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等人最终被拘留了三天,参与抢菜的人每人罚款一百元,三千多元的罚金全部赔付给老妇人——这是接手梁昊触电案的律师,帮忙从中调解的结果。
距离开学只剩下一个星期时,姜历丰在寡母陈惠娥的安排下,娶了名成川省媳妇。
陈惠娥当初脑部感染严重,“破祟”仪式结束后,姜历丰请求医生,允许他最后两天能在ICU中陪伴母亲。
ICU每日开销巨大,两日后,姜历丰将带着寡母回家,说好天点是“听天由命”,说难听点叫“自生自灭”。
许是陈惠娥挂念儿子,在儿子凄切的恳求声中,第二天的傍晚竟是苏醒了。
医生称其为医学奇迹。
又在医院的普通病房住了小半个月后,陈惠娥彻底康复。除了日常有些气喘,记忆力下降外,上街摆摊卖衣服,下地种菜,养鸡养鸭……都照常,生活迅速回归了正轨。
在差点经历生离死别后,姜历丰“幡然醒悟”,平日里会帮忙干点农活外,不再执着于考研了。相比于没有就业希望的文科研究生,他准备转攻公务员。
编制就是铁饭碗,考上即可步入职场,且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职业。
如今的姜历丰,只想早点赚钱孝敬母亲。毕竟人生无常,未来跟意外不知哪个会先降临。
陈惠娥许是也醒悟了,鬼门关走过一遭,对儿子考研或考公全不抱信心,不过表面上她依旧是支持态度。
时不时带着儿子出摊,还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想让他逐渐融入正常平凡人的生活中。
这场大病,花光了家中全部积蓄。好在陈惠娥痊愈后,大儿子寄了笔钱回来,将欠亲朋好友的钱全还上了,还额外给了母子俩一万块生活费。
本地媳妇彩礼贵,于是陈惠娥用这一万块钱,给小儿子娶了个外地媳妇。
没有办酒席,只向朋友借了辆车,就将女方从娘家接了来。
陈惠娥盼望着抱孙子,好吃好喝,低声下气地哄着儿媳妇。
但儿媳妇小文自从嫁到了姜家,不但没给她好脸色,任何家务活都不干,每逢夜里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让姜历丰进屋,更别提让他碰了。
花一万块娶来的媳妇,儿子一次都没碰上过,这可愁怀了陈惠娥。
为此陈惠娥踏遍了邻居的门槛求支招,不管是跟陈惠娥一般年纪的中年妇人,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上门来劝,小文一概不见。
赶巧王芝凤担忧闺女闲时跟南元“暗通款曲”,于是便支使着她上门劝说。
许是年龄相近,又都是读书人,小文愿意跟她说两句话。
梁才雪转述道:“小文说她是被爸妈卖到你们家的,她有男朋友,她不情愿嫁给历丰哥。”
闻言,陈惠娥拎着大汤勺,冲出了厨房,当着小文的面炸毛道:
“啥不情愿?民政局结婚证都领了,难不成签字的时候,有人用枪指着你脑袋啊?像祖宗一样供着你,那是指望你给我生孙子的,真当自己是祖宗了啊?
要不愿意生,你就趁早把一万块彩礼钱退回来,我再给丰儿找一个去,有钱的话两条腿的外地媳妇还不好找了?”
小文读过两年书,面皮薄,辩不过她,就将自己锁回房间里,午饭跟晚饭都不吃。
陈惠娥跟姜历丰轮番在门口跟她道歉,她都一声不吭的。
“外地媳妇不靠谱啊!”陈惠娥哭囔道。
为防小文半夜跑路,找不着和尚找不着庙,平白损失了一万块,姜历丰在门口枯守了一夜。
翌日顶了张纵欲过度般的脸,小文依旧不愿意开门。
陈惠娥清早请来了梁才雪,想让她给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小文灌点**汤。
梁才雪情知感情不可强求,两边劝着,最后陈惠娥母子同意离婚,小文则带着他们回了娘家人在常平县租住的房子。
退还了彩礼后,闹剧一样的婚就离了。
充当了数日的情感调解员,梁才雪精神受累的同时,没有余力被伤心事羁绊,心情倒是开阔了不少。
被陈惠娥强拉着见证了整场离婚后,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结果,半日未见,修整过的别墅整个破败不堪,补上的玻璃碎了大半,半扇铁门被踹翻在地,另半扇扭曲不成形。
门口守着三名彪形大汉,各个纹着花臂,手持粗铁棍,院里传来王芝凤持续不断的求饶声。
“你们在我家干嘛?!”
