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以为卢公公死的消息很快能传开,但直到“卢公公”来敲他们的门,他们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人一鬼对视一眼,纷纷压下了心惊,
卢公公说急着赶路,早日进宫面圣,也能早点解贵妃的思亲之苦,卫揽格心下嘲讽,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着卢公公道:“不知可否午间再走?”
卢公公一张脸瘆人的很,他似笑非笑地说 “小公子有事?”
卫揽格抬了抬手:“方才不小心打了碗,又割伤了手,我久未食过好东西,恰好有些贫血,立马上路的话,怕半路撑不住病倒,倒是要给公公添麻烦了。”
卢公公若有所思:“这样啊,午间也可以,小公子早上便在里面好好休息,咱家去命人给小公子熬点补血的吃吃。”
卫揽格:“多谢公公了。”
卢公公噙着笑退下,卫揽格关了房门,谢九说:“真吓人啊,不,吓鬼。”
“他是人啊!怎么能做到这么瘆人?!”
卫揽格凝眉:“若想知道真相,怕是只有今早这一个机会,谢九,你说,这凶手究竟想做什么,会与我们有冲突吗?”
谢九摇头:“他杀的是卢公公,不是叶大人,也不是你,杀了人之后,他扮成卢公公的样子催你上路,肯定是为了掩盖真相,而今日,这白粥里又掺了卢公公的骨灰,或许凶手不是一个人,他还另有帮凶。”
卫揽格快速道:“你能看出那个卢公公是真的卢公公吗?”
谢九说:“看不出来,人脸的东西我辨别不了,我只对和鬼有关的东西有些敏感。”
卫揽格叹了口气,谢九说:“要不不查了吧,也跟咱们没多少关系,保命要紧。”
卫揽格心说也是,没必要为这浪费生命,一会儿,卢公公送来汤药,谢九亲自盯着说没有骨灰,卫揽格才接过:“公公,喝完这药便启程吧,休息一会儿,我感觉身体好多了。”
卢公公笑了笑:“那再好不过了,小公子。”
人走后,卫揽格也没有喝这碗药,而是将之倒在了花盆里,转身收拾了东西又换了身衣裳,路过屏风的时候,他绕至后面,那顶帽子还在那里,卫揽格将之收拾到了包裹里,问谢九:“人死之后,是不是别人就看不见这个人的东西了?”
谢九正啃着苹果,闻言噎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回他:“对呀,但这个东西得我拿到手里用,不然还是别人的东西。”
“那,怎样判定这个东西是谁的?”
谢九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肯定地说:“当然是跟谁时间长衣服就是谁的。”
卫揽格大概懂了,谢九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是?”
卫揽格摇摇头:“没事,既说了不管,便不会管了,你我安安稳稳的入京,慢慢地过上正经的好日子才算话。”
谢九一想也是,这才是最实际的东西,他笑着说:“嗯!”
从泸州入京的路便好走多了,他们走了货运专道,前几年的时候,天和帝忽然喜欢上了收集各地的宝物,另各地税收之余,多多进献,优者看在每年的官员考核中得个优等,总归是个重要的评比条件,后来有个大人就说,光有宝物不行,还得有路,是以大雍又修了各种水运陆路官道,多与之前有交叉,其中一批人昧了不少银子,
但实际的运输还是很乱,这些道路既有货运,又有官员行走,又因为几条路走过中贵人,因此修的分外好,比如这条从泸州前往京都壶州的,不出五日,两架马车便入了壶州,
谢九原本以为,壶州天子脚下,应当比泸州更为富庶的,他来的一路上还听说了不少故事,以为京都引风气之盛,没想到真的看见了城门,入了京都,谢九深感遗憾,觉得这都城有点朴素?
卫揽格没说,因为宦官弄权,士族倾覆,京都管理一向严而混乱,几度的赋税供养上用,即便是那些富贵泼天的豪商在此也难以立足,所以眼看还不如泸州,但即便略显朴素,京都的贵气也非常地可以比,卫揽格拍了拍谢九的后背:“再往前走,走到内城就好多了。”
壶州分内外二城,宫廷和达官贵人都住内城,百姓住在外城,真正有权有势的都在里面,像是一个从上而下倒立的壶形,因此最开始叫倒壶城,但后来某位陛下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倒”字总感觉被吸干了运气,故而删掉了“倒”字,
听了解释,谢九“哦”了一声:“其实壶字也不好听。”
卫揽格:“嗯?”
谢九:“做饭糊了?难道很好听吗?”
卫揽格失笑,也就只有谢九能把这些和饭联系在一起了,他一笑,谢九也跟着傻笑,笑够了,卫揽格便说:“一会儿若是入宫面圣,你这鬼身方便吗?”
谢九挠了挠头:“方便吧,不然我那身太监服哪里偷的,没事,要是真有事,我就躲远一点儿,就在宫门前等你,一定等你出来。”
卫揽格松了口气:“记得一定要等我。”
谢九觉得他太麻烦了,一件事还得强调,生怕自己丢下他一样,他是这种没义气的人吗?谢九自以为不是,他说:“哦。”
卫揽格又说:“你说你,怎么好端端的还去里面偷太监的衣服。”
谢九不高兴了,他捂住耳朵:“你最近怎么总说我?!!”
鬼也不喜欢总被人念叨好吗?鬼想听点夸奖的话,卫揽格没了脾气,只能帮他顺着毛,然后悄悄不怎么用力气去拽他捂耳朵的手,话到嘴巴,卫揽格把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说:“好了,不说你了,快要进内城了,不看看吗?”
