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臣服 第8章 烈酒

斯文挺直了背，强迫自己投入进去。

可沾了颜料的笔刚挨上画板，手就跟产生应激反应似的，抖的厉害，画出来的线条也是歪歪扭扭，四不像。

连着尝试了几次，画不出来都不尽人意。

斯文垂下头，指尖颓丧的从自己的头发里穿过，随后垂下手。

脑子里空白一片，没有灵感，下不去手。

可能，真的废了。

啪一声，羊毛笔和画板相撞的声音。

斯文以一个受伤的姿态，抱着自己蹲在地上，身影一点点笼罩在光线的暗影下。

很小的时候，她就被阮梨要求学这个学那个，钢琴，油画，小提琴，吉他，一个也没落。

后来两人离了婚，她跟父亲生活，虽然家里不富裕，但父亲从来没放弃让她学油画。

因为老师告诉他，她很有天分。

可艺术这东西，就没有不烧钱的。

直到有一次，放学路上，烟霞洒满天迹，左侧的天空红了一半。

斯文和人一起走时，却意外的看见，父亲瘸着腿在店里端盘子。

那时候，他因为腿伤已经从特警大队退了下来。

斯文手攀着墙壁，躲在胡同的角落里，亲眼看到父亲被客人招来呼去，他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陈瘸子。

店长显然对他不满意，骂骂咧咧几句，让他不要擦桌子擦的那么细，动作快点。

那一刻，斯文看到了父亲鬓角的白发。

以及，站在人群里的仓促和格格不入。

是啊，他本来就是警擦，应该穿着警服，直挺着腰生活。

可现在，要为了供她上学，蹉跎在一个小店里讨生活。

太卑微了，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父亲这样卑微，毫无尊严。

当晚，斯文就把家里的画板和颜料全扔进了垃圾桶，跟父亲哭着说再也不学了。

那天，很少发脾气的父亲，头一次打了她。

斯文当时不理解，倔强的把自己锁进屋子里，也没吃饭，任凭父亲怎么喊，都一声不吭。

直到第二天天亮，斯文背着书包出去，准备去上学，本来已经做好了继续和父亲冷战的准备。

可一开门，却见父亲佝偻着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昨晚扔了的画全捡了回来，手上拿着透明胶带，一块块的他们拼接到一起。

见她出来，他手有些无措，一笑，面上都是褶子：“妞妞，爸爸想好了，你要是不喜欢，爸爸就不去了，但你不能不学油画，连老师都说你有天赋，你是咱们家的骄傲，爸爸就是说什么，也要供你。”

她当时小，并不明白父亲话里包含的无奈，也并不知道，父亲会因此选择一条，太过艰难的道路，并会丧了命。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没有给斯文太过思考的机会，她眨了眨眼，望了眼窗外，日光强的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很轻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椅子上的一直在响的手机，也没看是谁，直接往下滑开。

“喂，什么事？”

助理蹲在厕所里，小声说：“姐，张总过来咱们工作室了，说要见见你，你在哪儿啊，能过来不，我觉得张总应该想跟咱们合作，姐，你说酒吧那次你和张总说了什么呀，他这么快，就同意了，真不愧是我姐。”

斯文拿纸巾一点点蹭掉自己手上的颜料，目光冷清下来：“也没什么，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到。”

“好的，好的。”

下楼时，周姨午饭都做好了，正在往外面端，还笑着招呼她：“刚想叫你，就下来了，饿了吧，我去给你盛饭。”

斯文换完鞋后，看着周姨转身就进了厨房：“周姨，我中午就不吃了，工作室那边有点事，要过去处理一下。”

周姨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提了保温盒出来：“不吃饭，怎么行。斯文，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装起来，路上吃，保证不耽误你。”

也许是自小缺爱，周姨在她心里，已经是类似母亲的存在了。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斯文也不忍心拒绝，站在门口等她：“周姨，你别急，我也不是很赶。”

