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顾纯和陈恩礼以及滇城市公安局的局领导们驻扎市局禁毒支队指挥办公室,直连省厅禁毒办情报指挥中心,同步着耿童他们的信号。
这是场大行动。
“江驰和耿童已经在外围守好了,”顾纯戴着专业的耳机,向上级汇报着自己这边的进展,“我们提前用直升机布控进去的警力占据了红砖厂的高地,两位特情一直在村里潜伏,目前已经取得部分村民信任,接下来只要钟才一露面,我们的同志就立刻采取措施。”
那边很快给出反馈:“很好,一定要就地控制钟才,红口村的人员密集度太大,村里地势情况复杂,如果让他跑了那就不妙了。”
158、
张东伟嚼着槟榔,老油坊里榨菜籽油的机器正不断运作,旁边是成吨的小麦粉,还有给麦子剥皮的老式手摇机。他弟弟张光明蹲在角落擦枪,月光斜斜落下,他们的人一半守在老油坊里,一半在外面一麻袋一麻袋地把伪装成小麦粉的海洛|因装进厢式货车。
“哥,郭彪说今晚带现金来,”张光明的声音闷闷的,“五百斤货,够咱们快活好一阵子。”
张东伟呸地把嘴里的东西吐掉:“让弟兄们盯紧点,钱茂那老狐狸最近总在附近晃悠。”
他没看见,张光明擦枪的手顿了顿。
见张光明不说话,张东伟踹了他一脚:“傻了?我让你盯着点。”
“知道了,”张光明咬着下唇,抬眸瞥张东伟一眼,试探道,“哥,我想买台越野车。”
张东伟鞋尖在地上摩擦一会儿,有些讳莫如深:“少不了你的,真是。”
说完他忽地小鸡仔似的拎起地上蹲着的张光明,把他狠狠掼在墙角,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枪:“想打你哥的主意?”
张光明吃痛地呼了一声,忙双手捂着头:“不不,没有的事。”
张东伟把枪口抵上亲弟弟的下巴,冷笑:“你个狗|娘养的,还想要越野车?”
“我我我我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你是姓张没错,”张东伟扼住他的脖子,面露凶色,“但也别忘了自己是从哪条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当年要不是那个贱女人,我张家的生意早他妈铺到北方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傅强那个老东西的气?”
张光明疼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连连求饶:“哥,哥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了哥......”
张东伟冷冷看他一眼,用枪点点他的下巴,然后嗤笑一声把枪收了起来,一把甩开他。
张光明险些摔倒在地。
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他眸底的泪模糊了视线,转而猛地用手背擦去,喘着气恶狠狠地注视着张东伟转身去盯货的背影,眼里写满了恨意。
一个月前,张光明在滇城夜市的麻将馆见到钱茂。
对方扔给他一叠照片,全是张东伟之前跟境外毒枭碰头的画面:“你哥拿大头,你喝剩汤,公平吗。”
彼时张光明还有些发怵,愣愣地看着钱茂:“你到底想怎么样?让你的人把我抓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
“我知道你家的事,”钱茂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眼神却如盯着猎物般落在张光明身上,“你和张东伟同父异母,你妈被张东伟活生生弄死在缅甸南二村的一个茅草屋里,我说得对吗。”
张光明瞬间警惕起来:“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知道?”钱茂不疾不徐道,“我是当律师的,你知道律师最厉害的地方在哪儿吗?那就是人脉。想弄清楚你的事情对我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而已。张东伟杀了你妈,你难道就不想替她报仇吗?”
“钱茂,我劝你最好别挑拨离间!”张光明收紧了拳。
“这不是挑拨离间,”钱茂从身侧拿出一个铁皮箱,摊开在桌上,露出里面的大把钞票,“是在给你翻身的机会。我有办法替你妈报仇,但是你得为我办一件事。”
张光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心动了。
他道:“什、什么事?”
钱茂的指甲敲着桌面:“我听说你哥打算和北方来的郭老板做一笔生意。”
张光明点点头。
钱茂:“帮我搞到交易的时间地点,红口村以后就是你的天下。”
现在,张光明看着哥哥的背影,想起钱茂说的话,摸了摸腰间藏起的匕首,紧咬着牙关,动作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下一秒,张东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张光明瞬间变了表情,傻呵呵地朝张东伟一笑。
张东伟没管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抬脚走到老油坊外,看一眼腕表上正在缓慢挪动的秒针。
他招呼已经装完货的小弟:“过来。”
于是那小弟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张哥?”
