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鹿见月 第4章 好吧，以后不叫你装货了

厉慈溪和张子玑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肌肉酸软，走路也走不快。好在护旗手提前几分钟下训，在食堂排队抢饭也有优势。

“你觉得晒死和累死，哪个更难受些？”张子玑和他在食堂里排队的时候，特别真诚地发问。周遭全是乱哄哄的人群，各自和自己的朋友吐槽着今天第一天军训有多苦多累，以及自己的教官都有多么不近人情。

厉慈溪锤了锤大腿，松解一下，没有哀声怨道，“无论哪一个，你都得熬六天。”他总是这样，一针见血地戳穿，张子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讲话跟那个姓楚的一样讨厌，”站着也不好好站，张子玑勾着他的肩膀，像是故意报复他的直言不讳，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的重量往他身上压。

本身两人训练了一上午，都出了一身汗，厉慈溪又有点轻微的洁癖，张子玑一靠过来，“臭，”言简意赅，并捏紧了鼻子。然后用手肘去戳他了，让他离自己远点。

张子玑炸毛：“你可别乱说，我香着呢！”不可置信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

下午的训练，从14:30开始，林逸月在家睡了个午觉醒来，发觉这太阳比早上更猛烈了些。撑着遮阳伞往学校走去，不禁深深叹气。这样的日子居然还有六天，实在是难熬。

累点就累点吧，好歹不会被晒呢。看了看脚下被太阳晒得发白的人行道，林逸月更是把外套上的领子往上挺了挺，她可不想在这样的天气下站军姿。

在走去田径场的路上，人群稀稀拉拉，有一些是刚起床的住校生，明显还是困顿的，脚步沉重，打着哈欠。忽然，有人拍拍林逸月的肩膀，回头看，是王小佳，她绑了双麻花辫，可能是由于发质较硬，辫子尾部的头发特别倔强的翘着。

“诶，王小佳！”林逸月惊喜道。

王小佳一骨碌地就钻进了她的伞内，“我老远就看见你了，就想着是不是你，果然没认错，”即使经受了一上午军训的折磨，小佳依然还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跟旁边那些困得睁不开眼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样，你去总教那里还好吗？”王小佳自来熟，自然而然地挽上林逸月的手臂，一起往田径场走去。

“我踢了一个上午的正步，腿酸死了，”林逸月倒不拒绝王小佳的亲近，本身她们俩就是同桌，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现在拉近一些关系更好不过。更何况，她也挺欣赏王小佳的，无论超群的写作能力还是随时活力四射的状态，林逸月都很向往。

“我们班就像晒番薯干一样，”王小佳指指自己的脸，“我都怀疑没晒均匀，两边脸颜色不一样了。”不过此时林逸月只能在她脸上看见没有抹匀的防晒霜，忍俊不禁。

“你没有抹匀，这边脸还有一点。”林逸月笑着说。

待两人走到田径场之后，王小佳还在问有没有哪里没涂匀的，收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回五班场地那边。林逸月往升旗台方向走去，便看见吴嘉丽正和那两个男生都坐在升旗台的台阶上说话。

升旗台筑了五层阶梯，吴嘉丽坐在最下面的台阶上，两个男生坐在最上头。张子玑就算坐着也是一条腿跨过三个台阶，很是不羁，将身旁的厉慈溪衬托得规规矩矩的。

林逸月心里暗骂一声，装货，然后向他们走去。

吴嘉丽给她让了点位置，“林同学你先坐会吧，待会有的是时间站。”一提站这个字，就觉得双腿又开始没劲，林逸月也不管后面还坐着一个装货了，直接坐下。四个人，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怎么回事？刚刚你们仨不还是聊得好好的吗？她狐疑地回头看看他们俩，又看看吴嘉丽。林逸月觉得自己就差在脑门上写个问号了。

......

厉慈溪中午从家里出发，还得骑上一段自行车，太阳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皮肤。本身他就不经常被阳光直晒，这下遭罪了。尤其是在等着红绿灯时，他暗暗后悔早该坐公交车出行。

几乎被太阳烤焦的他，最后无助地来到田径场，坐在升旗台的台阶上，借着周边高大建筑的荫凉，从烈日中缓过神来。

他是第一个到的，吴嘉丽是第二个。“我刚刚看见你的朋友了，”一上来就和厉慈溪说话，看得出她外向且话痨，“在那边被三四个女生围着呢。”手往那处指指，果然如她所说，张子玑站在原地，旁边围着几个女生，他一直在摆手，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人气不减，”他无奈地笑笑，“习惯就好。”后一句明显是对吴嘉丽说的。厉慈溪对不熟的人说话语气都很温和，礼貌使然。

“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室友还跟我打听你们呢，”吴嘉丽避嫌，只坐在最底下的台阶上。