周姨很快提了两个饭盒出来：“那可不行，你们工作忙，我不能给你们拖后腿，今天做了斯辰喜欢吃的虾，你们俩公司离得近，给他送过去吧，你要是忙，就让下面的人跑一趟，我这老胳膊老腿，就不去了。”

周姨这句话，却让斯文觉得手里的东西重了许多。

她可没忘记这人早上是怎么威胁她的，不想去，但也不能让周姨去跑一趟，这太不像话。

只好点头应下：“行，我会送过去的。”

-

工作室，张总早就等着了，人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一杯接一杯的茶下肚，不见一丁点等人的烦躁。

能让张总这么等，助理已经在心里给斯文竖起了大拇指。

她姐，就是有本事，无论什么人到了她手里，都被整的服服帖帖。

助理一直等在门口，远远的瞧着斯文下了车，就迎了过去，一边上楼，一边和斯文说情况。

“张总，说一定要见你，才说合作的事。”

说到合作，也不见斯文多开心，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嗯，知道了。”

也没顾上吃饭，斯文直接往会客厅走。

目光掠过张总额头上的纱布，随后大大方方喊了声：“张总。”

张济国忙笑着站起来，“来了，快坐。”

这几天，他托人打听了下，有人说周才好几次都开车接了这人，还出入过她在郊区租的房子。

这关系，看着就不一般。

“江小姐，我这次来，是十分看好你们工作室的，我们在金鼎时代租的三层办公楼，要是交给你们工作室，能接吗？”

斯文看了眼张总额头上的伤疤，双手握着水杯，开口：“接，倒是能接。”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您直接去我们公司，敲一下合同”，说出口，张总又觉得不妥，改口：“过几天，我亲自给您送过来，送过来。”

这人和周助理熟，说不定还能和周才碰上说几句话，前天他没去成蓝夜，江家的那位最不喜欢等人，所以心里一直战战兢兢的，没底。

斯文笑笑：“张总，我想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您这单没问题，但我，不接。”

张总坐不住了：“江小姐，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前几天，不还求着我，希望我考虑下你们，怎么我今天本人亲自来了，又说不接了，觉得我没诚意？”

碧绿茶杯冒着腾腾热气，在背光面投下一个影子。

斯文面容沉静：“我倒不是觉得您没诚意，只是我个人，不想接。”

她这人骨子里有傲气，可以为了工作室的前途，放下姿态来求人。

但也不会为了钱，什么人的单子都接。

换句话说，张总这类人，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双手去为他们画图。

张总开的公司不大，可手底下也有好几百号人，从来没受过这种憋屈。

何况，是个女人给他找气受，还是个快要倒闭的工作室，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江小姐，你要有那么大的能耐，那天别去求我啊。怎么，你觉得攀上了周才这颗大树，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人了？说到底，

周才也只是江家那位的一条走狗，你觉得作为他女朋友，你能跟着水涨船高，牛逼到天上去。”

也不知道他哪句话，触动了江斯文神经，虽是笑着，眼神却冷：“张济国，我这人吧，有点挑剔，不跟垃圾合作。”

不知道为什么，斯文说这句话时，让张济国有一种错觉，在她身上看到了江斯辰的影子。

两人这一刻的动作，神情，都太像了。

斯文率先出去，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

走到门口，又停下，回过头来：“张总，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是周才女朋友，你这功课没做好。”

“不是，你什么意思，不是周才女朋友，你还能和江家那位……”，掺上关系？

话一出口，想起两人都姓江这一茬，顿时就怂了，后半句都没敢出口，心惊的，连下楼梯时都差点踩空。

见人走了，助理轻呼了口气，把保温盒递给斯文：“姐，你是不还没吃呢，闻着可香了。”

斯文说：“你要不吃一点，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助理连忙摆手：“您这两份呢，一看就要等人一起，我才不做电灯泡，我出去了，姐，有事叫我。”

“好。”

