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她也认识。
苏北,常青藤名校毕业,学的也是经商管理,前几年一直待国外企业,毕业以后没靠家里的关系,去了外企,从小职员做起,五六年过去,据说已经到总监了。
至于斯文为什么会认识,则是因为刚来港城那会儿,苏家就住江家隔壁,两家关系很近,苏北又比江斯辰小两岁,经常会趁他放假在家的时候,跑来问他题目。
来来去去,次数多了。斯文就明白了,苏北喜欢江斯辰。
那些题目,也不是不会,只是想找个靠近他的理由而已。
只不过,江斯辰是一个很有界限的人,洞察能力太过强悍,以至于,苏北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怕他生气。
后来,苏家搬走了,这层关系也淡了许多。
等到走近了,斯文才听出来,他们在聊证券融资的事情,谈到哪支股票未来要上涨,在什么时间点要下跌,抛出购入的最佳时机,和收益效率。
斯文也没打扰他们,静静的听着。
江斯辰只穿了白衬衫,五官覆盖在光线的阴影下,面容很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似乎永远是这样,太过深不可测。
就像这时候,也是苏北说的居多,他只是时不时的点头。
一个话题聊完,苏北才看过来:“这是斯文吧,好多年不见,都长什么大了。”
斯文笑笑:“好久不见。”
苏北的目光在斯文身上停顿了一秒,自然的问:“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可以吗?”
女人之间的目光总是格外敏锐,斯文笑笑:“随便接点家装,养活自己而已,比不上苏北姐这么有才华。”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斯辰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冰黄色的液体衬得手指骨节格外好看,他身体陷在卡座里,神情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目光却转向了她。
旁人可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斯文却清楚,这人八成在笑话她——你看,还不得乖乖回来。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都没开口,倒是苏北看了两人一眼,假装没看明白,打破寂静:“你可别这样说,我还羡慕你工作时间自由呢,上个月我跟了个融资的案子,忙到一天只睡五个小时,都没时间去护肤……你看你皮肤,多嫩多好。”
斯文对着男人一笑,话虽是跟苏北说,却没看她:“苏北姐,你就别谦虚了,我一个小设计师,哪能更你比。”
谁还不是个狐狸了,场面话都会讲。
今天算是苏北的接风宴,庆祝她回国发展。来的都是熟人,也不存在什么放不开的情况,都是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包厢里面开了桌麻将,他们打了一会儿后,就喊斯文和苏北两位女士进去,让他们玩几局。
斯文不太会,接连输了好几局,倒是苏北运气好,基本都赢。
陈雾新就坐她旁边,见这情况,都快笑抽了:" 我说文哥,你今天的点也太背了,看你这情况,得把三哥输光了。"
斯文现在用的筹码,都是一开始江斯辰赢过来的,只不过他太厉害,打了几局就下了,坐外边安静的品酒。
斯文对麻将,是真不擅长,头疼的看了眼自己的牌,问后面的人:“陈狗,出什么?”
好一会儿,没人应她,斯文刚想回头看看陈雾新跑哪儿去了,耳边就传来温热的气息,紧接着,男人的胳膊越过她前胸,扔了张牌出去,场面立刻发生了变化。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摊了牌,齐声抱怨:“三哥,你这是作弊,你要是在,我们还玩什么,谁不知道你记牌简直就是魔鬼……”
江斯辰就站在她身后,斯文听他一本正经的开口:“没让她学过这个,你们别合伙欺负她。”
斯文眉眼弯了弯,把赢了的钱圈到一起,这话不假,这人的确不喜欢她学这些。
倒是苏北,目光在她和江斯辰身上来回转了好几次,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今天本来就是给苏北接风,出于安全考虑,都没玩太晚。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会所门口出来,斯文走在最后面,谁也没注意他们。
在外人眼里,大多数的人都以为,江斯辰拿斯文当亲妹妹疼。
但他们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样,也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而已。
马路对面高楼林立,写字楼里还亮着光,不远处的高架桥上奔流不息,全部见证着这座给人梦想的繁华大都市。
街边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映的男人侧脸线条更加柔和,他低低的笑了声:“舍得回来了?”
