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少了水分,蜷缩在一起,随之而来的是弥漫满屋的清香。
捏一把适量的茶叶丢进辅料中,将鸡蛋尽数放进去煮至入味。
小火苗炸出几颗火星,吧嗒打在脚边,咕嘟嘟的水烧开了,冒着水汽在锅盖蒙上一层雾。
陆茶眼睛亮晶晶地:“这下好了,等过上几个时辰,日子越久,自然味道越浓。”
沉寂在喜悦中的陆茶,擦干灶台上的水迹,摇摇晃晃撞进身后坚实的胸膛。
卓长浩本就心猿意马,投入怀中的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小夫郎,他神色微暗,屈指稍微挪开两个人的距离。
陆茶站稳了,有些唐突自己是否冒犯了猎户:“我没撞疼你吧。”
那狠狠一撞,压着他全身的重量。
陆茶略带担忧的眼神,直直冲进卓长浩眼中,自然也看懂,那个明显躲着自己的动作。
“没事,不疼。”小哥儿不重,敲在心口上,反而痒痒的。
听他说不疼,陆茶松口气,自己暂居在猎户家中,要是撞出好歹,他真没多少银两赔偿。
说到赚钱,陆茶对村子的了解全然依靠原身模模糊糊的记忆。
良山村村口常有过客商户停下歇脚,口渴喉干讨上一杯白水,总是缺少味道,良山时代种茶,难免屋中茶香四溢,有些走商会花上几枚铜板,换取茶叶泡水喝,喝的好了就会买上一包携带于身。
久而久之,村口就设有茶水小铺,总是出茶的几家村民守上一天,能赚不少铜板。
陆茶比划了有些自己需要的东西:“猎户,有没有轮子和木架,我们去村口碰碰运气,试卖一次。”
那么多东西,徒手搬不知道要搬多少趟。
猎户想到杂物间之前有拆过的架子,只是固定的地方有些松懈,用蛮力将他固定好还能用:“有,我给你找来。”
翻腾了一会,烟尘缭绕,陆茶站在门口都被灰迷了闭上眼。
这杂物间着实许久没用,灰落下一层又一层的。
陆茶转过身咳嗽,两只手抬起来猛烈扇风,妄图扇去眼前的灰尘。
卓长浩跟变戏法一样,拖着他需要的东西拿出来。
瞧见陆茶在较劲,那张凶巴巴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胸膛跟着震鸣两下。
陆茶露出个眼睛,好啊,还敢笑他。
陆茶冲他略略略吐舌头,就他嗓子好呗。
好巧不巧,卓长浩吸了口灰,强忍着漏了一声咳嗽。
陆茶大笑起来,一边没忘给两人都倒了杯水,一杯水下肚,那股难受才缓过去。
卓长浩很纳闷,怎么笑小夫郎时自己中了招,窘迫的喝了水,闷声闷气组装着架子。
一旁的陆茶搭把手,将架子上的灰用湿布擦干净,再由猎户安置。
不一会儿,简陋的小推车就出来了。
陆茶上手推了两下,倒是轻松,只稍一点力气就能推得动。
不得不说,猎户不仅会打猎,对于木匠的活计手丝毫不生,两只手咔咔动着,将原本零散的木板拼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辆坚固的小推车。
他这算是穿越遇上大好人了。
陆茶看着夕阳薄山,心情无比惬意,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今日太晚了,明天起大早,咱们先将今日做的东西卖出去。”
“行,都听你的。”茶哥儿要做什么,他跟着就是了。
媒婆说得对,只要对茶哥儿好,就能等到愿意接受他的那一天,接受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猎户。
晚上,锅中的鸡蛋已经上了酱色,闻着味道都香了不少,配上白粥,一道白菜炒肉,令人口水直下。
吃饱喝足,站着消了会食,陆茶先入房冲了澡洗香香,裹进被子间才喊外面的猎户进来。
只隔着一层房门,卓长浩想不听见都难,站在院中总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有登徒子的潜质,直接跑出去冲凉,反正他是个汉子,没啥看头。
上了床榻就闭眼,也算一夜安眠。
陆茶天一亮就开始忙活,今日他起得早,走出来,早早就见猎户背这一把弓箭上山,他就见到一个背影缓缓上山。
起的真早啊。
他去了厨房,两张猪油煎的饼子烙在锅底,还有煮好的葱花鸡蛋汤,尤为好吃。
他啃着饼子,回头望着小推车,贴心的猎户连茶叶蛋都替他做了,车上放着一张大大的案板,盖着一层纱布。
揭开纱布,五块面饼就放在案板上面,再旁边是一口锅,锅下的柴添满了,只需要添把火,就能将面食煮熟。
陆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现在的情绪。
猎户,好会泡他!
