄死他。”
杨慎这话一出惹得陈露华、褚修侧目。杨慎见二人神情,不耐烦地一抬手,“我能不知道国内现在的情况吗?赶紧把他给我弄过来吧,我没下死手,两个死心眼儿孩子。”陈露华转过头来给褚修递了个眼色,褚修见了,瘪瘪嘴巴,走了过去。
雷光所到之处,擦着地皮走过,损耗了些威能也在地上画出一条寸许宽的裂缝,左右折跃又直往前去。褚修一路走过数丈,在裂缝的末尾处终于看见了覆雪,此时覆雪仰面倒地,看见这个跟自己斗法的少年此时的下场不免觉得有些高兴,却又转而想到覆雪现在的境遇和自己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师尊出手了。
“把你带回去,总有一天我能亲手打败你。”褚修在心中种下了这颗种子,俯身下去准备将覆雪捞起,手刚一碰到覆雪,身体仿佛泻了气一般,只剩下一张皮还在原地。褚修一惊,忙把那层皮拿了起来,却见覆雪躺着的身下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师尊!师姐!你们过来看!”
杨慎和陈露华快步走到褚修身边,陈露华顺着褚修的手看见了褚修手上的皮,和地上的洞,手不自觉地放在口边挡住了因惊讶而张开的嘴。杨慎看看洞口,又看看褚修手上那张皮,一伸手将那皮拿了过来,轻笑着说道:“小看了他身边那个小妖。”又转而对陈露华和褚修说道,“天明就把苍梧拿下,往北去吧。此后估计不会有什么阻碍了。”说完便倒背双手往齐国大营走去。
金刚猛地撞开苍梧县衙大门,急急往里走,不见覆雪身影,正要转身往外走,却听到一些声音,沉声问道:“覆雪?”金刚没等到回答,却听到灶房之中声音更大了些,便往灶房去。在水缸和干草堆之间躺卧着一个人,正是青老三。青老三听见脚步声近了,微微抬起眼皮,见是金刚,便把手往旁边的干草垛一指。金刚会意,却被胸腹的伤口撕扯,轻轻用左手按住之后,右手拨开了草堆。
覆雪正仰面躺在草堆之中,从头到脚尽是被雷火烧焦的痕迹。金刚两步近到跟前,急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此时青老三长出了一口气,引得金刚侧目,“你说什么?”金刚三两下又凑到青老三的嘴边。“勤礼殿。”金刚闻言走了出去,引颈长啸,而后回到屋中,不时在青老三和覆雪身边走来走去。
苍梧破城的消息被火速传到了洛城中,洛城的大小官员不敢隐瞒,急递了上去。韩王两眼扫完信纸,面色铁青,食、中二指夹着信纸往前一扔,引得跪在下面的阎真、严泽、黄公公将头埋得更低。
“好啊,好。”韩王笑着说道,“都骗寡人,仙露,银钱……你们还要什么?要不要孤的王冠?”韩王越说情绪越激动,将头顶的王冠扯了下来,一把甩在殿上,散落的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臣不敢。”“奴才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韩王怒极攻心,瞪着眼睛质问着台下的后脑勺。“北岭的狼患怎么回事?苍梧被破怎么回事?仙露点化了多少修士?有多少能去阻挡齐、楚叛军?你们给孤明白答话!”韩王双手捏紧,说到末尾处猛捶了一下身前的桌子。
台下三人已是冷汗直流,恰在这时,一旁候着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秉王上,驸马爷到了。”
“快传!”韩王一甩衣袖,别过身去背对他们。张之政便在这时被引着进门来。“微臣……”张之政正要躬身行礼,却见韩王身子不回只是一甩手。“免了。现在战况紧急,就不要拘这些虚礼了。”韩王转过身子来,“你去领着洛城近郊的这些修士,去把翠梧周边的县给孤收回来。”
