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 第2章 第 2 章

“所以......你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这是林烨深的声音，带着犹豫，还有小心翼翼。

“不可以。”游颜的声音出现，气氛一下子跌至零度。

“阿颜......阿颜！”

“不要再问了......”

游颜只觉得有双手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出水面，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头皮被撕扯的痛苦将其包围。

梦终究是醒了。

她如同溺水者那般大口呼吸着，随着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脏起身，又带着兴奋后的痛苦低下头，似乎有阵力量向她的头部挤压，带来疼痛后不愿离去，久久徘徊于此。

桌面上，凌乱的几板药说明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远不止一次，一阵手忙脚乱下，就着一旁的凉水，游颜最终把药吃了下去，仰面倒在办公椅上喘息。

脑内还是犹如一团浆糊，头发也因自己的烦躁而拨的凌乱。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游颜以为是编辑有什么事找她，不敢用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大脑去面对，只好冷静几秒，再打开手机。

是江霖的。

游颜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霖：「姐，早上好，起床了吗」

这语气......多半找自己有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游颜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想着怎么回复。

最后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游：「刚起，怎么了」

另一边。

江霖见游颜回消息恨不得从床上一跃而起。两家交情还算，江霖的妈妈对游颜这个孩子喜欢的不行，重点高中毕业，现在又去了海城排名前五的大学，人性格又好，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在知道游颜成了小说作者更是喜欢的不行，天天让江霖向她学习，但江霖可不吃这套，游颜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今天能这么早回信息简直出乎意料。

想起林烨深拜托的事，江霖又有点烦恼。

她不知道林烨深和游颜这两个人有什么矛盾，闹掰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总之今早收到林烨深的信息时还有点不可思议。

只能先试探试探游颜还记不记得有这个人了。

江霖：「姐，你还记得林烨深吗」

游颜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打理头发，长时间未打理的短发已经齐肩，但她没有放任不管，而是选择扎起一部分，半扎的发型让她颇像一位艺术家。

她拿起手机，明显怔了一下，随后退出聊天界面，江霖说的那人就在列表顶端，聊天记录甚至还停在三年前的“高考加油”。

游颜没有回答，林烨深也就没了下文。

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手机被倒扣在一旁，她深呼吸几次，这才抓起手机回了信息。

游：「记得，怎么了」

江霖：「她考上一中了」

“说不定以后就能亲自体验了呢？”游颜咀嚼着这句在梦里出现过的话，她曾认为声音的主人办不到，最后还是成功了。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许多。

游：「所以怎么了」

铺垫了这么多，江霖觉得游颜应该还记得这个人，干脆直接说明来意。

江霖：「她下学期高三，你也知道的，一中会换校区」

江霖：「她想去那住」

其实江霖也有些忐忑，她不确定游颜会不会答应，原来林烨深发的信息还有后半句，现在干脆把后半句咽了下去，也是在今天她才知道两人出了矛盾，毕竟两人之前好的能把江霖当电灯泡。

游：「哦」

冷漠至极，是游颜一贯的回答。

游：「等我一下」

游颜大步冲向洗手间，用冷水使劲泼向自己的脸，不经意间抬头，难免会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嘴唇有些发白，脸也毫不意外的失去些血色，像被折磨了许久。当然，游颜只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觉得自己只是一副躯壳，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每当想到这里，生理上的痛苦就会告诉她，她还活着，还能感受到那些痛感。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炽热的目光似要将那人烧穿。

三年前的事情，终究是要面对。

要解决还是继续逃避，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她又抓起手机，飞快的摁出几个字，打完立刻将手机扔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等待审判。

游：「那来吧」

这不太正常。

江霖把聊天记录转给了林烨深。

林烨深：「？」

说实话，林烨深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顿痛骂，或是直接拒绝，当初冒犯到对方的是她，当场走开的也是她，这三年两人一点联系都没有，说不定游颜都给她忘十万八千里去了。而且她一开始只是想让江霖试探一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有没有被清理，要去住什么的都是后话，结果同意了。

江霖那边还没完，在等林烨深回复的这段时间里游颜又冒出来一条信息。

游：「剩下的你让她自己找我说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事啊。

江霖：「剩下的你自己和她说吧，她说的」

说完这些，林烨深是找不到江霖了，一连发了几条信息都没有回应，江霖的手机的勿扰模式，睡觉去了。

林烨深有点后悔做了这样的决定，但现在只能硬上，看着空无一物的聊天框，把字打了删，删了又打。

聊天记录早都被删完了。

游：「位置」

游：「我家在这，你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说话风格......很游颜。

无论是早就和她断了联系的林烨深，还是时不时就能和她见面的江霖，对游颜的印象都出奇的一致，不喜欢做事拖拉，能多快就多快。

林烨深：「明早十点到，你看可以吗」

游颜：「好」

从洗手间到电脑桌前的这段路走的格外漫长。

确保信息发出去后，游颜就切到小号去了，这个账号严格来说是工作号，只有她的编辑和一些同为作者的朋友，几个建起来的书友群。这个号相对清静，适合写作的时候开着，不会错过重要信息还清净。