周姨做的饭菜自然不会差，斯文打开看了一下，两份菜色不一样。

都是他们俩爱吃的。

茗江办公楼高耸入云，轻而易举的就能再一幢幢鳞次栉比的建筑里看到。

张望了两眼，却一下想到江斯辰极度不规律的饮食。

还是，不忍心，想去看看，他吃饭了没。

好在工作室和茗江离得不远，打车也就20分钟的路程。

到楼下后，周才出来接她：“来给三哥，送饭？”

斯文没忘记昨天他对自己的奚落，自觉站到电梯里面，抬了抬眼皮：“周哥，你下属知道你这么八卦？”

“……”

周才：还不是对万年老妖孽的情感问题感兴趣。

把人领到办公室后，又让助理上了各种点心，咖啡。

周才，一点也不敢亏待斯文。

三哥这人的点，实在清奇。

你要说他对江斯文好吧，也不见得，有时候忙起来，能三个月不通一次电话，任她如野玫瑰一般，放纵生长。

不好吧，也不是这回事，前些年江斯文和人打赌种的并蒂莲，三哥看着成双成对的不高兴，就让人一把火给烧了。

可烧之前，还不是他自己亲自去园子里把并蒂莲全部移了出来。

……

斯文驾轻就熟的从书架里，取了一本书，也没让周才管她，自顾自的靠在沙发上，翻了起来。

这间办公室，她来过很多次，这里的书，也都快读完了。

每次来，总是忍不住的，想看看他的工作环境，想多融入一点他的生活。

太阳晒的人后背暖烘烘的，斯文看着书上的字也越来越模糊。

昨晚凌晨被人提溜出来，一夜都没睡好，所以眼下身体一得到放松，就软绵绵的想睡觉。

困，好困，仅有的意识让她一直想睁眼，看看江斯辰开完会了没，可最后还是敌不过困意来袭，身子一斜倒在沙发上。

窗外的残阳染上一抹夕阳红，红的似火，分外热烈，又逐渐退去，只等夜幕降临。

她似乎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画面太过混乱，以至于醒来时还脑子都昏昏沉沉，头疼的厉害。

揉了揉眼，刚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毛毯就掉了下去。

斯文皱了皱眉，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睡前，见过这条毛毯。

难道是，别人给她盖上的。

带着这点疑惑，她仰头朝周围看，目光环视一圈，却在办公室的阳台上，见到熟悉的人影。

江斯辰，似乎是在听电话，一条腿半支起来，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衬衫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健壮的手臂线条。

斯文抱着腿，在沙发上看了许久。

落日的余晖在他背影上渡了一层光芒，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温和，少了许多高不可攀。

阳台上关着门，斯辰也背对着他，斯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双腿却不受控制的走过去，拉开阳台，走到他身后。

走近了，才听到他的话音。

手从他的腰腹后穿过去，脸贴着男人背部，斯文轻声说：“三哥，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又梦到父亲了，他的尸体被别人抛入大海喂了鱼，死的时候，血肉模糊。

可能斯文太过沉浸在自己刚才的梦里，没感觉到，手臂环上他腰身那一刻，他四肢的僵硬。

连带着，电话那边也忘记了回。

斯文闭了闭眼，闻到他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莫名的，让人安心。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全部咽了下去。

三哥，其实是唯一一个生前，曾见过父亲的人。

等通往电话，江斯辰才转身，问她：“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斯文也松了手，背靠栏杆而立，后面马路上奔驰的汽车，从高处望过去，宛如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缓缓流动。

高处，不胜寒，但也看见的更广，更多。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江斯辰单手插兜，把她额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梦到谁了，才让你这么害怕？”

“梦到三哥，你自己了。”

这话，斯文其实没说假，梦里，年轻男人杀了中年男人，而那个年轻男人的脸，则和面前的人相貌一般无二。

所以，才让她醒来时，心里空荡荡的。

江斯辰嘴唇向上扬起一个弧度，慢慢逼近斯文，最后把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挑起人的下巴，目光从她的脖颈，一寸寸的掠过前/胸，再往下。

“怕我，那就杀了我”，他慢慢收了笑，把人拢到怀里，叹了口气说：“阿文，这样的玩笑，我不爱听。”

江狗有一丢丢的变态（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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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