谢九没了兴趣,趴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又扛不住好奇,去掀了帘子往外瞧:“我去,这越往里真越不一样,真好看,姑娘们穿的都好看多了。”
闻言,卫揽格神色一暗,如今各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女儿靠着好颜色去为家族谋求前程,故而渐渐成“不重生儿重生女”的习俗,虽说这一定程度上是好的,但到底是也是畸形发展的产物,卫揽格没有拦着谢九往外看,希望他能从一路变化中看出一点儿民生多艰来,从而更愿意在遇见危险时多多保全自己,而不是一股脑儿的向前冲。
只是这个傻子,他伸手想要触碰,又硬生生地将手逼了回来,卫揽格克制自己的私欲,希望它不那么旺盛,否则终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入宫的时候卫揽格还有些紧张,直到到了皇帝面前,谢九仍然安然无恙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在殿前叩拜君王:“卫揽格叩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九在他旁边绕圈:“卫揽格,好绕的名字 ”
皇帝此时半醒不醒的,正和卫贵妃在塌上缠绵,卫揽格跪了好久,被太监提示着不停叩首,脑门儿都磕红了天和帝也不见出来,谢九蹲下来揉了揉他的额头,帮他骂了几句天和帝,惹得卫揽格低笑两声,被生生忍住,
王德海皱了皱眉,心里想:这卫小公子脑子果然有点儿问题,磕头还能磕笑了,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和帝才和卫贵妃从里面出来,二人脸上都汗淋淋的,一见卫揽格还跪着,立马将他扶了起来:“怎么还跪着,王德海,不是跟你说人来了让他直接进去等吗?”
卫揽格心里冷笑,进去,进去看你们活春宫吗?
王德海假笑两下,轻轻地打了下自己嘴巴:“奴才该死,陛下赎罪。”
这番不真情且十分虚假的动作,惹得天和帝笑骂了他两句,这才带着卫揽格进去,卫贵妃一直在旁边站着,脸上有两坨潮红,谢九仔细盯着看了好几眼:“不像。”
天和帝下一刻便道:“爱妃和格儿生的真像啊。”
谢九:…………。
卫揽格:…………。
卫贵妃忙着上前抓住卫揽格的手:“真的是弟弟吗?”
他其实和这个长姐不亲,准确的说,这姐姐是他小叔家的女儿,估计是卫家如今就剩他们这俩苦命姐弟了,卫贵妃想扶持自己的势力,自然免不了要来找他,卫揽格面上装着羞赧:“淑英阿姐,好久不见。”
卫贵妃全名卫淑英,这个名字很不女气,但没办法,他家世代从军,起不了那么美而温婉的名字,卫贵妃“哎”了一声,将他拉到桌边喂了些食物,卫揽格身体僵硬地要死,因为他已经闻到了屋里浓重的香气,谢九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卫揽格忍不住在心里锤着谢九,说我出去不给你东西吃了。
心中的谢九忽然一脸可怜的瞧着他,卫揽格想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此时卫贵妃正动情,眼泪将掉不掉,被他这一下生生给憋了回去:“弟弟在笑什么?”
卫揽格在心里瞪了一眼谢九,然后抿了抿唇:“没笑什么,就是见到阿姐高兴,想到日后有姐姐照拂,不必再忍饥挨冻了,我这心里一想,便忍不住笑出来了,在陛下和阿姐面前失仪,揽格知错。”
卫贵妃听了,倒是回忆起自己以往被欺辱的岁月,一时有些哽咽:“放心,往后陛下和阿姐都会照顾你的。”
美人眼中有泪,天和帝心都碎了,连忙上前将人拥在怀里哄着,卫贵妃一会儿就被他哄的直笑,看的谢九啧啧称奇,
卫揽格生怕再露出不该有的姿态,抿着唇尽量不去看他们。
夜里,皇帝留他吃了个饭,问他要不要在宫里住上几天,陪陪卫贵妃,卫淑英也殷切地看着卫揽格,卫揽格自治避无可避,便只能应了,天和帝开怀大笑,叫王德海去给卫揽格准备住处,又让其在内城找一处好地给卫揽格开府,成为卫家真正的主人,如今的朝堂,除却恩科,还有一种新的选官方式,便是推官,由清流文士向上推举做官,天和帝眯着眼睛问他,想不想走科举。
卫揽格说自己愚笨,但求有吃饱饭的机会便够了,至于其它,他自己会努力的,这番话语稚嫩,天和帝满意地斟了杯酒,中途没忍住又去和卫贵妃**去了,卫揽格当场惊住,愣愣地看向王德海,王德海朝他回以一个假笑,
宫里这几天,他住在谢海园,这里原本是许多花,春日里开的很好,但是如今秋已渐深,壶州城偏北,此时已如别地的寒冬,是以这里初雪也来的比别的地方偏早很多,故而温度极冷,王德海给他找了几件厚厚的大氅来,卫揽格也毫不客气的接了,只是他眼下并无银钱,只能赊了这份情,王德海眼都笑眯了,他说:“不打紧,该还的时候,咱家自然会来讨的。”
送走他后,卫揽格将宫人挥退,自己去了里间沐浴,谢九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他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两腿离地来回的晃悠:“很累吧?我看着你都累。”
卫揽格知道他不想被念,没有多说,反倒将头一仰:“帮我洗个头吧?我好累啊!”
谢九挑眉,从桌上跳了下来,半不情愿地伸手:“先说好,我可不会洗,到时候洗不干净了你可不能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