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天使 第89章 第八十九羽

视野中亮起三点浅蓝的光芒，随着一声夹杂着细微电流声的轻响，三颗子弹尾部拖着同样湛蓝的光线朝二人飞来。

距离尚远，各自闪过子弹后，两个男人准备发起反攻。

机械犬已经解决，理论上他们要收拾完敌人并全身而退不成问题，但两人都没打算掉以轻心。先不说毒蝎多厉害，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摸清敌人的底细，她身上到底装载了多少武器，她的上限又是多高？

仗着机动性优势，言伊率先上前试探对手。

当他躲过所有子弹且足够靠近敌人时，那只蝎子依旧像尊雕塑般巍然不动，连眼中的蓝光都不再闪烁。于是言伊抬起覆满黑鳞的拳头朝敌人面门挥去，动作干脆利落，力道强劲凶残，完全没留余地。

寂寥荒凉的街道又响起清晰的金属撞击声，毒蝎精准接下了拳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言伊也没有受到预料中的反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装置运转声从敌人那具金属躯体中传来，正当他警觉地观察面前的对手，这位被称作毒蝎的女孩终于有了反应。

先是指尖上的刀刃忽然收回到手背，随后毒蝎身上那些略显臃肿的外壳部件悉数掉落，沉重的金属砸得路面哐哐直响，风化得脆弱的水泥在冲击下四分五裂。

意识到不对劲，言伊立刻又挥起另一个拳头进攻。这次对方却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侧身躲过袭击，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三根枪管近距离瞄准了言伊，在射击瞬间他连忙后撤躲过子弹，企图拉开距离。但毒蝎没有让他得逞，以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夸张速度追击上来，坚硬的金属拳头砸向言伊腹部，迫使他迎接攻击，继续与自己缠斗。

拥有同样硬度的手掌将拳头拦截下来，但另一次攻击又接踵而至，言伊只能先做好防御以免中招。趁着他双手都被限制，三根枪管冷不防地再次射出子弹。

利用飞行能力强行脱离敌人攻击范围，言伊落地后只觉双腿一阵发软，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右翼，薄薄的翼膜上被穿了个洞，殷红的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

见盟友受伤，一直在观察敌人的佐胤只得先冲上去掩护他。

格挡，格挡，再格挡，刀身不断发出叮叮哐哐的清脆碰撞，高频震动令佐胤双手发麻，几乎快要失去知觉。在敌人一顿应接不暇的连续乱拳中，虽然他连挡带闪以极限状态躲过了所有攻击，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为了不出现刀从手中脱离的局面，佐胤持刀的力气要比寻常大得多，一番较量下来已是汗流浃背，低沉的喘息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红色的双眸却不曾有半分动摇。

堪称“超常发挥”的战斗让后方的言伊看得赏心悦目，眉宇间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不过是数日不见，他带来的“打手”又变得比之前交手时更加强大。并且那个男人的眼神也变得和以前不同，从曾经狂妄、疯癫、凶残嗜杀的漩涡中抽身，目光柔和了下来。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如今温顺，好欺负，那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的视线中是绝对的自信和高傲，是拥有了信仰的坚定，是为此能斩断一切阻碍的决心！

现在的猎人先生，确实配得上从他言伊手里抢走猎物。

由于毒蝎的行动速度又回到了中央大道时的水平，并且还拥有三根能从不同方位随时攻击的枪管，相较于之前的尾刺形态，对佐胤而言敌人反而变得更加棘手了。

新一轮攻击很快袭来，佐胤用刀硬扛下两次拳头，在枪管包围自己的瞬间俯身躲过子弹并脚尖点地，准备从蝎子身侧穿过。

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一记几乎要碾碎胸腔的肘击落在了背部。身体受到的重力忽然就像放大了几十倍，佐胤直挺挺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嘴角顿时破裂涌出了一条鲜红的血流。

刀依然紧握于手，佐胤明白下一次攻击马上就会到达，于是用红眸死死盯住敌人，思维也在不断运作。他必须找到办法，必须打败眼前的敌人，他不允许自己输给同一个敌人两次，也不能让自己在这里倒下。

“我才是最强的，毁灭吧，你们这群蝼蚁！”

继一开始的机械音后，毒蝎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并且有了感情起伏。只不过她的笑容还是和初次遇见时那样扭曲和疯狂，让人没法把她当成什么值得尊敬的强敌，并且看不起对手这点也让佐胤十分不爽。

