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洗了澡上了床, 沈晚夕身上洗得热乎乎的,小脸被方才澡室里氤氲的雾气蒸得微微泛红,在暗黄的烛火下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菱纱, 微微敞开的低领中衣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还有颈下小片莹润旖旎的肌肤, 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xinghuozuowen
云横拿过一条干净的方巾来给她擦头发,她便干脆将下颌靠在他左肩,整个人抵在他身前,让他环过她身子来慢慢替她擦拭垂在后背的湿发。
沈晚夕头发很长,要完全擦拭干须得好长一段时间,云横也不慌不忙, 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擦下去。
他几日未归,沈晚夕只觉得这胸膛宽大又温暖, 他身上的肌肉也好像更加硬实了, 给她一种格外安稳的感觉。
沈晚夕浑身都放松下来,贴着他的胸口, 忍不住将双臂环抱过他瘦劲有力的腰身。她真想就这么抱着他,一辈子都不放开。
一时间, 云横喉咙有些发干。
她似乎许久没这么抱过他了,也怪他军中事务繁忙,难为她想念成这样。
两人贴得很近, 云横顺着她顺长的墨发擦下去,鼻尖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这是她身上特别的味道, 很是好闻。
沈晚夕自打怀了身子,因怕对孩子不好,澡豆和香料几乎都不用了, 没有浓郁的熏香气息,整个人闻起来干净又舒服。
沈晚夕慵懒地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嘴角含着笑,“前几日七姑娘吃了我做的鲜花饼,喜欢得不得了,如今日日往我院子里跑,勤快得很,在山海苑待的时间比在她自己的院子还要多!”
云横抿唇,缓缓一笑,“你做的东西向来好吃,往后我们的孩子有口福了。”
沈晚夕脸色一烫,心中一股暖流淌过,这好像是他第一回说“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话,她又继续笑道:“小厨房里还有好多食材没有动呢,你明日若不忙,我再给你做一桌子的菜,你回来吃好不好?晚一点也没关系,我先吃一点等着你。”
“阿夕。”他低头唤她的名字。
“嗯?”
沈晚夕窝在他身上,宛若一只绵软的小奶猫,一声轻柔的回应也甜甜软软的,乖巧又俏皮,不像个怀了孩子的准娘亲,倒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云横弯起的嘴角缓缓拉平,揉了揉落在她颈窝的头发,低声道:“我要出征了。”
身上贴着的小人儿明显一僵,半晌才回过神来放开他腰身,眼睛直愣愣地地盯着他,声音也不自觉地喑哑下去,“你要去打仗了?什么时候?去打哪里?”
云横似是叹了口气,静静答道:“后日一早。”
“这么快!”
沈晚夕脸色一白,脑海中一阵混乱。
还未细想,紧接着听他道:“北上助力崇州军,攻打并州。”
攻打并州!
她顿时惊愕地张了张口,像块木头似的懵懵地不知该说什么,脑海中离立刻浮现出已经当上并州侯的谢邵,还有差点要了她一条命的长姐。
愣了一会,她开口问:“怎么……这么突然?”
云横将使臣前来替谢铎借兵的事情简单同她说了说,沈晚夕忽然想到在游园会中见过一次谢铎,可对他的脸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她想也是,即便是文韬武略样样皆好的世子谢邵,她也没有好好瞧过他那张脸,更何况是永远在谢邵光芒之下的谢铎呢?
待云横同她说完,沈晚夕这才稍稍缓了缓神色:“你是说,只要拥立谢铎为并州新主,崇州和并州会上缴五年的赋税收入,北边的牧场也归益州管辖了?”
云横微微颔首:“嗯。”
那处天然牧场沈晚夕也有所耳闻,过了牧场再往北,莽莽大山之后便是一望无垠的冰原和终年冰雪的天山十七峰,据说那里的雪白得耀眼、天蓝得刺目,堆琼砌玉,寒光缥缈,仿佛置身于仙山天境,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从前还在商州的时候,云横便问过他日后想去哪里,沈晚夕记得自己当时第一个说的就是牧场北边的雪山冰原。
云横要下这个牧场,难不成还有几分是为了她?