梁才雪怒喝一声,刚要报警,手机就被踢飞出去,屏幕当场碎裂。
三名大汉轻而易举地将她架到了院子里。
只见里边站着五名凶神恶煞的男人,将王芝凤团团围住。
王芝凤跌坐在地上,其中一位领头将一把一米长的大砍刀擦着她的脸插在了土里,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赌债一共三十万,臭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公刚给你寄了三十万的移民款,别跟我哭穷!识相的就把其他张存折都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如花似玉的闺女,卖去山里给老头当媳妇!”
这人左脸颊有一道蜈蚣似的长疤,梁才雪认识他,正是龙田村西边那家赌坊的赌头。
赌头掏出张写满了字的白纸,强行摁住王芝凤的手,沾上红色印泥,就要往上按去。
梁才雪挣脱开束缚,疯了似的推开了赌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芝凤质问道:“妈,你又去赌了?!什么时候?我上历丰哥家的这几天?还是在姑婆家的时候,你就又沾上了?!妈,你说啊!”
难怪这几日见王芝凤神情恍惚,母女俩聊一件事,她能走三回神。
临近出国,家里需要打点的事多,梁才雪只以为她是累到了。
结果不曾想,竟是把三十万全赔进去了!
王芝凤无颜见闺女,埋头痛哭着。
“一个多月前我就警告过你,再借钱给我妈赌博,赌债一律不归还!”梁才雪绝望地护在王芝凤面前,怒气冲冲地直视着赌头,“妈你别管!他们开赌坊本来就是违法乱纪的勾当。我们报警,把这些凶徒全送进监狱里!”
“大学生?口气倒不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都是这个理!长得倒是不赖,如果你愿意跟我,可以勉强给你减免十万。”
赌头笑着伸出手要摸她的脸。
“呸——”
梁才雪啐了一大口到他脸上,赌头恼得当即给了她一巴掌:“臭婊子!”
梁才雪被打飞两米远,跌倒在地,耳膜尖锐得刺痛着,像是被蒙上了数层厚棉被,乱哄哄的嘲笑声来回穿梭着,却细如蚊吶。
鲜血顺着右耳道流出,她的半张脸瞬间红肿,掌印巨大清晰。
“雪雪!”
王芝凤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抱住了她,连声跟赌头保证道:“你们别打我闺女,欠的钱我还,我还就是了!”
梁才雪用力捂住了脑袋,勉强止住晕眩感后,挣扎着爬起,怒喊道:“有胆量就打死我,否则你们就等着蹲监狱吧!”
“移民款全购买了理财产品,短期内拿不回来,你们别妄想从我家拿走一分钱!”
闻言,赌头跟小弟们全笑了:“是吗?你妈前阵子还在我家赌场豪掷了三万块哈哈哈,几十万全在她手上呢,贼心不死地分了好几张存折放着,你这是被蒙在鼓里啊哈哈哈哈。”
梁才雪崩溃地回头看向自己保护的人,王芝凤黯然承认道:“对不起,雪雪……妈找了个在银行上班的,伪造了业务回执单跟聊天记录,那些钱是被我转走了。”
……
同一时刻。
南元浑身是伤的回了家,右手臂整只铁青。
沙弟正独自坐在圆桌旁喝酒,瞥见了他,粗声粗气地喊道:“又打架去了?才刚被放出来,看来监狱里伙食不错啊,被管饭还管上瘾了?”
打了长长一声酒嗝后,问道:“跟谁打的架?”
南元浑不在意地如实回答。
沙弟“咚”的一声放下了酒瓶,怒斥道:“这群混混你也敢打?你没事招惹他们做什么?想找死别拉上我垫背啊!”
“胆子比贼还大,也不知道随哪个野种爹了。”
这边刚埋汰完,那边又吩咐道:“把门口的那车垃圾倒了。”
南元随意洗了把脸:“没空。”
沙弟骂骂咧咧了两句,扯着嗓子隔空乱喊道:“凤崽,凤崽,把那只猪给我杀了,给你爸我加个菜!”
“凤崽!凤崽!”
