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 第4章 第 4 章

游颜傍晚出门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林烨深整个人缩在沙发的角落，腿上是她的平板，桌子上散落着草稿纸，上面是大大小小的方程式跟着些计算，用她的手机压着，一副刚忙完整理实验数据的样子。现在用手撑着脸睡了，很安静，落日的余晖划过她的侧脸，打在她身上。

这幅美景自然被游颜收入手机中，随后装作没事人去找吃的，偶然想起了中午那顿饭。

中午说是吃饱了，实际连胃里的一半都不到，再加上最近不出门，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不然林烨深也不会点外卖。

游颜有点想念那小孩做的饭了，但眼下这顿得解决。

她轻微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点了两份砂锅米线，旧交的好处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时根本不用把人叫醒问要吃什么。

等待期间，游颜打开客厅的电脑，又在手机里找到之前拍摄的几张落日的照片，翻到微博。

配文：晚上八点，不见不散【doge】【doge】

作为小说作者，微博还是有点粉丝的，但平时只发一些风景照，颇有老年生活的味道，实际现在也才22岁，，有时还会开直播码字，和粉丝聊天。她的微博下最常见的还是催更，在一些作品被出版后还会出现祝贺和一些对实体书新番外的期待。

门被敲响，游颜走去开门，拎外卖回头，林烨深已经醒了。

游颜看着林烨深伸完懒腰，“吃饭”

“嗯。”林烨深起身，到餐桌前发现是她很久之前说过觉得不错的那家砂锅米线。

还是原来的那个味道，只是现在两人没什么可以说的。

“我等一下要直播，十点播完，你先去洗澡。”万般静寂中，游颜先开了口。

林烨深不知道回答什么，刚睡醒手腕还有些酸痛，握着转了几下，“哦，好。”

游颜又想起自己的房间就有个浴室。

算了，已经说出口了。

刷牙的各种东西还在外面的浴室。

也算了。

她在盘算小说现在写到哪了，等一下直播又要写哪一部分。

吃完饭，这次轮到游颜收拾桌面，好在桌面不脏，随意擦擦就完成。

晚上七点五十后，游颜调试完设备就开播。

因为放了直播预告，有的人在蹲点，刚开播就涌进不少人。

游颜开始和观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不时还开口欢迎，又轻车熟路的打开音乐软件，再打开文档。

她歌单里的歌杂七杂八的，多数还是摇滚，正经工作时听这个多半是不想写了，一般情况下游颜就会播软件推荐的歌单，尽管那不太靠谱，但碰到熟悉的歌还是会哼上两句，她的嗓音带着些磁性，在哼唱一些歌时自然好听，配上那张脸吸引了部分颜粉。

随机放歌也间接导致了他直播间的节目效果，毕竟时不时还会冒出类似“做老师真好”之类的歌，令人哭笑不得。

比如现在。

「纯路人，今天是什么节日，教师节吗【doge】」

「那既然歌都放了，就当做是吧，谁说写文的老师不算老师呢【doge】」

「楼上 1」

然后游颜就被一片哈哈哈淹没了，自己也跟着乐呵。

这次的小说有关校园欺凌不错，但进度还没到校园欺凌的部分，游颜写的也算轻松。

弹幕时不时在屏幕上方飘过，游颜看见了也会回答。

「老师，我听说这次的小说是有关校园欺凌的，是真的吗」

“嗯。”很小的一声，更像说给自己听的。

游颜面对镜头笑了笑，这次很放松，没了上午那般勉强。

「老师，你是不是忘了另一个平台还有号了，饿饿，饭饭」

“这个......最近比较忙，也就没写。”游颜赶紧把调整视线到文档上。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她默念。

她现在大三，忙也是真的忙，没有任何忽悠或者唬人的成分，再加上最近这本小说，人还是要休息的。

当时开始发布小说时，考虑到每个平台热门的小说类型不同，她刻意分了几个平台，比如隔壁平台就用来发悬疑小说，现在在的晋江就主要发gl小说，这就和她有多个笔名有关，但直播平台的号那时不能创建小号，几个平台粉丝一开始相遇还有点疑惑，后来就打成一片，统一喊老师。

现在是可以创建小号，但两家都认熟了，没必要分，还麻烦。

游颜无奈。

自己一开始付诸行动的时间还是太早了。

一群人和她断断续续聊了两个小时，其中最多的就是新小说和最近的打算，该正经时正经，放松时放松，到下播时间还有点依依不舍的延长了十分钟，趁此时刻，游颜还拿起平板展示小说封面的几版初稿，又是一片哇哇哇刷屏。

最后成功下播，游颜伸了个懒腰。

坐太久了。

林烨深又是在摆弄她的平板，只不过现在穿的睡衣

游颜自动忽略那人，径直走去房间。

一直以来，游颜似乎是更喜欢她屋内的浴室，但长期写小说有睡着的情况，洗漱用具就移动到外面的浴室，没再动过。

洗澡期间，游颜喜欢的是一开始和自己体温相差不大，却有一点热量的水温，后来开始不断升温，直至皮肤被烫红，到忍受的最大程度才停止。

好像那会将身体里的寒意一一冲刷，实际并没有。

游颜用额头抵住墙，任凭流水打在自己身上，不疼，但暖和。

身体里还是凉的可怕。

思绪飞的很远，貌似是林烨深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她看起来很高兴——应该是吧，后面......后面就模糊了，记不清。游颜想敲打这个疑似生锈的大脑，没有用撞墙的方式，只是用手轻拍几下，无果。

