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 第2章 疼而苦涩

时间也许是读懂了黎璐的心思，比赛的日子转眼就到了。黎璐上午迅速完成了功课，准备下午早点去现场占位置。

正在玄关换鞋时，张妍走了出来，看见这情形，不禁问道：“璐璐，这是要去哪儿啊？”

黎璐抬头，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学校篮球队在文化广场有比赛，我想去看看，捧个场。”

张妍有点诧异，不仅是因为黎璐周末罕见的不学习，也是因为……她的打扮。

黎璐穿了一身早就被她压箱底的白色长裙，梳着小小的丸子头，脚上一双同色运动鞋，一举一动皆显现出了少女气息。

张妍也不想多问，毕竟孩子已经高中了，该有点自己的小秘密，而且她相信黎璐自己有考量“好，那你去吧，早点儿回来。”

黎璐从容一笑，点点头：“好！”

*

天气晴朗，温暖的阳光射在皮肤上，让人感到舒适。

可不知为何，黎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内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无法释放出来。

站在马路前，静静地等待着红绿灯。绿灯亮了，在看见附近没有车辆行驶后，她走上了人行道。

不远处，轮胎发出了强烈的摩擦声，一辆车子超速向斑马路飙来。

司机在注意到前面有人时 ，双手握住方向盘想调转方向，奈何车子速度太快，就算刹住也已经来不及了。

黎璐似乎感应到了，在车头与她只差十厘米不到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车头撞上黎璐身侧，司机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路上行人渐渐前来围观，窸窸窣窣的声音回绕在他耳边。司机没想很多，一个转弯直接逃窜。

“撞人了撞人了！”

晴朗的天气瞬间变得黑压压的。黎璐躺在血泊之中，路上的行人纷纷围上来，一个个拿出手机拍摄。

时间慢慢流逝使得思绪变得模糊，身体在微微颤抖，鲜血在慢慢流尽。胸口好像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那种无力感无以言语。

……

我在美好的年纪看见了世上的无情……

*

“滴—滴—滴”医院里检测仪的声音此起彼伏。

手术室外，张妍来回踱步，额上留着几颗汗珠，呼吸急促而浅。

手术持续了6个小时之久，门上的灯牌由红光到熄灭。

医生摘掉手套走了出来，张妍赶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送得太晚，失血过多，抱歉，我们尽力了。”

一滴泪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张妍的双腿似乎是支撑不住上半身了，整个跪倒在地。她捂住心口，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一下痛苦。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才17岁啊。”

医生叹了口气，出声安慰“节哀顺变吧。”

空荡的走廊，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没有平息。

*

绪城文化广场内，人声鼎沸。

“让我们有请这次比赛的胜利团队！绪城一中篮球队！”主持人鼓掌欢迎。

顾凌轩一行人走上了领奖台。他高举奖杯，笑容爽朗，殊不知在这个城市的另一方有人悲痛欲绝…

回家的路上，顾凌轩总感觉这天压的他喘不过气。莫名烦躁的他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歌声伴随着他回到家里……

晚上，顾凌轩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看着柜子了自己今天刚拿到的奖杯，总感觉一切好像没有了意义。

一夜无梦…

*

第二天早读下课，一个让顾凌轩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顾凌轩。

“你是？”被叫出来的顾凌轩有些疑惑。

眼前的女生穿着秋季校服，微卷的短发刚好到肩的地方。顾凌轩记得，她是她的朋友。

胡敏手中拿着一个有些陈旧的偏简约风的本子，那双杏眼红肿着，似乎哭了很久。

“她走了，但是我不想让你认为这个人没有存在过。”胡敏将手中的本子递给顾凌轩，继续说道：“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是我的错，但是我想帮她告诉你。”

说完，胡敏就走了，转身时似乎又用手抹了把眼泪。

她走了…是什么意思？顾凌轩看着手中的本子，有些不解。直到晚上回到家他才知道，原来胡敏口中的走了是“去世了”的意思。

*

“你说什么？”顾凌轩的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神色严肃。

宁若溪继续重复着刚刚的话：“就…就是你们学校好像有个女孩子出车祸了，肇事者也一点责任心也没有，竟然逃了，不过后来被抓到了，那司机也真傻，大白天的，警察哪能找不着呢？”