“把家伙都准备好,老子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是。”
159、
同一时间,禁毒队的特情正在村会议室附近的大榕树下看村民们打牌。
昏黄的电灯泡被拉到榕树下的棚子里,人哈出来的水雾特别重,天气冷得刺骨。
地上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
这里聚集的大多是些中老年人,旁边还有孩子,两位特情穿着破了洞了棉衣,站在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身后看着他们。
代号为鹰嘴的特情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朝另一人打着手势。
另一人悄悄将右手往下压了压,摇摇头,意思是这里有孩子,再等等。
老人打着字牌,看上去倒是一片安宁祥和。
鹰嘴将双手环绕至胸前,找到时机故意凑上去道:“这牌不对吧?”
“哪里不对了,你看我这不把他给炸了吗?”
鹰嘴:“他都提胡了,而且你这也不是炸啊,你看,你这根本不成对子!”
老人定睛一看,愣了愣。
牌桌上留着长胡子的老太爷忽而一拍腿:“你这是诈胡!”
其他人也跟着看热闹:“哎呀,还真是!怎么还有这样玩的!你这老李头也太阴了吧?”
“就是啊,怎么还诈胡呢!”
老李头瞬间尴尬起来,手里的牌一放,站起身摆手道:“我不玩了我不玩了,真是......不就是看错了嘛。”
鹰嘴又说:“哎不玩不行啊老李头!你不守规矩!”
老李头吹胡子瞪眼地说:“让钟家老大过来!他会打!”
“哎对对对,让他来替你不就成了?”鹰嘴添油加醋地说着,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特情潜伏了这么些天,基本上已经摸清了村里的情况——钟家老大就是钟才,因为钟老村长病故,所以作为钟家长子的钟才在村里算是比较有话语权的年轻人,而他又是被整个村子的人看着长大的,对于这些喜欢娱乐的老头相对比较照顾,老头们打牌的时候偶尔会叫钟才来,钟才这些年一直在扮演孝子,为了赢得村里老人的好评,他一般不会推却这些老人的邀请。
眼看着老李头入套,鹰嘴往后退了几步,在这片热闹声里悄悄走到旁边正在玩耍的小孩们身边,蹲下来:“你们在玩什么呀?”
毫无防备的孩子们活泼地接话:“我们玩扮家家!我当警察,妞妞当小偷,我们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
鹰嘴长长地噢一声,他变魔术似地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棒棒糖:“那能不能让哥哥也加入你们的游戏呀?”
“哥哥这么大了,怎么还玩扮家家!”
鹰嘴笑着说:“因为哥哥没有朋友,很孤单,所以想和你们一起玩。”
富有同情心的孩子们立刻瞪大了眼睛,马上拉着鹰嘴的手表示可以收留他这么个大龄儿童。
鹰嘴又说:“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哥哥当警察,你们往村子里跑,然后哥哥来抓你们,行吗?”
“好呀好呀!”
鹰嘴站起身,作势要抓人:“那别让哥哥抓到噢!”
小孩子们活跃起来,嬉笑着逃跑。
“三、二、一,跑!”
鹰嘴飞一般地跟在他们身后,往村子里追去。
目睹了全程的特情同事朝他的身影比了个大拇指:“牛啊。”
支开了小孩子们,特情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
钟才姗姗来迟,老李头见他到场,立马拉着他坐下来:“钟家老大,你可算来了,你看看,我这牌怎么越打越不对劲呢?你可得帮我老李头一把啊!”
钟才彬彬有礼地坐下,开始和老人们谈笑风生。
特情往旁边走了几步,不让钟才注意到自己,背对着村民们,轻轻按下藏在衣服里的简易信号发射器。
160、
耿童收到信号的第一时间就按下了对讲机,黑色的面包车很好地隐匿在山林间,对讲机发出嗞啦的电流声:“指挥室指挥室,特情传来信号。”
陈恩礼沉稳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了过来:“向我报告你们的情况。”
耿童:“收到收到,二组一小队就位。”
对讲机里又是一阵响动。
“二组二小队就位。”
“二组三小队就位。”
“三组一小队就位。”
“三组二小队就位。”
市局,顾纯按住耳机:“钟才露面了。”
省厅的领导当机立断:“让他们推进!”
陈恩礼看着雷达图上各单位正在闪烁的红点,切换到耿童那一路的信号:“二组三组,立马推进!”
“收到!”
耿童一边开着车一边拿过对讲机:“所有人,原计划推进。”
于是三组的几支小队立刻闻声而动,跟着耿童往后山的东侧山脊方向去了;二组的人则照计划从入村公路进,二三组前后夹击守住红口村主要路口,钟才就是长了翅膀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