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新生 第10章 辽宁大连

又一年的暑假，黎栗妈妈带着她去大连的海边玩，周毅刚好打完比赛，得了第一。黎栗跟她妈请了一天假，骗她妈说是周毅邀请她到现场去看比赛，她妈看破不说破，还给了她好多零花钱。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可得注意安全啊，俩小孩，小心点，看到什么喜欢的，不太贵你就买，别舍不得，来都来了。”黎栗兴高采烈的出门，其实早就和周毅约好了。她妈那些年，有意无意的提起，轻飘飘带过，心里门清儿，但从来没有过斥责、反对。有时候母爱泛滥了还说一句，“这孩子真不容易，这么小，就就经历了这么多。”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呢，尤其是有过爱情的人，那种眼神犹如秋水，像嬛嬛爱四郎时的纯净，怎么藏得住？

那天周毅赢得冠军，那几年周毅被评为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但也因为这个称号后面受了好多苦。赢得冠军是理所当然，输了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花束和金牌跑着来见她，温柔懒懒的海风吹动少男少女不安的心，风和感情都是那样的明媚肆意张扬，无所顾忌，轻而易举的获得自由，那时的自由万无一失，那样的情感真挚洁白无比……

谁能想到以后，曾经只留清气满乾坤的小姑娘后来想死，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人群骂到暗无天日，都一样，心里进不去一点阳光，封死。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可在这种黑暗中，又一遍遍想走出去，独自撞得头破血流，耗费所有力气，还是走不出去。明知已在穷巷，可掉头发现还是在穷巷。像那首敕勒歌一样，明明是辽阔的草原，却充满了悲怆，辽阔下更加让人渺小，对生命的无奈，挣脱不开，死死困住，可就是身处在草原啊，那种无力窒息感，总在临死前度过去一口氧气，吊着人。

周毅气喘吁吁站定在离黎栗几米外的距离，背着手。黎栗感到奇怪，便要上前，周毅制止。“你别过来，我会过去。”

黎栗停住脚步，周毅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说，“从那里到这里，一共一百零八步。”他们的对面便是跨海大桥，随后周毅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捧在黎栗面前，他说，“今天来见你的路上，看到有一个老奶奶推着车在卖花，我就挑了几枝。”

黎栗第一次被人送花，第一反应是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该不该接，心底又是忍不住的开心，原来被人送花是这个感觉，她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因为他说的是叶湘伦的台词吗，喜极而泣。

爱是这个年纪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的秘密。

周毅看出她的犹疑，于是把花往她怀里塞，紧张到抿着嘴偷偷的看她的表情和反应，很小声的说，“我”，自己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便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说，“我想成为第一个送你花的人。这朵花开的好美，算你走运。”

黎栗傻笑的接过花束，眼睛红红的，浅浅笑着，凑近闻了闻，那时候她都分不清花的种类，她也没想分清，看着就觉得很欢喜。

那几年，每每到了三四月份，黎栗就会拍她家后院的梨花发给周毅。如果他恰巧在家，那黎栗一定会拉着他到她家好好赏花。后来到了上海，看到了玉兰花，那时，她也想拍给他看，但已经没有理由了。以前看步步惊心的时候，若曦直到离开手里还握着四爷送她的玉兰花簪子，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玉兰花。黎栗拍下来后想想，好看也好香，那样的纯白无瑕，但好像对爱情不太吉利，感情忠贞结局分离，她不喜欢，所以最后连朋友圈都没发。

“你喜欢吗？”周毅小心翼翼的问她。

黎栗笨重的点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

“很喜欢是有多喜欢啊？”

“就是很喜欢啊！”

“你具体点说吗？”周毅刨根问底，不死不休。但把黎栗问的有些问恼了，回他，“有三四楼那么高喽，有星海广场这么美喽，像简单爱那样喜欢，像叶湘伦谈的很快才能找到路小雨那样喜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伴着风，拿着花，吹起的碎花裙摆，走在路上。黎栗感觉自己心里开了花，什么花她也不知道。那样平静的水面，是幸福的涟漪。

“哎，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黎栗还低头鼓捣她的花，仿佛眼里只有花，美景根本入不到她的眼里。“哦对，你的奖牌呢，拿出来看看。”

周毅从包里翻出来给她看，黎栗仔仔细细的摸着奖牌的纹路，她又想哭，之前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感性呢。她知道周毅一路走来有多难，临近比赛前感冒发烧还不能吃药，只能硬挺着，每天的训练从不耽误。周毅对自己要求还高，每天给自己加练，早上五点多就起来，比别人多练两三个小时。第一，光荣啊，可这得留了多少汗水，受了多少苦楚，才赢得这块奖牌。

“真好。”

周毅此时根本不知道黎栗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她为他开心，真的开心。但黎栗比他想的，还多了一层心疼。爱，让人心疼。

周毅臭屁道，眉目上扬，一眼大一眼小，赛场上凶狠无比，气场不输老将，场下可爱的不行。“我厉害吧。”爱，让人自卑，连周杰伦都说，《我不配》。

黎栗还给他奖牌，眉宇之间尽显英气，明眸善睐。于是黎栗用极其夸张的演技演了一个小迷妹，“你都厉害的出宇宙了，我觉得，你就是最厉害的。你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这样出色的男孩，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你那明亮的眼神，飞扬的汗水，神乎其神的球技，和这块金牌这束花，都深深地迷住了我。”

黎栗的眼神好似看见偶像，“周毅，你简直帅的我，哦，不止我，是帅的大家心里都有点事了。”