拳头落下的瞬间佐胤翻滚身体躲过攻击，耳畔立刻传来一声刺痛耳膜的闷响，水泥碎屑随之四处飞溅，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几道划痕。按照推测，接下来该是尾部的射击冲他而来，于是他借翻身的力道迅速撑起身体单膝跪地，准备随时跃起躲避子弹。

直到这一刻盟友才姗姗来迟。只见一个黑影窜入视野，握紧拳头先是高高跃起，随后猛地俯冲下来。毒蝎被黑影吸引了注意力，枪管的蓝光暗下来，转而双手交叠于身前接下黑影全力的一击，她脚下踩着的地面因此发出一声悲鸣，随后碎成了蛛网状。

“你应该配合我进行攻击，毕竟我比你强。”言伊收回手，侧眼向佐胤投去自信的目光。

“哼，还真敢说。”擦去嘴角的血液，佐胤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是你要配合我的攻击才对。”

“那我们互相配合不就行了。”言伊又用一个瞄准脑袋的回旋踢逼退毒蝎，冲佐胤耸了耸肩。

“别拖我后腿。”佐胤交代完再次抬起手中的刀。

“这句话我得还给你，机会由我来创造，你自己好好把握。”言伊说完也以疾风之速向毒蝎飞去。

面对两个斗志昂扬的男人，拥有看似柔弱外表的毒蝎反而散发出更为强烈的杀气，三条尾巴瞄准冲在前头的言伊就是一通狂轰滥炸。如雨点般密集的子弹带着风声不断从他身旁擦过，袖子、衣摆、脸颊和翅膀都被划出了许多细长的血口。

等到言伊进入触手可及的范围，毒蝎又立刻迎上前，手背后的刀刃再次弹出，五面利刃往他心脏的位置径直刺去。

言伊早有防备又怎会让敌人得逞？在先前交手中他已经适应了毒蝎的速度，这次轻松便挡下利爪，随后又稳当接下另一只爪子。只见黑翼一拍，言伊在空中一个翻身拉着毒蝎的双手落到了她身后，她的两只手被迫交叉举过头顶，姿势犹如被钉在处刑柱上一般。

而在言伊跃起的同时佐胤便已经出现在毒蝎的视野中。

由于双手被钳制无法动弹，毒蝎扭动三条尾巴疯狂扫射，阻止红眼男人进一步靠近自己。但一切都是徒劳，佐胤挥舞刀刃击落几颗难以躲闪的子弹，其它子弹全部完美避开，毒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反射着刺骨寒光的刀刃从胸腹处盔甲的缝隙中刺进去。

“不要！”

凄厉的哀嚎响彻夜空，当刀尖穿透毒蝎的身体从背后出来时，她眼中的蓝色急速闪烁后变成了和佐胤一样的血色，惨叫也戛然而止。

“你能不能行？差点把我也刺穿了。”言伊看了一眼离自己只差一个指甲盖的刀尖，冲佐胤责怪道。

“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惜现在不能杀你。”佐胤冷声回应。

“你们……还没赢呢！”裹挟着怒火的低吼打断对话，毒蝎忽然迸发出一股强大力道挣脱了言伊的束缚，随后朝面前的佐胤扑了过去。

随着一道银光擦过，左臂上留下了四道清晰的血痕，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和佐胤以往所受的伤比起来，这几道伤口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于是他很快便调整好姿态，准备随机应变。

刀还卡在机体中，毒蝎扣住刀刃将刀缓缓拔出，像血液一般的蓝色液体随着刀的移动不断外涌，而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色。

一前一后夹击着敌人的两个男人见状默默交换了眼神，言伊再度率先冲上前去。

毒蝎扔下刀迅速做出反应，机械爪挡住黑色利爪后立刻发起猛烈反攻，一时间利刃舞动银光交错，功率过载的金属躯体响起了更大的运行噪音。

这些杂乱无章的攻击即便效果不佳，却也将言伊压制得节节后退，他每挡住一次攻击，鳞片便发出一声悲鸣，碎裂声不绝于耳，黑色碎屑不时从他的手臂上散落。

在一连串艰难应付的进攻中还穿插着尾部射击，言伊左右闪躲，却因翅膀太大与敌人又如此贴近，不肖一会双翼上便又增添了几个弹孔。翼膜在疼痛的蹂/躏下痉挛起来，言伊强忍痛苦未做任何停留，不断与对方拉开战线。一旦他倒下，只靠佐胤一人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不过他们的敌人犯了个原则性的错误，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被情绪占领理智，因为在愤怒激发出更强力量的同时，也需要付出代价。

