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融雪 第3章 不认路

“早，你一般怎么解决早饭？”

穿着黑白色校服的白发少年身旁的人发话，话尾是跟着哈欠一起飘出来的。

“早上小区外面那一路会有很多早点摊。”

冬至看了眼沈夏，书包倒是背了，只是还没有校服，身上穿了件没有图案的纯色白t，头发有几缕微微翘起，但它们的主人却浑然不知。

也不难看。

冬至这样想着就没提醒，只是淡淡开口，像是闲聊。

沈夏搓着睡眼打哈欠，忽然被一阵香气勾了去，抬眼一看，已然走到了冬至刚才说的地方。

“嚯，那么多，推荐推荐？”

冬至略微想了想，然后带着沈夏走进一家面积不大的汤粉店里，对着菜单和他推荐了几样，然后自己点了一碗汤面就坐下了，远远的还能听见沈夏和老板娘交谈的声音，但环境嘈杂，听不真切，好似隐约听到个什么……

“姨，这个里面应该没有芹菜吧？”

冬至的思想因为这句话开始发散，直到沈夏在自己对面坐下才收拢思绪。他没开口问，毕竟相识不久，并且猜测沈夏大概只是不爱吃罢了。

……

岭北一中到底是重点，第二天就已经进入了正式授课的阶段，讲课速度还不慢，大有种随时就要被拖去高考考场的紧张感。

“欸，你们每周只有一节体育课？高一也是？”大课间，沈夏支头看着电教平台上投出来的课程表，语气有些新奇。

“嗯。”冬至也在看，记课程表的同时应声回复，他不属话多的那类，但有人给他扔话头也不会让话掉地上，除非不知道怎么接“你之前不是？”

“每周两节，不过高二少没少就不知道了。”

“问问之前的同学朋友不就知道了。”

“我人缘差，没朋友。”沈夏笑说。

冬至一愣，张嘴想说些什么，坐前边一直在和他那存在感不咋高的同桌聊天的何健石突然将身一扭！

“哥们体育课来打球不？”

“打！”

“成，解散来篮球场。”

冬至看完全程，再不打算开口。

屁的人缘不好，张口就来。

“走吧，快上课了。”冬至稍微理了理桌面，站起身来。

下节课就是体育课，经过了上午数学连堂加上假期后遗症的双重折磨，临近上课十分钟，教室里的人差不多已经跑光了。

……

“这学期第一节体育课，也不让你们跑多，想也知道你们在家瘫一暑假现在爬楼都喘气”体育老师看着眼前那一帮过了个暑假反而更白的学生，心中叹气“就两圈，热完身体育委员领跑，跑完自由活动。”

一群半大的人还是拖着嗓子做起了半死不活的热身动作。

“走走走，打球去。”沈夏跑完两圈，呼吸只是微乱，反观冬至到是有些狼狈了，拒绝都不乐意张嘴，只摆手。

“瞧你，走呗，打球锻炼锻炼。”

冬至看了眼球场那边，男生们已经聚了起来，何健石东张西望，应该是在找沈夏。

一群人，不是alpha就是beta。

“不打，太热了我找块树荫乘凉。”说完，下巴朝球场方向一抬，示意沈夏“就差你了。”

然后抖着领口往树下走了。

沈夏看人是真不打算打，正巧何健石在喊他，作罢转身加入比赛。

……

岭北一中不限制学生选科组合，实行选科走班制，通俗来说就是上选修课时要到对应的教室上课。

沈夏选科全理，而冬至则有一科地理，于是上化学的时候，沈夏自然而然就落了单，又因为领校服去了趟办公室，来到化学教室时已然临近上课，教室几乎坐满。

沈夏站在门口处寻找空位，最终目光落在了教室最后一排——一个看起来很像小说学霸校草的男生。

沈夏迈开步子，走向那唯一的空位。

只是莫名的，那些一开始只是纯粹好奇的打量目光和窃窃私语在他动起来的那一刻开始汹涌起来。

“同学，这儿有人吗？”沈夏礼貌询问。

“没。”学霸校草淡淡看了他一眼，回道。

讨论声在此时达到顶峰，有只言片语飘进沈夏耳中。

“真的真的，真的去问学霸了！”

