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回响 第4章 第 4 章

商凯低沉磁性的声音一下子俘获了你的心。有意思，你心想，那就好好跟他演一出戏。

“架子上那些衣服，挑几件给我试穿吧。”

商凯扒拉着这些礼服。他心想，一个21岁的女孩，肯定偏好鲜艳的颜色。于是商凯挑出了一堆活泼可爱的衣服。

“林小姐，你看看这几件呢？”

商凯把他挑好的衣服放在你旁边的椅子上。你一转头看到衣服，差点没撅过去。

都是一些小女生的衣服，你心想，真是把我当成花瓶了。

你站起来，把衣服都丢回给商凯。商凯一把差点没接住也没站稳。你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戳他的肩膀，“你到底是不是造型师啊？这些衣服你自己觉得合适吗？再去挑挑！”

商凯一脸无奈，又开始在衣服堆里寻找。他找了几件黑色的裙子，又放在你的身旁。

“这是生日会，不是追悼会。再选。”

“穿白色像结婚呢，再选。”

“红的太老气了，再选。”

……

“林小姐，”商凯似乎实在忍不住你的刁难了，“几乎所有的衣服你都否决了，没剩几件了。”

“那是你的工作能力不行啊，”你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是一个造型师？”

商凯愣了一下，马上说：“啊，我当然是……”

“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硬，”你轻声哼笑了一下。“不妨告诉你，我爸根本没给我请什么造型师，从你进门，我就知道你们商家想干什么了。”

竟然，商凯心想，从一开始她就识破了自己，然后一直使唤自己到现在。

你得意地看着他。

商凯叹了一口气。他既不想辩解，也不想争取。

“林小姐，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就告辞了……”

“休想！”你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

商凯被你一下子摁在门框上。

“你今天必须完成你的任务，那就是帮我选好衣服，然后送我上台，”你微笑地看着他，“否则……我就把你今天的行径告诉我爸，那样的话，令尊可就别想再和我们林家有什么瓜葛了。”

“林小姐，我不会跑的，你可以不要抓我抓得这么紧吗？”

你和商凯并排站在宴会厅入口门外，你的手紧紧挎着商凯的臂弯。

你并不觉得商凯要跑。你只是紧张，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坚实的手腕。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有商凯在身边，你感到了一丝安心。从他进门开始，你就设下圈套，等他上钩。他是你的猎物，但此刻，他的存在像是为你尽忠的骑士。

女孩没有回答。商凯看着这个女孩的侧脸。她神色严肃，嘴角向下，和刚刚在休息室里的那个聪明机灵的女孩截然不同。她进入了另一个角色：她不是去接受万千宠爱的少女，而是要俯视自己王国的女王，用威严和力量掌控自己的子民；是要奔赴战场的女武神，带着坚定的信仰要去普照未知的疆土；是即将去狩猎的女猎人，子弹上膛，万物静默，蓄势待发。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你看到了这个女孩自信骄傲的笑容，她昂首阔步，走向台上等待着她的父亲，接收所有人仰慕的目光。

商凯混入人群中，像他往常一样隐藏自己的存在。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台上的你熠熠生辉。

“你怎么回事！”商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压低声音责备商凯，“叫你去找人，不是去泡妞！怎么还挽上人家小姑娘了？”

“爸，我不挽，你会死的很难看。”商凯喝着酒，不愿搭理商泽洋。

“哎，知道吗，林小姐才21岁，想追她的人都能从这排到巴黎呢。”

“这谁不知道啊？而且这些人要么是官宦子弟，要么是青年才俊，个顶个的好。不过林小姐好像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商凯偷偷听着旁边两个人的悄悄话。是啊，如此聪慧明朗，家世不俗，爱情对她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生情节。

他这样想着，眼睛却始终不离开你的行踪。

他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你。他以为这个女孩会乖乖跟在父亲身边陪笑，但是他大错特错了。你甚至比林父还要得心应手，亲和的面孔配上成熟的谈吐，一场宴会下来愿意与你交好的合作伙伴不计其数。

林深深。他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从商凯进入你的圈套开始，你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既没有少女怀春的天真，也没有上位者淡漠弱小的刻薄。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猎人，而当他真的面对着你时，他惊讶于你的坦荡和自信，你知道自己是他的猎物，却从不忌讳这一点。

宴会快要结束了。你环视会场，目标已经被你一一拜访。你的目的达成了。

然后，你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商凯。

他竟然没走。不过也是，他要替他爸牵线搭桥，没完成任务怎么可能走呢？

你看到父亲还在与他人交谈，便提了杯酒向商凯走去。

“商先生，玩的还开心吗？”

商凯猛地从沉思中惊醒，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迅速站起身来。他的眼神游移不定，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回应。

“啊……”

“商叔叔呢？”你继续问，眼睛不经意地瞥向他身后，实际上是在观察商父的下落，“看在你今天陪伴我的份儿上，我也卖你个人情。等下我叫我爸过来跟他聊两句呗。”

商凯没想到你还记着这件事，他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这样一个刻意的、失败的把戏。

“我爸已经走了。谢谢你，林小姐，”商凯举起酒杯，“让你费心了。”

你和他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不客气。”

宴会即将结束，舞池中的人寥寥无几。随着人群渐渐散去，舞池中的光变得更加柔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勾勒出一片金色的海洋。

商凯望着舞池，假装在看透过窗洒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温和阳光，实则他的余光落在你的眼眸。

一场宴会下来，都是宾客们在喧闹起舞。商凯还没有见你和谁跳过一支舞。

阳光正好。你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在这温暖的光线下尽情舒展。

这儿就有个现成的舞伴呀！

你转过头，直视商凯的眼睛，“商先生会跳舞吗？”你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乐队宣布最后一支舞曲即将开始，这是告别前的最后一刻。

你向商凯伸出手：“来吧，做我的舞伴。”

“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商凯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情况，你的手率先搭上了他的手。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触碰到你的指尖开始，传遍他的全身。看着你的的手，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但内心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与你站立在舞池中央，是阳光洒下来的、最美的地方。乐队缓缓奏起曲调，是肖斯塔科维奇的《洋娃娃圆舞曲》（Dance of the Dolls）。曲声温柔明快，正合你的心意。

在这短暂又明朗的时刻，所有外界的压力与伪装都被你抛诸脑后。这是一个允许你自己放松、享受片刻宁静的机会。

随着音乐的节奏，你的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旋转，都有商凯稳稳的接洽。起初，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打破你的专注和放松；但随着音乐流淌，他也逐渐放松下来，融入与你的共振之中。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商凯而言，你的信任是他的救赎，你的托付让他放下了戒备和拘谨，与你一起共赴这场亲密盛宴。

曲终，你们静默地相对良久。时间似乎也停驻在此刻。

“谢谢你。”你轻声说。然后转身向着父亲的方向离去，留下商凯独自站在原地。

刚刚的共舞，就像做梦一样。商凯还没从中回过神来，你就消失不见了。

也许以后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女孩了。商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