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3：灰白之寂 第53章 滇城篇5：山重水复疑无路

17、

耿童装作想买蛋糕的样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来买东西的那批人都走得差不多之后，才抬眸与徐英红对视。

徐英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想买点什么？这些都隔夜了，打三折，不过都是好的，没有坏——噢，里面的更新鲜，要不要进店里看看？”

“你好，”耿童出示证件，“警察。”

徐英红一愣。

朱若霞笑道：“别紧张，我们就是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进、进来坐着谈吧。”徐英红说。

店里的装饰都比较别出心裁。

耿童随手摸了摸吊在半空的布袋：“装修不错。”

徐英红有些局促，但还是解释道：“都是我自己手工做的，要不了几个钱。”

朱若霞惊喜：“这么多福袋，全部都是手工缝的？”

“对。”

“你也太厉害了。”朱若霞毫不吝啬地夸赞。

徐英红登时有些摸不着这两个警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引着他们到里面坐下：“平时很多人喜欢买了蛋糕之后在店里坐着吃，聊聊天喝喝奶茶，一待就是一整天，现在那几个熟客都没来，估计是回去准备过年了。”

“临近年关，生意没那么好做，”耿童道，“辛苦了。”

“啊，也没有，早出晚归的，每天都一样，早都习惯了。”

朱若霞与耿童对视一眼，试探地开口：“你......现在是一个人？”

徐英红：“对，一个人。”

“不准备找找跟你一起过日子的，给你分担分担？”朱若霞问。

徐英红的笑僵在嘴角，脸色变了变。

耿童见状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道：“赵全，认识吗。”

“他......是我前夫。”徐英红说。

“你们之间的事我已经了解过了，”耿童说，“知道你这个坎儿好不容易才过去，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揭伤疤，就是通知一声，赵全已经死了。”

徐英红表情变了又变，从最开始的愣怔，到疑惑，到不可置信，再到释怀、开心、流泪，她仿佛一朵枯萎过又顽强挣扎过的玫瑰，带着浑身的坚韧，最终在这一刻久旱逢甘雨，那些年她所经历过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了她的解药，那朵枯萎的玫瑰终于又舒展出最美丽的样子。

她控制不住地流泪，捂着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不断说着抱歉。

朱若霞抽了几张桌上的纸递过去，拍拍她的背：“没事，哭出来就好受了。”

她胡乱地抹了把眼泪，道：“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其实我之前想过如果他再对我不客气，我就和他拼了，那天我报了警，怕警察不管，所以就撒谎说他吸|毒，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真的是个瘾|君子......他出来之后，我如愿离了婚，本来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

徐英红哭着说：“可我每天都会梦到我被他打的那些日子，有时候我真想开着车回东郊华府——”

“你想过要杀他？”耿童问。

“我想过，但我有孩子，我还有蛋糕店，我不能那么做，我要为我孩子的未来打算，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犯不着为了他，搭上孩子的前程，”徐英红说，“没想到，他真的死了。”

耿童：“离婚之后他去平阳花苑租了房，前些天房东发现他死在出租屋里，被人捅了好几十刀。”

徐英红抬起双眸：“华府那套房子，原本是我们一起还的房贷，但他整天游手好闲，还爱上了打麻将，把钱都输光了，后来房子断供，他就开始酗酒，家暴。”

“离婚后你还和他联系吗。”耿童问。

徐英红摇摇头：“没有。”

朱若霞：“上个月月初到现在，你都到过哪里？”

徐英红说：“我一直在忙蛋糕店的事，每天都要凌晨三四点起床来店里做蛋糕，打扫店里的卫生......这些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在忙活，孩子有邻居帮忙送去学校，放学的时候我会去接一下，晚上要清账，整理卖剩下的蛋糕，还要和原料商沟通送货的时间，家里、蛋糕店两点一线，连逛街的时间都很少。”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耿童像是想起了什么，站在透明的橱窗前，要了一个老式手提小花篮奶油蛋糕，上面还插着纸做的小伞：“这个多少钱？”

“不收钱，警官，你想要的话，我免费送你吧，今天......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徐英红说。

耿童轻笑一声：“你免费送，我可不敢白拿。多少钱，说个数，哪有警察收人便宜的。”

徐英红尴尬地笑了笑：“十五。”

耿童低头，从钱包里抽了崭新的十块和五块递了过去：“蛋糕做得很漂亮。”

“谢谢。”

“好好生活，”耿童道，“我们走了，这段时间可能还需要你配合调查，不要失联。”

18、

耿童和朱若霞前脚刚出店门，后脚就碰上了老熟人。

解重楼急哄哄地从街那头跑过来，迎面撞上朱若霞。

“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朱若霞皱了皱眉。

解重楼：“你们也在，这不赶巧了吗，有重大发现！”

耿童淡淡地瞥他一眼：“你说的重大发现，不会是指赵全的前妻吧。”

解重楼一拍手：“对，我去了趟强戒所，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强戒所那边正在接受社区戒毒的改造人员里有认识赵全的，说赵全有个前妻，家里经常闹矛盾，赵全进强戒所是被他那个正义的前妻送进来的，我这不正想找人了解了解情况么。”

耿童：“那人家有没有跟你说赵全家暴妻子的事？”

“他还家暴？卧槽那这种人死了真是自找的，简直——哎哎哎哎！”解重楼话还没说完，便被耿童一把拎上警车。

“少多嘴，回市局慢慢说。”耿童道。

车上，耿童随手将小蛋糕扔给了解重楼：“帮忙拿着。”

“给我的？谢了啊。”

耿童从后视镜里扫他一眼：“自作多情。”

解重楼：“你不给我还让我帮你拿？兄弟是这么用的？耿童你别这么冷酷无情啊......”