就如同这只失去理智的毒蝎，为了倾泻怒火，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离她最近的敌人身上。于言伊的角度来看，她确实变得比之前更强且更危险，即便小心应对也还是不断受到伤害。但她的视野却因过于集中而收缩于一点，对周围的感知也随之变得迟钝，所以在旁观的佐胤眼里，她不过就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危险但破绽百出。

趁两人斗得激烈，佐胤压低身体安静地冲刺过去捡起刀，随后刀身一甩拖着一束月光的残影向毒蝎迅速逼近。

下一秒，刀刃斩下三根尾巴尽数断裂，伴随着嗞嗞的声响，截面冒出一大团闪耀跳跃的电火花。机体受损令毒蝎动作停顿了一拍，她立刻扔下言伊，想要先消灭身后更为巨大的威胁。

待她转过身的瞬间，佐胤翻转刀身向上一挑，刀尖在金属外壳上划过带起一线金色的火花，并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刻痕。虽然这个动作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但毒蝎为了不让脖子和脑袋被伤到选择了后仰避让，意味着她无法立刻做出反击。

佐胤没有给她重整态势的机会，刀尖再度精准刺进金属躯体的缝隙中，之后又抽出，如此不断往复，毒蝎竟变得毫无招架之力。每被刺穿一个关节，身体相应的部位便会与控制中枢断开连接，先是左肩，然后是右膝，再然后是手肘……毒蝎只能绝望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一个部位接一个部位被切断回路，最后完全失去控制。

在翻涌着强烈杀意的红眸注视下，同样鲜红的眼睛里光芒逐渐熄灭，毒蝎像失去提线的人偶般跪倒在佐胤面前，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杀手，此时的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

“为什么？我不可能会输……不可能……”毒蝎痴痴地念着，泪水从眼中汹涌流出，打湿了那张秀丽可爱的面庞。

“是的，你很强。”佐胤用刀尖抵住了敌人的咽喉，“但是我们有两个人。”

“……我输了，所以你要杀我吗？”卸下了疯狂和扭曲，毒蝎的神态彷如一个遭受委屈而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让人顿生恻隐之心。

佐胤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过后才缓缓道：“相信我，你不会感受到痛苦的。”利刃随之抬起，红眸中毫无波澜，只剩下刺骨的冰冷，里面映照出将死之人的模样。

“慢着。”言伊出声制止了盟友，“既然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就留个活口。”

“我说过议会的人必须全部杀光。”

“杀人灭口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位小姐是议会开发战争兵器的有力证据，对于彻底掰倒他们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我想你也不愿意今天杀光这个议会，明天恶魔又给你立个新议会吧。”

“恶魔也好天使也好，净是些麻烦的家伙。”

“人类也没差。”言伊反驳一句，又立刻向他保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我。”

“要是敢骗我，议会长老之后死的是谁你应该清楚。”

“你疑心也太重了，就算是为了保护久珣我也不可能骗你。”

“在你家门口战斗那次，你放水了吧。我没法相信总是藏着掖着的家伙，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我那是为了公平竞争，”言伊神伤地叹了口气，“久珣要是知道我用种族优势欺负你，肯定不会接受这么卑鄙的我。”

“那就姑且相信你。”用手臂擦干净刀身的污渍，佐胤收刀入鞘，不再说话。

无法接受失败的现实，毒蝎陷入到极度的失落之中，低着脑袋嘴里一直不断重复着某些话语，失去神采的双眼木讷地盯着碎裂的地面出神。言伊见状也没打算再去审问敌人，而是打开了携带的通讯器。

“鹤梅，你那边任务进度怎样了？”言伊问道。

“来的人全部清理完毕，但是没见到典狱长，你们小心点。还有我受了点伤，暂时先撤到外围处理一下，之后马上过来增援。”

“嗯，辛苦了。既然受伤了就直接撤退吧，一会就派人去接你，顺便看看其他人能不能过来帮忙。”

“可是……”

“没问题的，议会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他们已经叫不出援军了。”

在说这句话时，言伊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