这就是古代纯情男人的细心吗。
吃完饭,将几间房地扫了一圈,瞬间干净了不少。
抓起粗米放进鸡笼,等喂饱鸡,再去看看茶苗,摸摸地上泥土的湿润,按需浇水。
等到差不多村中开始有人烟行走,陆茶才推着小推车下山。
不知是不是上次走过一遍,有了影响,这次的路没有上次那么陡峭,一路走过,远山皆是景色,频频向后划过。
鸟惊叶舒,打下光影摇曳,村口的几家茶商早就搬着板凳,等着客人上门。
几家都算旧友,来来回回都能说上两句。
近年茶叶不好做,能赚钱的都往县城跑,要不是县城实在太远,来回耗费的铜板不如好好守在这边,等着来客赏脸要口水,还能赚点铜板。
齐小哥儿跟着阿娘站在摊位前,听着几人你来我往说着闲话,着实无趣。
齐家夫郎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
村长但凡有个什么事情,都要传遍整村,就前几日陆家居哥儿好心送嫁妆,结果满脸血迹跑下来这事情,成了不少闲话笑谈。
李婶子嘴碎,仗着当事人不在,添油加醋道:“那陆家总搞出幺蛾子,之前不是说为了那位秀才将他分出来,就因为没个汉子,让人说闲话,咱们就是说,村中不少嫁人的也没生出汉子,也没见人家分家,还不是嫌弃两个都是哥儿,挣不了钱。”
齐家夫郎打着噤声:“李婶子可别乱说,我家乐哥儿还在,从小就聪慧,抄书都挣了不少银子,要是我朝允许哥儿报官,我定要将他送去的。”
闻言,齐乐对着各位婶婶一笑,甚是温和。
这般柔情与淑雅,谁能想到乐哥儿三岁熟知三字经,五岁知晓四书,七岁晓五经,村中大多写信寄予远方的亲人,不敢去找那些傲气的秀才老爷,就来找齐乐,由齐家夫郎记好要说的话,转交给乐哥儿。一页只收取三文钱。
张婶子瞧见齐家夫郎有些愠怒,在其中唱着白脸:“都是乡里乡亲,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谁不知道你家乐哥儿是你掌心宠啊。”
齐家夫郎早年归身,生了齐乐之后就不能再生了,好在齐夫郎所嫁之人乃年少相识,情投意合,别人再说他绝种无后,齐叔当听不见,依然过着他们的好日子,后来赚了钱,还在县城盘了一个茶铺。
李婶子触了霉头,又把话题转到陆家茶哥儿身上:“听说茶哥儿嫁人后,连性子都变了不少。”
陆茶真巧推着车,来了就听见这句。
心中有些心虚,怕那婶子接着往下说,几人猜忌之下还不知道编出什么离谱的东西。
车轱辘碾在泥土,嘎吱的声音越来越近。
听见熟悉的声音,几人没了刚刚说闲话悠闲姿态,将茶叶摆放在明面上。
“茶哥儿。”乐哥儿昨日瞧了他一眼,比之前怯懦的样子好多了。
村中就他和陆茶年龄相近,齐乐想找人一起玩都找不到,只能与那些更小的哥儿,像个大哥哥一样给他们讲故事,才不算无聊。
至于陆茶,他几次接近,都被对方跑了,默然无声,完全不像个小哥儿,倒想个沉默爱干活的汉子。
陆茶听见清脆的声音,寻着过去。
那名哥儿对着他摇手。
陆茶在记忆中找到那人的影响,松了口气,幸好原身见他几次都是被陆居欺负要赶紧回家替他收拾背锅,两人没有多少正面交集。
他回了一句齐哥儿,顺手就把推车推在齐家摊位的旁边。
齐乐的小爹爹和齐乐一样,长得玲珑好看,一看就是面善的好人!
陆茶还离远一些,怕挡了他们家的财路,这才揭开那个大碗,只留了能取出鸡蛋的大小,避免有什么灰尘落下飘进去。
算是他们第一次相见,陆茶拿出小碗放进两颗鸡蛋,浇上一勺汤,棕褐色的汤底很香,还有热气。
懂茶的齐家夫郎偏头看他,陆茶见状正好将鸡蛋放在齐家摊位上:“叔,您尝尝啊,乐哥儿,你也尝尝。”
这种颜色的鸡蛋还真是第一次见。
齐家夫郎倒是闻出这茶不错,随口夸道:“茶哥儿是会种茶的。”
李婶子觉得这话说得不对:“那不是越家夫郎的......”
陆茶摊位在正风口,吹来的茶香同样进入了她这边。
是好茶。
她戛然而止,越家的茶她知晓,远没有茶哥儿现在的茶香,飘香四溢。
张婶子庆幸自己保持中立,没乱说话。
陆茶给了齐家,另外两家象征性给了一枚茶叶蛋。
时间差不多了,他动作麻利,擀面切面,微微绿色的面看着有些奇怪,但下入锅中香味特别好闻,远远的,来了一家走商。
他调侃道:“早就闻到了,特意加快了步伐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出了新奇的吃食。”
陆茶正好挑起一块头面,放置一个茶叶蛋。
晶莹如翡翠的面诱人无比。
还没吃,走商先被香的找不到北,管他多贵,先买了再说:“这位哥儿,这怎么卖。”
陆茶介绍道:“一碗香香面,一个茶叶蛋,总共五文钱,面可以无限量续加。”
走商有钱,但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吴五文钱一碗面着实在这种山野中有些小贵,但他听到后面可以无限续加时动了心思。
买!反正绝对能吃饱,干什么还能苦了自己的胃嘛。
“一二三。”走商数着身后的人:“哥儿,我们来十碗面!”
从钱袋中拿出五贯钱,分别由十枚铜板串起来。
铜板与木质发出清脆的声响,陆茶装好刚刚赚来热乎的钱,招呼几人先等等。
不一会,热气腾腾,如仙气雾霭,清野山林间,难能有这般手艺的哥儿。
入口嚼劲十足,滑嫩舒口,有些人吃了好几碗才饱,为了消食,顺便在茶摊要了一杯茶。
陆茶见他们吃的开心,心中更是为自己的成功迈出一大步而窃喜,这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