和编辑的对话停留在上个星期，是关于她的新小说的。

由于她写作的习惯和别人不太一样，新小说也不是说上就上的，不仅读者摸不清下本小说的出现时间，就连编辑也不是很清楚额，出了预告的还好说，其他的就不得而知。

实际上，游颜不更新小说的时候才是在写，更了反而不写了，算给自己放个长假。

好好休息，顺便寻找下篇文章的灵感。

能更新的基本上就是经历了几次修改，大致满意了的存稿。

眼下，又是一篇新小说。

游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罐，随意倒出来几颗扔进嘴里，等着薄荷的气味在嘴里漫开。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篇草稿还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暂时只能看着，不知到怎么修改，这只是个看了几眼在感觉上有些不足。

另一边，林烨深收到信息后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收东西去了。

她希望东西多的收不完，越多越好，最好明天都收不完，但学生的东西哪有那么多，几套换洗衣服，书，衣架，几乎就没了。

现在总不能跟江霖或者游颜发信息说后悔了吧，她甚至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当初闹矛盾是一点风声没有，反正不是游颜忙就是林烨深忙，也让人看不出问题，随便说几句也就信了。

跟江霖说后悔，这件事是自己提出来的，更何况现在找不到人，跟游颜说后悔，那多半是还在在意之前的事情，感觉膈应。

昔日的好友都发展成这地步了。

林烨深眼前还有些恍惚，坐在地上，抬头发现书架上有东西正发着光。

游颜在忙完自己的小说后切回了微信大号，倒没什么人给她发信息。

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忘记干了，又想不起来，就这点时间她也没闲着，就转笔，甚至想去打理打理头发。

站起来的瞬间，她又记起来了，林烨深要来，需要收拾房间。

一个瘦高的人影走到客房，又慢步走回客厅，像是在想什么。

是的，她又把该做的事忘了。

游颜现在真想把自己的大脑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该记住的东西记不住一点，不该记的也没记住。

她想去拿手机，因为她就记得事情想起前自己拿着手机。

刚回到电脑桌前，她又想起那件被遗忘的事。

收拾客房。

于是那个人影又进了房间，只是这次提了些速度，至少没把事情忘记。

这套房子是四年前买的，当时的游颜一心只想走读，其实并未考虑未来上的大学就在这附近，本来想着和朋友合租一年就行。结果暑假差不多开学时，她那亲爱的父亲才告诉她已经买了下来，后来考到现在的学校，离得近，还免了住宿。

屋里的设施基本没动过，和几年前一样，除了游颜摆了些东西，调酒的器具，书架上多了许多书，至少看起来像有人住了。

只可惜那些东西上多多少少都落了灰，游颜现在喝不了酒，书也因反反复复看了几次长时间没动。

客房是有一阵子没打扫，这里几乎没人来住，上次住人还是半年前。

游颜抬出吸尘器，给地板做了简单清理，又去洗了抹布，擦拭桌子和床架，书架也不放过。

这对长期没什么运动的大学生来讲简直就是灾难。

期间游颜还不忘休息，给自己点了外卖。

她只觉得这次自己格外勤奋，整个屋子都被扫了一遍，算大扫除。

吃过晚饭，游颜又切回工作号，晚上的时间粉丝会比较活跃，比如现在。

不言而喻：「老师，你什么时候出新文啊」

老师快做饭：「端碗乞讨.jpg」

我要吃饭！！！：「端碗乞讨.jpg」

后来其他粉丝也被带动，整个屏幕都是表情包，游颜哭笑不得，抱着手机缩在沙发上。

言喻：「最近在写，不确定时间」

言喻：「但我能放个预告，和校园欺凌有关」

看到刺眼的“校园欺凌”这四个字，全身的肌肉开始紧绷，仿佛将她带回八年前的校园，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题材写作，但已经动笔，没什么好退缩的。

自己做好准备面对这些往事了吗？发了会怎么样？写到那部分时候的状态真的可控吗？

她问自己，但不知如何回应。

似乎真的就是头脑一热。

游颜长舒一口气，又切回大号，手自然垂落，却紧攥着手机，指尖因用力泛白，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开口，整间房也因她的沉默而毫无生机，她又觉得那灯光刺眼，耳旁混乱不堪，于是挣扎起身，从一旁的抽屉拿药，本能驱使她随意放置，却又想起什么，四处搜寻类似的药盒，带回了卧室。

像这样的药盒游颜有许多，长达一年的服药时间让她大致能记住什么时间要吃什么药，那是看得见药放在哪的情况下，要看不见说不定吃药也会忘记，而具体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能，那更不可能记得。

那一抽屉的药盒游颜看着就心烦，无名的疲惫翻涌，大力将拉开的抽屉送了回去。

她转身，整个人仰倒在床上，陷进床垫，房间没有开灯，一切几乎不可见。药物开始生效，迷糊中，整个房子开始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