最后停下了。

她突然鼻头发酸，莫名的悲伤涌了上来，眼泪上升到眼眶处，又被理智逼了回去。

客厅有人，动静太大，会被听见的吧，她想。

水声停了。

今天不是洗头的日子，游颜按习惯解下皮筋，用手理顺。

林烨深在看到游颜出来后有些迟疑，但也反应了过来。

四年前初见时，江霖的话又冒了个头。

也不怪之前那些人会把游颜看成男的，就算是现在，林烨深看到侧脸也会感觉有些像。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她的举止间莫名是一种绅士气质，这么一想林烨深倒才发现，认识这么长时间似乎没有听过对方吐出过什么脏字。

要说和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之前的朝气蓬勃蒙上了层薄雾，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大部分都是空洞，无力。

林烨深甚至能想到，游颜在写作中疲倦时整个人瘫在办公椅上，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伸手抓着头发向后压倒，长吐一口气，一股颓丧感油然而生。

游颜的眼神和她对上，突然又多出一种柔和。

“现在不早了。”游颜指了指墙上的钟。

这个钟的电池也是昨天买的，为了林烨深的到来，平时她都用忘记时间的办法度过时间，不需要这个形如摆设的钟。

林烨深低头看平板，十点半，对大学生来说可能是睡觉的时间，并不算太晚，换成高中生也只是宿舍刚熄灯。而且......林烨深心血来潮做的化学还得和人讲解。

“你要睡你先去吧，我还得忙一会儿。”说罢，林烨深又扯了张草稿纸。

游颜应了声，也不知道林烨深听见没，就走到电脑桌前。

上面是今天直播写的内容，有一部分她不太满意。

这种不满意在来回看了几遍后愈发强烈，修改暂时也没有方案，于是游颜和电脑大眼瞪小眼，又用骨节分明的手敲击桌面。

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敲击的回响，还有时不时戳屏幕的声音。

林烨深做题做累了，下地走了两步，顺道去倒水，迟疑了一会儿，又拿起另一个杯子给游颜倒，放到人面前。

游颜突然有了想法，是原先的细节没有补充，人物并不是很饱满。

“谢谢。”游颜拿起那杯水，杯壁的温度传递到她手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指尖冰凉的不像话。

似乎一直是这样。

温热的水滑过喉间，这次没有酸水翻涌引起的呕吐感，什么也没有。

之前的冷水似乎是太凉，进入身体后总归是刺激，总想吐。

游颜将有瑕疵的文段删去，重写了一段，大概满意了就抓起一旁的白纸抄了下来，又起身去书房，拿了几只笔，结果又忘了什么，走了回去，再出来。林烨深就在沙发上，看那人来回走了几次，这才回到电脑前。

像记忆力不大好的样子，林烨深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没那么严重，她打开备忘录，记下了这一点。

前后写了一个小时，游颜活动了下手臂，回头看沙发，林烨深不在。

虽然那本该就没人。

林烨深刚洗漱出来。

“还不去睡？”游颜倒感觉新奇。

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这个点也就差不多睡了，现在只是单纯的失眠，才拖的很晚。

林烨深看表才发现过了一个小时，“快了，差一点。”

游颜刚离开就发现一个问题。

之前家里并没有其他人，自然不用可以记住自己的杯子长什么样子，牙刷什么颜色。现在不一样，家里多了个林烨深，次卧的房间里没有洗手间，洗漱用具就放在外面，杯子在这也不稀奇，只是有人不记得自己的牙刷杯罢了。

游颜啧了一声，走出门外，“林烨深。”

她没有特别大声，在这间房内就已经足够。

拖鞋在地板上踩出声音，不急不慢的，发出声音的主人也是，“怎么了？”

“你的杯子是哪个。”换做其他人，估计尴尬的要钻进地缝里，但游颜还是毫无情绪。

林烨深一边眉毛上扬，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嗯......那个。”她指了那个白色的杯子。

“好，谢谢。”游颜拿着自己黑色的杯子，还连带着牙刷牙膏准备走，突然又想起什么，“晚安。”

“嗯，晚安。”林烨深换了一种更温柔的声音。

游颜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在波澜起伏，恨不得走快点。

游颜洗漱完，整个人倒在床上。

她听着门外走动的声音，又有倒水、关灯的声音，最后彻底宁静。

什么都听不见了。

和之前一样。

就像在这里度过的前三年，这个房子毫无生机。

脑子里空无一物，但就是睡不着。

她失眠了。

一顿折腾下，游颜放弃了挣扎，彻底丧失力气，走去贴门，听了半天确保屋外没人后走了出去。

屋外确实没人。

林烨深倒的那杯水已经凉了，游颜不信邪，喝了一口。

酸水瞬间上涌，游颜蹲下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她将桌上的那张白纸抽走，拷贝了一份文件，轻手轻脚回了房间，又在床上架起桌子，摆好手提电脑，一副要认真工作的样子。

事实是她确实在工作，不过没多久就倒桌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