斯文踢了两脚路边的鹅卵石,嗯了声,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三哥,你是不是把我的工作室买下来了?”
要不然,怎么房东太太,一会儿说要卖出去,一会儿又说可以一直租给他们,变脸有点快。
“斯文,我没那么闲。”
一句话落她耳边,嗓音低低的,带着点磁性,说完,他往车边走了。
斯文原本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也没了机会,她不确定的皱了皱眉,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猜错了。
男人去了车边,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也没抽,就那么看着烟雾上升。
不知道为什么,斯文竟然觉得这一刻的他,很放松,并没有刻意的去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他在等她过去。
斯文也不急,明明就隔了一条马路,走的慢悠悠的,又遇到红灯,一来二去,隔了五六分钟,才到了车前。
江斯辰也没嫌她慢,把烟按灭后,才转身向后,准备去车里。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斯文脚下没站稳,身体跟着踉跄了两下,眼看就要向前倒地。
好在江斯辰警觉,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这才防止她实打实的摔下去:“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斯辰本来就常年健身,身体硬的跟石头一般,斯文中看不中用,身体上没有一处不是软的,这么一倒,她的额头重重的磕在男人下巴上,疼的她嘶了一声。
靠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又托着他的力站稳,这才发现鞋带松了。
江斯辰也看到了,没再说什么,稍微用了点力,就架起她的胳膊,把人腾空抱起,吓的斯文下意识的去拍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抓稳。”
等把人放到旁边的凉椅上,他蹲了下来,双手捏着她的鞋带,轻而易举的打了个结。
斯文眼神怔了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
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无论手上的指甲,还是脚上的指甲,都是他修剪的。后来到了江家,这一切都是面前的这个人做的。
反倒是她母亲,除了关心下她的油画,其他的事,从来不过问。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和三哥,早已成了家人,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人比他们,更希望彼此能活的轻松快乐,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
男人系好后,就站了起来,身高腿长的,完全把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奚落了一句:“江斯文,你该去买张彩票了,试试自己还有没有救。”
本来斯文还有点感动,随着他这话出口,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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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的脚没什么事,上车后,司机刚准备打火,车窗就被敲了一下,等车窗降下,苏北的脸露了出来,笑得优雅大方:“三哥,你稍我一程吧,我今天忘记了,开车不能喝酒。”
江斯辰睨了苏北一眼,嗯了声,也没问什么。
斯文却记得,苏北并不住御园那边的别墅区。
苏北坐前面,系好安全带后,才开口:“哦,我在市区买的房子在装修,暂时住我一个小表妹那儿,就在御园附近,到时候,把我放路边就行。”
斯文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个客户,不知道,是不是苏北口中的表妹。
那个相框上的人,和苏北的确很像。
如果真是的话,那两人的关系,估计不怎么好。
车子缓缓上路,再之后,谁都没说话。
苏北从后视镜里,望向后排座位,目光沉了沉,他们两人即使不说话,看起来也格外登对,而她这个外人,似乎有点进不去。
可谁又知道,十几年前,斯文才是那个外人,一眨眼,光景真的变了。
等到了御园,苏北忽然喊住江斯辰:“三哥,我能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和你说点事吗?”
没等江斯辰有所回应,斯文就先指了指里面:“我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
其实,苏北对于三哥来讲,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他们两家人的关系很好,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一前一后,一个去了剑桥,一个去了哈佛。
如果有一天,他要结婚生子,苏北会是很不错的一个选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
等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斯文去拉窗帘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站在花园的喷池前面,还没说完。
静静的观摩了两秒,呲拉一声,月白色的窗帘紧紧合上,遮挡住月色。
斯文坐在台灯下,开始对着电脑画草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制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斯文皱了皱眉,来到窗前,正好看到一辆家里的车开了出去。
很普通的大众车,他很少开。
看着那辆车缓缓驶出,消失在视线里,斯文的心跳,忽然开始剧烈的跳动。
直觉告诉她,会有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