“是。”张之政领了命便往外走。
韩王见张之政走了,又说道:“至于你们,也都是寡人的心腹,打进天牢似乎过于草率,更何况此刻恰是用人之际。”韩王拍了两下手掌,“这个人也是你们的老熟人了。”三五个太监用锁链牵出来一个人,三人略抬眼一看,正是孔巍,此时身上满是密匝符文将他的筋肉覆盖,眼睛中只有神采没有灵智。
“你们三人都是受了不少仙露吧?修炼得如何呢?”韩王问道,“肥了钱袋不知道有没有抽时间肥一肥自己的胆!”韩王这话刚一出口,黄公公立时猛磕响头,“奴才甘愿领罚,望王上留老奴一条贱命。”
“晚了!寡人赐你们仙露是要你们为国效力,你们呢?”韩王听了黄公公的话怒意又涌上心头,说话时不住地打颤。“今天你们三个只能活下一个来,燕国北面的怪相频发也就罢了,南面苍梧又给我丢了。”韩王说到此处竟直直跌坐下去,立在近处的太监忙跑上前去,扶住韩王。却见韩王微微摇头,右手作了个手势,一干太监便把孔巍拉到了三人跟前,“开始吧。”韩王说道。
孔巍不等太监将自己的链锁完全打开,解开过半时,便火急火燎地挣断了其余链锁。有的太监机灵些,见孔巍势要发狂便急忙跑远,可有的就遭殃了,孔巍立时抓过这些腿脚慢的太监,捏在手里生生撕成两半,丢进已落在身边的三玄元鼎中。
三玄元鼎的炼化速率也与此前不同,尸身丢进去不过三五个呼吸,生机便同云雾升腾般灌注到孔巍身上。“二位,自求多福吧。”黄公公凄厉地喊出这句后,仍跪在原地猛猛磕头,不知觉中颈项上已挂着三两滴水珠。
“公公总而言之是要死的,不妨我们送公公一程,免了痛苦。”阎真在一侧说道。黄公公这一次没有再能把头磕下去,睁着大眼看着身边的阎真,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孔巍见状嘶吼着冲了过来,阎真、严泽分左右闪身避过,却不想孔巍下手一捞便将黄公公的尸身拿在手中,远远一扔,三玄元鼎更加妖异非常。
严泽落稳身形后便在关注孔巍的动作动向,阎真却一直把眼睛放在严泽身上。孔巍立时朝严泽处冲了过来,严泽施展法诀想走,手脚却忽地显出银白冰晶。“你!”严泽只得说出这一句,头便被孔巍的手肘一肘捶烂,孔巍正要将严泽的尸身往三玄元鼎处丢。
“好啦。”韩王懒懒地说了这么一句。阎真身法变动,以水汽化冰封住了孔巍的行动,又将三玄元鼎的鼎口封了起来。阎真做完这一切跪在原地等候韩王发落。
韩王缓缓地从台上走下来,一旁的太监们提着以符咒加固的链锁走到孔巍近旁。“好奴才,严泽弄不明白的事儿就交给你吧,张之政把苍梧收回来的同时,你要把北境的事给平了。平不了。”韩王有意没有继续说出后面的话,而是给了阎真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谢王上恩典。”阎真沉声应道,此时一别过脸,看见封存在冰中的孔巍和早已倒地的严泽,严泽的眼睛恰好死死地盯着阎真此时所在的方向,手上的冰晶还在闪闪发亮。
徐云松、清音二人到了龙门后便乘了一辆往秦国去的镖车,临行前徐云松和清音表明来意后,镖头连连表示若不是现在四处战乱,一路将他们送到北岭也是有可能的。“可惜现在除了秦、赵两国稍微安稳些,别的地方实在不好说。”
“无妨,一路上我们还可以互相照应。”镖头听了连连点头,当然镖头这么容易相信徐云松二人,还是因为徐云松和清音的服饰是赵国中人非常熟悉的三清阁道服。镖头回头将往该方向的货物全部带上,使得云松、清音二人在龙门多待了些时日。等到众人上路时,云松、清音二人才发现他们带着的是大约三十余辆镖车,不等二人讶异,镖头喊了一句:“出发!”
