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尽致 第2章 第 2 章

病房内昏暗一片，赵景致走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在白色的瓷片上形成了一小小一块三角形。

周奶奶已经睡下了，细长的眉毛下是合上的眼帘，虽然脸上有清晰可见的皱纹，但并不难看出周奶奶年轻时是一个美人。

赵景致将房门合上，缓步走向病床，轻轻地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他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病床的人，但脑子里却挥之不去林漓哽咽的声音和微红的眼角。

这个世界上骗子有很多，骗什么的都有，他们善用伪装和巧妙的语言来获取信任，最后会在你毫不察觉的黑暗中露出锋利的爪牙。

对于这种事情，赵景致见得很多，所以并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相信林漓。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除非他想得到些什么。

赵景致坐了一会，还是拿出了手机走到外面拨了一个号码。

很快那边便有人接了起来，“赵总。”

“帮我查一个人。”赵景致冰冷的声音穿透了春日灿烂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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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天后宫是东南亚最大的妈祖庙，要上去，中间有一段不长的阶梯要爬。

炽热的阳光照耀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正是一天里太阳最猛烈的时候，虽然时间上还没完全进入夏天，但对于这座南部城市而言，其实没什么区别。

林漓每爬一步都觉得艰难，比他抱着重重的摄影机到处跑还要难受，比他参加1200米龙舟竞赛还要疲惫。

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感觉要窒息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走出医院的，然后糊里糊涂接到台里的任务，再糊里糊涂地开车来到这里。

在上到一半阶梯时，林漓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周奶奶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也可以有亲人。

那时，林漓刚刚毕业出来实习，还不是正式记者，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跑腿的，穷得叮当响，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就这样，他真的顶不住了，晕倒在了自己刚刚租的房子门口。脸色白得像上了一层粉，嘴唇毫无血色。

他记得自己是被一股绿豆粥的甜味弄醒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身上盖着毛茸茸的被子。房子的空气里弥漫着一阵甜甜的豆子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熬煮东西的声音。

林漓披着衣服走了出去，他一开房门就看到厨房里站着一个穿棉服的约莫六十几岁的老奶奶，她手里正拿着勺子在锅里翻搅。香甜的味道便是从这里传出的。

老奶奶似乎听到声响，就转头对林漓笑了笑，眼睛眯着，很是慈祥。

“很快就好，你先坐一下哈！”老奶奶对林漓说。

林漓鼻子有点酸，自己从来都没想过某一天醒来之后发现会有人给他煮东西，还很温柔地让他再等一等。

当林漓还在发呆的时候，老奶奶已经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粥走了出来，催促道：“怎么还站着啊？快来快来。”

林漓拖着棉拖，跟着老奶奶来到餐桌，老奶奶朝他招招手，“来快把这个吃下去，吃了就不难受了，”说着她便将碗推到林漓面前，“你低血糖，还没进门就晕了，是我让隔壁陈伯把你扛进来的。”

“谢谢奶奶。”林漓鼻子更酸了，声音也有点哽咽，他看着冒着滚滚热气的绿豆粥眼泪就掉下来了。其实林漓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并不爱哭，工作再累，肚子再饿，他都没有哭，只是望着温柔的奶奶和一碗普通的绿豆粥，眼泪不知怎的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吃苦头了吧！没事，吃了这碗甜甜的粥就不苦了。”奶奶依然温柔地说。

林漓抹掉眼泪，朝奶奶乖巧地点了点头，便拿起勺子舀起瓷碗里的粥，瓷片相互碰击的清脆声音在午后的静谧的房中响起，没有什么声音比这个更美妙。

林漓轻轻地吹了吹勺子上的粥，白白的烟像蒲公英的绒毛随风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刚入口，林漓的口腔就被甜甜的味道包裹住，舌尖还有点沙沙的感觉，不像外面买的粥那样稀。绿豆被熬得软烂，入口即化，定是熬粥之人花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才会这样的。

吃完一口，林漓觉得从喉咙到肚子都是暖烘烘的。林漓保证这绝对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绿豆粥，没有之一。

从那天开始，林漓和周奶奶就认识了。

周奶奶自己一个人住在林漓隔壁，还经常招呼林漓到家里吃饭。按周奶奶的说法是，她觉得林漓特别会吃，让林漓吃自己煮的东西就特别有成就感。

其实林漓是知道的，周奶奶特别善良，她想帮帮自己。这让林漓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有人关心的，至少自己生病晕在家里会有人知道。

林漓没有亲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周奶奶的出现让他尝到有亲人的感觉了，是温暖的、幸福的、像被拥抱的一样。

那些个让人双手通红的冬天，在有亲情出现的那一刻都化作眼前一片温暖的泉，没有凛冽的风和刺骨的冷，只有从皮肤直达心底的幸福与满足。

跟周奶奶第一次见面的这段记忆，像电影般在林漓的脑海里播放着，一帧一帧的，异常清晰。

林漓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他觉得空气像水泥般凝固了，让他呼吸困难。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周奶奶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不该会这样的。天后娘娘请你保佑她能渡过难关。

林漓每上一级台阶，心里都在祈祷着，他希望自己那卑微的虔诚能被看到，他希望天后娘娘能大发善心让他实现愿望。

走上台阶后，一座座隐落在翠绿中的宫殿映入眼帘，到处烟雾缭绕，熙熙攘攘的人在宫殿里走进又走出。

其实林漓今天的工作是要在这里录一些素材，找一些资料的，但是他想先许愿，因为他害怕天后娘娘会责怪他不虔诚，就不给他实现愿望了。

林漓买了几炷香，走到蒲团前跪下，闭上眼睛许了愿望，再睁开眼睛仰视着前面金灿灿的天后像。

愿所愿之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