周毅假装听不懂的样子，笑嘻嘻的自顾自摸摸自己的脸，低着头用手蹭了一下头发，然后又摸脸，很忙的样子，但奈何真是忍不住啊。“咳，你这，夸得太有水平了，这台词背了多久啊，用的太合适了。”

黎栗看他傲娇的样子，太喜欢了，“是吗？”黎栗现在有些飘飘然，抱着花，情不自禁的哼起歌，“反正现在的我们，算暧昧，我愿意给的感情……看你入眠的侧脸，有多美……呃，不会了。”周毅双手撑在栏杆上，歪着头，满带笑意的望着她，眼里、心里，都是眼前人。

虽然词不达意，但没有一丝遗憾和悲伤，却也一曲成谶。

黎栗那时候常常想，如果她早一点喜欢周杰伦，说不定她的钢琴造诣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烂。初中的时候，两人打完兵乒球，一起回黎栗家里。周毅看到她的琴，便好奇，“还没听你谈过琴呢？”

那是在一个凉秋下午，黎栗穿着一条长裤和一个简单的砍袖，吹着风扇。黎栗二话不说弹了一曲《和你》，“我要和你赏最美的风景，看最长的电影，唱你爱的旋律……”

弹琴的人沉浸其中，自娱自乐。听的人，不自觉的脸红，一个男孩笑的甜甜的，空气都像蜂蜜那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弹着琴，唱你爱的歌。’爱到极致要克制，一旦克制又是极致的暧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狂跳不止。

周毅那只躁动不安的手，始终没有牵起，不过这不是什么遗憾。他想，一切事情开头的时候总是心中无数的，现在心中有数，慢慢就会有数。可岁岁年年人不同，物是人非事事休，到最后许多寻常事都难如登天。

周毅在星海广场给黎栗拍了好多照片，两人中间的花束，海风吹动的发丝和吹开的眉目、裙边。然后他们去了俄罗斯风情街和水族馆，一路上吃吃吃，拍拍拍，那时候还不太流行的铁板大鱿鱼，还有一大长串的冰淇淋在他们眼里都很稀奇，黎栗还买了个俄罗斯套娃。路上周毅不只一次提出，把花先放进他的背包里，但被黎栗拒绝。后面，大连有好多山路，很多坡路，上上下下，把黎栗累的兴致少了一半，才同意把花放在里周毅的背包里。随后，她拍了一张周毅背着花朝着夕阳向前跑的背影，前面是一片蔚蓝的海。这张背影图，从他有微博的那一天起，用的就是这一张。

所有美好的一切，在那根簪子后，戛然而止。

最后，两人找了一个海边的咖啡厅，可以看到黄昏和泛黄的海水，旧旧的，像一对老年夫妻，静谧美好。黎栗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后问他，“得了第一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啊，我真的无法想象出来。”

两人此时都在安安静静的看着一行行白鸥和安静的海面，光的颜色，让人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周毅没想到黎栗会这么问，他低头笑笑，“没赢的时候很期待，赢了反而没那么激动了。”

“这么淡定，升国旗奏国歌的时候，不会感动的想流泪吗？”

“会，之前会这样，现在好一点。”

黎栗笑他，“好凡尔赛啊，你是在炫耀你总得第一嘛？”

周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是，因为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完成目标吗，2020的东奥才是，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果然有格局，已经想那么远了。我想一下，2020年。我那时候应该上大学了，大学都快毕业了吧，希望那时候我能去看你的比赛。”

“行啊，你还从来没在现场看过我比赛呢。”

“嗯，到时候到现场给你加油打气，选一个你能看见我的位置，脸上贴上你的名字，拿着你的横幅，大声狂喊，‘周毅，加油！’”

周毅很认真，他当真了，“那说定了啊，奥运会的时候你要去。”

“嗯，说定了。”

俩人大学还没上呢，已经开始幻想了。这事八字没一撇，周毅倒是有些焦虑，“要是我没得奥运冠军咋整啊？”

“没得就没得呗，不是还有下一届奥运会。”

周毅说，“有人说，赢了才能成为讲故事的人，所以我不能输。输了，我没资格讲，讲了也没人会听。”

“我呀，我爱听啊。何况这么远的事呢，现在的第一焦虑这个，其他人不是更焦虑了。就是没得第一，也不代表你不优秀。哎呀，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嗯，先不想，反正我们约定好了，可不能失言啊，来干杯。”周毅在夕阳的光环里举起了他的咖啡杯。

“哈哈哈，干杯，祝你赢得第一，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人的杯碰到一起，没有任何不幸和忧愁，没有任何利益和目的，没有任何算计和表演，只有祝福，只有爱。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落日与晚风,朝朝又暮暮。短暂的鲜花盛宴就此结束，年少的花逃不过命运，终究会枯萎。

2020年那场奥运会，她失约了，他输了。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回去的时候，黎栗抱了一束花，她妈妈看到后开心的问她，“这哪来的啊？”

黎栗不敢说实话，“买来送你的呀！”

她妈妈顺势接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哎呀我女儿，真的假的啊？”

黎栗面不改色的点头，“当然了！”

她妈妈看了好久，又拍了好多照片，晚上跟她爸打电话的时候可劲儿炫耀，回家后到她姥姥家又是一番炫耀，总之见到个人，话题总会转移到这。回家那天，有的花都蔫了，她妈妈还是执意要带回去。为了这半死不活的花，她妈妈又新买了个花瓶插了好几天，就等人来问呢。

到现在，黎栗也不知道她妈妈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佛说鹿母经》里说，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

万无一失的自由，是于适说的。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封神和蛟龙行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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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辽宁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