“都是打听张子玑的吧，我没什么好打听的。”他语气平淡，把自己从当事人的行列里摘了出去。

张子玑一路小跑着过来，生怕落单又被别的女生围住。跑到了升旗台，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往厉慈溪身边坐，发现屈着腿难受，又打直了。他突然一个伸腿，迫使吴嘉丽往旁边挪挪给其空出地方。厉慈溪给了他一个眼神，就差明说了。

奈何张子玑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我靠，你们知道吗，刚刚一群我不认识的女生把我围住了，我以为我犯事了呢。”

吴嘉丽轻轻偷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厉慈溪把眉一皱，伸手拍了一下张子玑的腿，“看见了，你多半已经出名了，建议这几天走下水道。”张子玑被他一拍，哎哟一声，把腿伸回来了一些。

吴嘉丽更是笑出声来，回过头朝他们俩说，“反正现在十三班这边的女生都知道你俩了，你们走下水道有伴了。”倒是接上了厉慈溪抛出来的梗。

张子玑在厉慈溪旁边嚷嚷：“明天咱们一块上学，我不想再落单被抓了。”

厉慈溪本来就嫌热，张子玑一靠近更热了，吵得还烦，“知道了知道了，闭嘴。”就连训斥也是平淡的陈述句，除了厉慈溪皱起的眉可以看得出他此时确实有点不爽外，别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女生走过来，厉慈溪认得出她是另一个女护旗手，林逸月。应该和张子玑都是五班，训练起来很认真卖力，似乎不太爱和异性说话。剪着普通的短发，反而使她英气的长相更为突出了。

今天早上无意的对视，让他记住了她的五官。眉骨和鼻骨都特别端正挺立，下巴瘦削，无端端让他想起来美术展览上的白色罗马雕像，但林逸月更像是血肉之躯上的精雕细琢。

很周正、很张扬的漂亮。

他在心里想。

厉慈溪挪开了眼神，故意偏头与张子玑搭话，“那是你同班同学，你不和人家打好关系么？”

“我很努力在找她说话了，”张子玑疑惑，“看不出来吗？”

吴嘉丽插嘴：“说真的，还以为你在挑衅她呢。”暗指早上的那次对话。

“我好冤啊！！！”张子玑又在厉慈溪旁边大叫，被厉慈溪狠狠锤了一下，安静了。

同时，林逸月也走到了三人面前。

吴嘉丽再次往旁边挪了挪，“林同学你先坐会吧，待会有的是时间站。”

因着话题当事人到场，三人都噤声了。吴嘉丽还在脑子想着该说些什么话破冰，却看见林逸月拧着眉毛往后瞧了瞧。这样的神情让她看上去不太好惹，心情不佳。

三人这下更不敢说话了。

......

下午的训练和上午一样，疲惫依旧。不过，让林逸月意外的是，她累到抬不起腿的时候，后方的张子玑突然说：“报告！总教我觉得有点累了，要不休息一下？”

总教大发慈悲：“全体都有，坐。”

四人迅速坐下了，开始捶腿。

林逸月思想斗争了好一会，转过头，“谢谢了。”又转回去，只留后脑勺给两个男生。

她心里暗暗想，好吧，以后不叫你装货了。

张子玑如梦初醒：“啊？”

厉慈溪：“人家说谢谢你。”身后传来一阵声音，估计是伸手打了一下张子玑。

张子玑恍然大悟：“哦，不用谢，我也累了。”

吴嘉丽噗嗤一笑。

这么个小事件之后，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便缓和多了，没有今早时那么生分。

下训之前，总教告诉他们：“晚训是18点开始，到时候你们就跟自己的班级活动就行，白天就到升旗台这边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

“解散。”

护旗手比别人解散得早一些，吴嘉丽急着回宿舍洗澡，林逸月便自己一个人走了。九月份的青宜，白天时间依旧很长，太阳此时已经待在西边，默默把每个人的人影拉长。

她看见地上一大片黑暗接近了自己。

回头。

张子玑和厉慈溪俩人像一面墙似的，挡住了大部分刺眼的阳光。

“你不去食堂吗？”张子玑先说话。

“我回家吃，”林逸月本来只想说这四个字，想了想又多说一点话，“我家在这附近。”

“真好，”张子玑的羡慕不似假的，“走了，还得抢排骨吃。”说完又拖着厉慈溪离开。

林逸月刚抬起手，“拜拜...”目送俩人一深一浅地小跑离开。

意料之外的，他们俩都挺友善的。

可能是她先入为主，觉得二人不好相处了。诶，不对，她怎么会觉得厉慈溪不好相处？额，可能是因为今天一整天只听见过他说两句话吧。

感觉是亲戚见到都会夸文静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