梁才雪送的那只小野猪不长肉,养了近四个月,只比原先大了一半。
沙弟嫌它光吃不长,三番两次扬言要杀掉,不过由于南元不同意,家里没人敢动手。
“凤崽!凤……”
沙弟越喊越起劲,南元猝然单手掐住他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将他掼到了墙面上。
沙弟身材矮小,喝完酒原本就通红的脸色憋成了酱紫色。他的双脚上下悬空踩动着,双手徒劳地扒拉着南元的手,发出垂死之人的“嗬嗬”音,犹如一只破败的老风箱。
南元冷声道:“你老婆跑了,别拿我出气。我愿意喊你声爸,那是给你面子。”
两个妯娌跟老光棍的三角恋情传开后,沙弟脑袋一热将颠婆给赶走了。
老光棍挂不住脸面,单方面跟两人断绝了关系。并且对外坚称,自己洁身自好,跟两人绝没有半毛钱关系,夜里的动静是邻居们听错了。
期间颠婆跑回家了三次,沙弟铁了心不要她。后来没多久,颠婆就找到了个龙田镇的男人。
沙弟后悔了,颠婆说话做事虽然颠三倒四的,但她在时,家里好歹能像样些。
于是他带着南凤上门讨要老婆,这次换颠婆拒不回家了,不多时,两人灰溜溜的被她的新男人轰走了。
离家数月,半月前,颠婆突然回来了。
扬言要跟沙弟好好过日子,恰好身份证过期了,沙弟依她所言,忙不迭带上户口本去派出所补办。
沙弟开心坏了,上菜市场买了一堆的肉菜,结果回来后,颠婆已经带着新身份证不翼而飞了。
这是专门回来骗证件的啊!
沙弟因此地不好好扫了,整天窝家里酗酒,喝高了嘴里就叽里咕噜地骂个不停。
……
沙弟像只干尸一样贴在墙上,逐渐得手脚也不扑腾了,眼白徐徐往上翻。
南元红了眼,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这时,南凤慌里慌张地跑进了屋:“哎哟喂,元宝,救命啊,苹果妹被人打了,好多男人围在她家里,把她往死里打呢!”南凤夸张地比划着,“这样一下,那样一下,没人敢管,吓死人咯。”
比划完,南凤终于发现了不对,惊叫着冲了上去:“哎哟,元宝你快放开爸,爸要死了哦!”
南元已经先一步丢下沙弟,冲出了家门。
……
别墅的院子。
一群高壮的男人围住了母女俩。
赌头一手颠着王芝凤刚翻找出的,存了五万的新存折,一手揪住王芝凤的头发,逼着她说出密码。
王芝凤连连喊疼,在报出了前两位数后,梁才雪倏然冲上前要抢夺回存折,结果尚未近身,就又被一巴掌扇飞了。
汩汩的鲜血自两耳道流出,她诡异的听到了类似于开水烧开的“咕噜”声。
梁才雪迅速爬起,耳道里杂音巨多,她努力地擦干净鲜血,却依旧听不见任何外来声音,从嘴型与动作分辨出,王芝凤尖叫着在求饶。
旁边的大汉迅速压制住了梁才雪,用一根随地捡的绳子反向绑缚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一脚踹在了她的背后,让她像只无脊椎动物般,脸朝地跪伏向下。
南元便是在此刻,如神明一样降世——
他掀翻了守在门口的两名壮汉后,直擒贼首,单脚踩住赌头的脸,将赌头的一只手反折于身后,恐怖的“咔咔”声后,那只手以诡异的形状扭曲贴合在了背后。
赌头痛苦得大叫出声,小弟们面面相觑要冲上前,被南元一句“再走一步我把他另一只手也废掉!”,吓得呆站在原地,等待着赌头的指示。
南元看向梁才雪,问道:“刚才他是这只手打你的?”
梁才雪读不懂他的唇语,嘴唇几次开合都没成功发出一个音。
她想要直起身,往后仰了两下脑袋,因为抓不住平衡点,最终还是脸朝地狼狈地摔了回去。
近旁的小弟反应过来要控制住母女俩,结果南元瞬间卸掉了赌头的下颌骨。
“哪来的臭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赌头张着嘴,含糊不清地边流哈喇子边放着狠话,在场的小弟们不安地僵立住,一动都不敢动了。
未得到回应,南元抽出一把折叠刀,瞬间将赌头不安分的另一只手的手背整个刺穿,插在了泥土地里。
“啊——”
赌头痛苦地开始求饶。
南元嚣张地笑道:“我这人天生有反骨,最爱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