“校草会同意吗？他那么高冷，应该不想要同桌……卧槽，那哥们坐下来了！”

“啊啊啊啊帅哥和帅哥坐一起好养眼啊！而且还是两款完全不一样的帅哥呜呜呜……”

沈夏面上不显，面带微笑地坐下之后心想：还真踏马是学霸校草啊！？

这就有些令他苦恼了，正常来说，不论内向的外向的他都可以得心应手的与其融洽相处。

但学霸高冷校草例外。

沈夏想了想传统校园文小说男主的形象——帅、学习好、高冷。

重点是，高冷。

不是内向，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人，这种沈夏最为束手无策。

当他给自己做好了接下来两年的化学课都要在这种“有同桌但又没同桌”的尴尬氛围里度过的心理准备时，他习惯性开口：“欸哥们你叫什么？”

说完，沈夏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叫你嘴贱，这下好了，等着对方给你带来已读不回的超绝尴尬氛围吧。

“叶、叶延。”

沈夏：……

沈夏：？

没听错的话，这哥们刚刚是，结巴了一下？

高冷，学神，校草，结巴了。

沈夏转头看去，发现这哥们还在反复捏着指节，视线微微闪躲不和他对视。

于是沈夏眯眸，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叶延是吧？以后咱们就是化学搭子了，听说你成绩很好，我叫沈夏，以后小测啥的，记得照顾照顾我。”

一边说着，一边哥俩好地勾住了叶延的肩，沈夏看见对方瞬间坐的板直，耳朵还有些发红。

一众暗戳戳观察这两的同学倒吸一口冷气——不仅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爱搭理人的学霸校草做了同桌，还勾上肩了！！！

而高冷学霸校草本人叶延：一个极度社恐人轻轻地碎了。

叶延和同学们各裂各的，只有沈夏十分乐呵。

他就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小说男主。

他的化学同桌只是一个社恐又内向的帅气书呆子而已。

说到底，都是他外向自来熟星人的玩物(划掉)罢了！

不用担心接下来两年会不会尴尬的沈夏心情十分愉悦地上完了这节化学课。

放学铃响。

“走，一起回家？”

沈夏回到高二一班收拾好书包，拎上夏季校服后问冬至。

冬至没在收拾：“我社团有事，要晚点走，你先回吧。”

冬至是钢琴社沈夏是知道的。

上午体育课打篮球，对打班级的体委正好是篮球社社长，看沈夏球打的好，临下课时对沈夏发出了入社邀请。

沈夏当即就答应了，回教室的路上和冬至闲聊时，得知了冬至是钢琴社的。

沈夏一个人出了校门，走的不快，像是散步的老大爷，他在看这个城市，他陌生的故都。

他用视觉和听觉接收着这个城市的一切，以方便他有样学样，造就了他在长辈眼里的适应能力强这一优点。

路过校门口的小吃摊——嗯，物价比较低。

看到江边打太极的老人——嗯，生活节奏较缓。

经过一条正在发生社会青年勒索在校学生事件的小暗巷——嗯，民风淳朴。

在心中总结完这一现象的沈夏看了一眼里面的景象后，既不停留看戏也不正义出击，悠闲步伐不停继续向前走去——然后又猛地折了回来。

沈夏：……

沈夏：提问，碰到同班同学被四个社会青年勒索该怎么办？不在线等，但急。

在他站在巷口纠结的空隙，被勒索的人，陈实，也就是何健石同桌，高二一班物理课代表，慌乱惊恐地对上了沈夏的视线。

被威胁的人在这样的坏境下看见认识的人，无论如何眼睛都会亮一下。

沈夏也确实看到了陈实眼里闪过的带着希望的光，但很快就没了。

是陈实快速转移了视线，而他微微发颤的手垂在身侧不停地给沈夏打着手势——快走！

沈夏看懂了，但不打算走，同时心里有属于他自己的声音无奈地说：好了，这下是真的不能走了。

他叹出一口气。

“喂，知道这地儿算谁的吗，就敢来捞钱，穷疯了？”

这话不是出自沈夏之口，不然的话崩人设了(划掉)。

在暗巷的另一边，一个瘦高的人影走了出来，将陈实夹在了社会青年和他中间。

“你谁啊你，管你爹的闲事呢？”四人领头的看见来人也是个学生，根本没放在眼里，还打算一起勒索了“臭小子，你也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打的你亲妈都不认！”