耿童蹙额：“闭嘴。”

解重楼长长地哦了一声，挑眉：“难得见你买这种小女生才喜欢的东西。”

耿童不语，只是一味地开车。

解重楼聒噪起来：“你、有、情、况。不是你为啥不跟兄弟说啊，看上谁了这是？谁家姑娘肯跟你这种又无聊又死板的咸鱼谈恋爱啊？你别把好人家姑娘给糟蹋了......”

“我说过是姑娘吗。”耿童淡淡道。

解重楼宕机。

一秒。

两秒。

车上，解重楼发出今日的第一声爆鸣。

一直在憋笑的朱若霞忍不住笑出声。

19、

省禁毒“大扫除”目标案件专案组。

“钟致远，外号六哥，瘾|君子，目前在强戒所接受改造，据他说，他和赵全是在麻将馆认识的，开麻将馆的傅强同时也是一家高档娱乐会所的管理人员，但麻将馆明面上并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赌|博的证据，所以傅强这条鱼，滇城警方也就一直没机会咬下来，”解重楼说，“钟致远说赵全从强戒所出来后重新租了房，又谈了一个叫宋岚的女友，不过两人早在一年前就闹掰了，钟致远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耿童：“这个钟致远是什么来头？”

“他交代说自己和傅强是上下线，傅强在滇城横行霸道多年一直没能给警方抓到马脚，估计有点难搞，”解重楼将傅强的档案调出来，“麻将馆鱼龙混杂，江队想过把里面的人一网打尽，但这里头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清算起来很困难，而且这帮人很能藏，警察一去，所有证据全没了——这也是徐英红举报赵全赌|博一直没能如愿的原因，根本就没有证据。”

“那宋岚呢？”

资料显示，宋岚是一名小学代课老师，今年二十七岁。

三年前，她与赵全一起搬进了平阳花苑，未婚先孕生下一个孩子。

一年前，宋岚与赵全大吵一架，说什么也要带着孩子离开。

解重楼：“我调取了案发当晚赵全所住小区的监控记录，核对监控时间无误。案发前后，宋岚曾出入过小区，但由于小区监控覆盖不全，没有拍到她进入电梯后的画面，只知道她在晚上八点从正门进入小区，十点半从小区侧门慌张逃跑。”

监控画面被耿童按下暂停键。

耿童：“她穿着的是裙子，手里拿着个塑料袋。”

符合之前他们对凶手做出的画像：激情杀人，杀人后打扫现场，带走了被害人的鞋袜。

而且时间完全对得上。

专案组的顾纯问道：“这个时间之后的监控记录还在吗？”

解重楼摇摇头：“只有这两段有价值的内容。案发当晚十一点后的监控不明原因丢失，其他时间段的监控都没什么用，物业也说不清楚。江队已经联系技术部门让他们紧急恢复了，技术那边说小区监控被入侵过......复原的希望不大。”

一时间驻点办公室陷入安静，顾纯若有所思地看着解重楼。

耿童：“宋岚人在哪儿？”

“应该还在滇城，我没查到她的车票信息。”解重楼说。

“最有嫌疑的是她，但她却不着急离开，”耿童道，“像是故意等着警察来抓她，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解重楼：“还有一点。”

“什么？”顾纯抬眸。

“三年前宋岚和赵全未婚先孕生了个儿子，一年前宋岚和赵全吵架，带着儿子走了，”解重楼说，“正好是张青青被侵犯的那一年。”

顾纯：“你是说，宋岚很有可能知道内情？”

“对，”解重楼站起身，“无论这个判断是否正确，我们都必须尽快对她采取措施。”

话音刚落，驻点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

陈恩礼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不用了。”

解重楼一愣。

陈恩礼说：“分局刑侦接了个案子，八角巷有人跳楼自|杀，人是今天早上刚凉透的，尸体确认属于宋岚，现在家属已经把她拉去了殡仪馆，准备火化。”

线索到这里断了。

耿童紧紧攥着拳，脑中猛然浮现出一个有些吓人的想法。

赵全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20、

八角巷。

某个破败的出租屋内，邢辰收到了自上次与耿童分别后的第一条消息。

他咬咬牙，暗骂一句“果然招惹上警察就没好事”，而后换上外套去了短信里说到的那个麻将馆。

他心想，耿童啊耿童，你又欠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