意识到不对劲的宁若溪又问了一句：“怎…怎么，那个女孩子你认识？”

顾凌轩将今早胡敏的神色和她说的话以及宁若溪说的话联想起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出车祸的人是黎璐，黎璐走了，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个假象在顾凌轩脑海里挥之不去。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双目血红，沉默不语。

宁若溪被他这样子吓到了，有些担心，“不是，儿…儿子，你没事吧？”

顾凌轩没有回答，直接冲向房间。他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看胡敏给他的本子。

进到房间，顾凌轩坐在书桌前，翻开了这本看着有些年头的本子。

翻开的那瞬间，顾凌轩神情茫然了片刻。

因为这竟然是日记本，而且是黎璐的日记本。

8月13日 星期一 小雨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见，没想到竟是在高二的暑假期间。

那时下着小雨，没有带伞的我打算在附近的图书馆看会儿书。走到书架前，刚想拿本书看看，却被一只手扯了过去。刚开始还是有点生气的，但后来我看见一本书从我刚刚的那个位置砸了下来，我才明白，那个人帮了我。

“没事吧，妹妹”

这个声音我一直记得。

后面几天记的都是一些杂事。直到“9月13日”这天，那个“他”又出现了。

9月13日 星期四 晴

又是13日，我又遇见了他，这次是在学校。没想到他竟然和我在同一所学校，而且还是同一级的，那时候我感觉我们真有缘。

那时刚吃完午饭，我和阿敏准备去教室学习。楼梯口内，他和他的朋友从我们身边擦过。他似乎不记得我了，也是，只是帮了我一把而已。

但还是会有点难过。

是啊，记得那时顾凌轩还有点小尴尬，看着是妹妹，没想到和自己同级。

顾凌轩看了一篇又一篇，泪水已在眼眶内打转。

有时候，世上最可悲的不是暗恋的人不喜欢你，而是暗恋的人恰好也喜欢你。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11月2日这篇日记中，“他”的名字终于出现了。

11月02日 星期三 晴

暗恋就似乌龟爬行，是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可我就是喜欢他…

起初我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因为一见钟情是在还没有了解那个人的情况下就喜欢上那个人，这也太不可能了。

现在我对一见钟情的看法就是，起初初遇后被那个人占据思绪，后来慢慢了解那个人之后，就陷进去了。

别问我为什么了解的那么清楚，因为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例子。

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大声表达爱。我会对他说：“喂，顾凌轩，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喜欢你啊？”

日记截止到11月05日，顾凌轩比赛的前一天。

11月05日 星期六 晴

昨天我在操场公告上看到了他要比赛的消息，那时候觉得他真是太厉害了，不小心脸红还被阿敏嘲笑了，我决定和她冷战一天！

明天我要去看他比赛，相信他也祝愿他得到自己心之所向。

期待（笑脸）

眼泪终是抑制不住，泪水顺着冰冷的面容砸下，苦涩在口腔中蔓延。

伤心之际，宁若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凌轩，张阿姨做了夜宵，你要不吃点？”

顾凌轩只是冷冷地回答：“妈，我不吃，你吃吧。”

虽然顾凌轩已经在强压着哽咽的声音，但还是被宁若溪听出来了。她并没有去打扰，她也不问原因，她知道，孩子现在需要的是静静。所以，她选择默默地走开。

顾凌轩一遍又一遍地翻着这本日记，似乎这样就可以找到黎璐存在过的痕迹。

记得我说过“到时候赢了，我要向一个女生表白”黎璐，你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呢？你说“相信也祝愿我得到心之所向。”你的祝愿怎么一点用都没有…我赢了，可没有你，我赢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呵，是别人的赞美吗？可我只想要你的赞美，仅此而已…

黑暗又封闭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坐在书桌前的少年眼帘低垂，双手抱住膝盖，头无力地埋在了手臂上，沉默许久，睫毛一颤，终是落下了一滴泪。

现在的他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里，甘愿待在里面却又承受不住寒冷。

今天的夜晚是那样长，顾凌轩也不知道自己伤感了多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以这种姿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一切他重视的人都慢慢离他远去，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