思及此,她面色再次平和下来,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期待。
“就这么想去?”云横看出她方才苍白的小脸片刻又恢复了红润,不禁笑了笑,“那你可得在家将身子养好,等你什么时候不再畏寒怕冷了,我便什么时候带你去。”
沈晚夕用力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可这点喜色很快就敛了下去,一想到云横出征,去的还是跟她有点过节的并州,她心中又不禁隐隐担忧起来。
抛却益州不谈,并州的实力在剩下的云境十三州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尤其是谢邵的父亲执掌并州的那些年,并州可谓是物阜民丰、兵强马壮,不是那么轻易能撼动的。
何况战场凶险,云横就是再厉害也是人,不可能刀枪不入。
他后背、腰腹都有刀伤,尤其是后背那粗粗长长的伤口,她还亲手摸过的。
还有梧州那场大火,让他在这世上消失了整整五年……
她心里敲起了小鼓,云横却将她揽到胸前来,让她卧在自己腿上,继续替她将湿漉漉的头发绞干,见小姑娘眼珠子转个不停,温声道,“担心什么?你夫君攻城略地战无不胜,这辈子还不知道输字怎么写。”
沈晚夕当然知道云横的厉害,她看了那么多年的话本,听了好几年说书,她怎么会不晓得呢?只要他决心要做的事情,这世上无人能够阻挡。
可她,就是会担心啊。
他已经不是话本里可望不可即的人物,是在她身边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夫君啊。
沈晚夕鼻子一酸,两颗泪珠子滚到了鬓角,她忽然任性地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答应我早些回来,还有,不许让自己受伤。”
云横垂眸应了一声,看着她认真道:“我答应你,短则三月,多则五月,我一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沈晚夕红着眼眶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她敛了敛神色又问:“你们若是扶谢铎坐上并州侯之位,那谢邵和我长姐……你想如何处置?”
云横眼中寒光一过,声音也慢慢冷冽下来,“并州自己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插手,不是我想如何便能如何。”
沈晚夕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想谢邵和谢铎闹得这么僵,虽为兄弟,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若是谢铎在崇州和益州的帮助下得以登位,他又怎么会放过谢邵和沈晚吟呢?
云横垂下眸子望着她,将绞干的乌发放到一边散着,嘴角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舍不得你姐姐,还有那和你定过亲的小情郎?想让我放过他们?”
沈晚夕登时气恼地推了推他的手,急道:“什么小情郎!你胡说什么!”
舍不得谢邵?她才不会!虽然她还没有恨他恨到要他死的地步,可如今他与谢铎兄弟反目,两人相争必有一伤,谁也左右不了。
云横为了益州的利益去帮谢铎,沈晚夕自然希望这场仗赢得漂漂亮亮,谢邵的生死与她何干?
至于沈晚吟,她忘不了这个长姐加诸于她身上的痛苦和绝望,即便她如今遇到良人,好好活了下来,那也不能抹消她的罪恶!
沈晚吟根本没把她当做妹妹看,那她也无需将其视作亲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他们的。
思及此,她缓缓转过身来抱着云横,低声道:“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即可,我担心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等你回家。”
云横心中动容,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住她额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小姑娘又将自己挪过来一点,依依不舍地环着他,云横都怕她压到腹中的孩子,只能僵硬着不动,任由她这么紧紧抱着。
就这样多抱一会也好,云横笑了笑,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温柔:“等后日出征穿了盔甲就别再抱着了,铁甲寒凉,别冻着肚子的孩子。”
“那我和父亲他们一起去城楼送你。”她缓缓抬头道。
云横笑问:“你知道城楼有多高,总共多少节台阶吗?”
沈晚夕摇摇头说不知道,“就算再高,我也要去送你,我脚步慢,早些去便是了,就是再高又能爬多久?我带着茯苓他们一起,一定走得稳稳当当,不会让你担心。”
云横干脆不再劝她,知道她铁了心要送他,便是他不肯,小姑娘也会偷偷爬到城墙上去看他,或许等他凯旋之时,只要身子受得住,她还是会登上城楼来接他回家。
他缓缓舒了口气,指尖从腰间摩挲到她柔软的小腹,顿了顿,又怕自己手指的粗粝磨得她难受,只能将力气放得更轻,这一轻下来,就有些痒了。
沈晚夕受不了,咯咯地笑了出来,破天荒地喊了他好几声“夫君”,求他别动。
直至深夜,两人才安安稳稳地睡下来,黑暗中,云横仿佛听到小姑娘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一定要……平安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