随着众人出发的场景对于两个少年人来说都是陌生的,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有镖师将一些镖车改到其他方向与他们做了分别。山中春晚,山外已是暑天,某日徐云松才忽地发觉,自己错过了这年的春天。
沿着冥海一侧,一路悠悠然地到了秦国最北的城:海晏。到得此处终须一别,镖头抱拳感慨道:“这是我跑了这小半辈子镖,唯一一次走了如此久竟然一点风浪都没有起的。”
云松笑道:“总要有一次运气好的时候。”
镖头点点头笑道:“眼下我就要去把各路镖押解到地方,徐仙人、清仙人,我们就此别过,日后有缘,我们龙门再聚。”
云松、清音抱拳说道:“好说,镖头慢走。”二人目送着镖头将一干镖车拉走,背影越来越小。
清音的眼睛很快就被海晏城中的景象吸引,城中各处与赵国的建筑格外不同,红墙黄瓦的房子尤其多,在街头巷尾,张结着杨柳枝头,微风吹过,将一些杨柳叶抚到街面上去。“云松哥,他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庆祝活动?总感觉跟我们那很不一样。”
云松点点头,“或许是,不妨去问问。”
清音猛一点头,就近择了个摊贩问道:“这位大叔,你们这城中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
“再过两日就是六月十九,菩萨的成道日了,你们不知道吗?”那摊贩这才停下手上的功夫,抬头来看清音的脸。“你们不是本地人啊?”
“我们途径此地,看见你们似乎有什么节日,也想凑凑热闹。”清音回道。
那摊贩笑了笑,“我们秦国以佛教为国教,菩萨的成道日自然是要庆祝的,过两日你们可以到街上来,我们会用瓶子装水,用杨柳枝向路人挥洒。”
清音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学菩萨以杨柳枝给旁人扫去疾病困难,旁的活动还有许多,如果不急着走,可以多待一待。”那摊贩笑着说道。
清音点点头,一路小跑回去对云松转达后,云松也点点头,“如此我们不妨先找个住所,再看看之后有没有往楚国或者韩国的机会。”于是二人在街上走着,整个海晏城中的地面都被铺成了橘黄色,走在这地上,总有一种行将开悟的错觉。二人一路走着寻到了客栈,将行李稍作安排后,又走了出来。
云松见清音的脸上挂着些兴奋情绪,便轻声说道:“怎么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清音笑着说道,“从三清阁出来后钱袋丢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镖局,赠了些银两,终于在海晏可以不用操心那么多了。”
云松看着清音的笑脸,不置可否,二人继续走着,问到镖局后,却再没有往楚、韩两国的镖了。“二位有所不知,齐、楚、韩三国现在打得正不可开交,据说月前齐国已经突破了韩国边境,现在只怕要逼到洛城了,如此关头,一般人还如何请镖往那些地方去呢?”那镖师说得煞有介事。
“那你的意思是还是有不一般的人请镖往那些地方去?”云松问道。
那镖师闻言干咳了两下,眼睛不住地在云松和地面之间来回跳,说道:“咳咳,那不一般的人,就不是在下能议论的了。”云松见状一拱手,“多谢。”
云松刚别过镖师,转过身来还没走到街角,一旁的清音问道:“云松哥,你知道什么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云松侧过脸来对清音说道:“他的意思是秦国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在参与齐、楚、韩三国的战争,只是我不知道秦国是站在哪边的。不过无所谓,如果是站在齐、楚联盟这边至少可以把我们送到楚国,如果是站在韩国那边,那就可以把我们送到韩国。”
清音闻言一拍手笑着说:“这下好了。”
云松见清音的兴奋模样笑着说道:“还不知道怎么入门呢,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你肯定有办法的。”清音望着云松的笑脸说。
二人一路说笑累了,回到客栈预备吃些什么,清音翻来覆去地看过菜单,忽地放下,问道:“这么热的天,我们在外面走了这么久实在吃不下这些热菜了,有凉的吗?”
“有,有凉面、凉皮,还有各类拌菜,您瞧瞧。”堂倌用手一点菜单,清音顺着堂倌的手去看,点了两个菜,两份凉面。堂倌应单走了,清音才转过来头看云松,却看到他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怎么了?”清音问道。
“对于如何进秦国的门还不知道如何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要去尝试的话必须要南下往咸阳去,去了秦国都城应该才有机会。但是……”
“我们就去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清音问道。云松听了清音的话抬眼看他,豁然开朗。正在这功夫,菜端了上来,“我总是莫名其妙陷入一些多余的忧虑中。”云松摇摇头说道。
“没关系啊,你身边不是有我吗?”清音夹了一筷子凉拌菠菜到云松碗里,笑着说道。
赶在最后!!!
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静,是曰无漏。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精,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主中宫之土。是以圣人,眼不视而魂归于肝,耳不闻精在于肾,舌不声而神在于心,鼻不香而魄在于肺;四肢不动而意在于脾。故曰:攒簇五雷。——《道法宗旨图衍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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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苍梧告破覆雪负重伤,龙门东行云松度佳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