那位走近了，抬起没什么精神气的眼，把他们几个都扫了一遍，嗤笑，“就你们？”

“顶多让我脏手，鼻青脸肿的，只会是你们。”

“嘿我去nm的口气还不小——”

被夹在中间的陈实瑟瑟发抖、汗流浃背，在心里默默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抄近道走小巷了，被社会青年堵就算了，还来了个他们学校里臭名昭著的校霸，公认的差生，其校内外打架战绩数不胜数，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

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

陈实在这五个人里一触即发的氛围里给自己点蜡，希望今天他们打架不要伤及无辜，最好两败俱伤好让他全身而退。

忽然，他的手腕被人拉住。

“趁现在，走走走。”沈夏用一种做贼的语气说。

陈实：……不是哥们，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不仅没走还进来了！而且你这大高个，就算猫着腰也很明显啊！

沈夏没有感受到陈实心里的嚎叫，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场面发展成了两方人的恩怨后，大抵是懒得管陈实这个勒索对象了，所以就进来直接顺人，压声和猫腰也只是觉得好玩，配合当下紧张氛围而已。

他拉着表情震撼的陈实往外走，没想——

“踏马的，今天碍事的怎么这么多，小子，你也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社会青年其一朝他们走了过来“不然别想出去！”

这哥几个牛，一下勒三个。

沈夏一边想着一边暗暗活动筋骨。

“快滚，别在这碍事。”那位校霸开口，沈夏听了不住挑眉。

“跑。”

陈实自跟着沈夏被叫停之后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只感受到沈夏松开了他后又推了他一把，随即一个跑字像是开关，使他立马撒腿开冲，直到看见校门口了才停下，后知后觉跑的只有他。

沈夏呢？

与此同时。

沈夏和那位校霸五分钟内一起把四个混混打跑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轻捶那人的肩。

“哥们儿，身手不错嘛，交个朋友啊？”

“你为什么没跑？”

“怕你打不过啊，一挑四呢”被反问，但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吧，担心有点多余了。”

“你就是那个转学生？”校霸这才认认真真看了眼沈夏，确认是没见过的新面孔“你身手也不错，走了。”

说着，就先一步打算走了。

但沈夏眼里蕴着志在必得的光，又跟了上去。

“你知道我？我叫沈夏，认识认识呗，以后一起打球啊。”

校霸哂笑：“班里女生说不知道哪个班来了个很帅的转学生，吵得我补不了觉。”

“至于交友……我劝你先去打听打听，再来决定要不要认识我吧。”

两人正好走出暗巷，站在夕阳之下。

校霸头也不回。

沈夏：“我其实知道你，俞也。”

校霸站住脚跟。

“你知道我，还想和我交朋友？”

沈夏点头，而俞也脸上开始出现真真切切的疑惑：“为什么？”

沈夏思考：“嗯……”

俞也这样的人物，总是会成为大家课余时间的谈资，沈夏又是个万事都留心的，清楚了有这么一号人物，所以在俞也刚出场时就立马确定了这是那位大家避之不及的校霸。

但是，他让他们滚。

语气虽然不好，但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俩快走，自己留下来对付这几个。

所以沈夏叫陈实跑，自己却留了下来，很没边界感地当起了俞也的战友。

但这顶多只能说他人还没坏彻底，并不能抵消掉他是公认校霸的事实。

“因为……”

可他没有亲眼看到他欺负过谁。

跟风排挤孤立一个人的事，沈夏很有发言权。

他不会这样做，也做不到。

“因为你打架很牛逼。”

……

冬至开完会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天色由昏黄转为嫣红。

他看到了四点五十分放学就先走一步的沈夏坐在校门口正对着的花坛上，一手按着身旁的两包校服一手冲他猛招。

“你怎么没走？”冬至本来想问是不是在等他，又觉得不是的话有些尬尴，于是换了个问法。

沈夏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脑子里闪过暗巷里那群混混被他们打跑时低声说的一句话。

艹，晚点再来，就不信今天抢不到一个子！

“唔……我不认路，”沈夏笑着看向冬至，“开着导航在这一片转了一个小时了也没转明白。”

“干脆等你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