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不到6:50分的时候,我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林燃已经坐在那里了,一副等了好久的模样,托着腮看窗外,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蓝色的衣服,深蓝色、浅蓝色、湖蓝色、天蓝色,今天他穿的是一件深色牛仔衬衫,没有扣起来,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手腕上带了一个蓝色的腕带。
看到我,他挥了挥手。
教室的门还没开,我问道:“门还锁着,你是怎么进去的。”
林燃指了指窗户,似笑非笑,“翻进来的呗。”
我?女生?翻窗户?
看我在门口没有动静,林燃一脸若有所思,问道:“你,不会翻不进来吧?”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瞧不起人的人,虽然,我的50米成绩十秒开外,但是,哼,反正不能认输。
说时迟,那时快。我两只手支撑上窗台,纵身一跃,然后,卡在了半空。我的双腿绝望的在离地30cm的地方挣扎,就好像一只被捏起来的蚂蚱。
好家伙,他竟然在笑?
不行,为了我的脸面,我也要战斗。用尽了最后一丝斗志,我把一条腿放上了窗台,然后艰难的将另一条腿也拖了上来。
终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腿都开始抖了,还得假装内心毫无波澜的把屁股挪到了离窗台最近的课桌上,终于爬进来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好久没做这么高难度的运动了。我心有余悸地坐在桌子上准备稍作休息。
林燃这个催命鬼却已经开始发话了:“说好教你,你来得这么晚,还想不想学。”
本来早上起的就早,再加上惊心动魄的翻窗运动,我没好气地说:“大哥,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始上课呢。我这么早,已经是劳动模范的级别了。”
“你还想不想好好学,你家不是在卫区吗?过来只需要20分钟吧。”他白了我一眼。
“已经六点起来了,不能再早了。睡不够,会困死的。”
“你……”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又憋回去了。“算了,我们开始讲题吧,你哪里不懂。”
我坐下来打开书包,打开习题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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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燃嘲笑我来得晚,我耿耿于怀,反正是周五,我决定舍命陪君子,翌日我特别来的稍微提早了10分钟。6:40到了教室,发现他依然在教室里安静的坐着。
难道学霸都不用睡觉的吗?
经历了昨天的翻窗经历,今天再次翻窗我就轻车熟路了很多。
“你怎么这么早?你到底几点来的?”我忍不住问。
“大概六点半吧。”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你家在哪里啊?这么早就到了,你几点钟起来?”
“科园,大概离这里骑车半小时吧。”难得他有雅兴,愿意跟我聊一聊学习和题目以外的事情。
“你骑车的时候天还没亮吧,这么早,你不困吗?”
“还好。反正我也不是第一个来的。”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班级里的学习氛围其实不错,虽然没有早自习,7点门卫叔叔才会一间一间打开教室的门锁,但是六点半之后就会有同学陆陆续续的过来自发的预习。
10月份的天气有一点微凉,好在早晨的阳光依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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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个双休日,又到了一个周一。
恶补了两天懒觉的我,今天起了个大早,想到林燃那张凶巴巴的脸,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6:35到达了教室,但是奇怪的是,今天林燃竟然没到。
我感到非常奇怪,这小子该不会就准备给我补两天,不准备给我继续补了吧。
结果等到上课了,林燃也没到。
看着前面空空的座位,我的心里犯嘀咕,一种不可描述的心情。
下课的时候,陈洋开始我跟我前几天看的加勒比海盗,聊到杰克船长有多么英俊帅气我也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到了放学,林燃依然没有来。他去哪里了?
满腹疑惑,无人解答,早知道找他要个电话就好了。
接下来的的两天,我每天都早早地到学校,但是,林燃依然没有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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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燃没来的第三天,我又恢复了自己的正常的时间,在上课铃打响前一点,到了学校。
还没进教室,就看见位子前面围了一圈人。
什么状况?大早上怎么这么热闹。
就听见唐荣扯着他的公鸭大嗓门用很夸张的语气说:“你说说你,打个球怎么搞成这样,哈哈哈,这下你完了。咋写字?你这个石膏,给爷摸一下。”
在一群人中坐着的是林燃,右手臂上挂了个绷带。面对大家的好奇询问只是安静的坐在中间露出礼貌的笑。
随后林燃抬起头看见了我。
面对黑压压的一群人,我定了定神,说:“你们让一让啊,马上上课了,我进不去了。让开让开。
在我的驱赶下,这群人很快散去。
我还没想好怎么问林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问,问了会不会让我觉得很尴尬。
第一节课很快下课了。
贾仁说下星期要期中考试了,林燃右胳膊骨折了怎么考试?难不成用左手写?要不我还是问问吧,一方面问问期中考试的事情,一方面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想到这我用手指戳了戳林燃的后背。
“你,你的手没事吧?”
“就骨折了。”他回过头说。
“怎么弄的啊?”
“打球回家的路上摔的呗。”还是那一副看不出表情的脸。
“你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我以前小时候骑车也摔下来过,当时头撞到了地,当时头上就像长了个角。”
“……长了个角?”
“对呀。”我一边说着,甚至有点得意地用手在头上比划,“就左边这里,差不多这么大一个包,跟个小汤圆似的。”
“原来摔到过脑子,难怪这么笨。”
什么?我好心好意地准备来问期中考试的事情,竟然嘲笑我。等等?他在笑?和刚才那种礼貌的微笑不同,林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嘴角轻轻的画出了一个小小的弧线,很快又憋了回去。
“那你期中考试怎么办?右手不能写字了吧。”我问道。
“我是右手不能写字,又不是双手彻底残废,这不是还有左手吗?”
“你左手会写字?”
“不会啊,现在开始练呗,还有几天呢。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他忽然说起早上的事情。
“你不是吧,你手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要给我讲题啊?”我惊了一惊。
“我是手骨折了,又不是像某人摔坏过脑子。还想不想好好学习?”他指了指自己的绷带,斜着眼睛说。
“想想想,就是你这样,估计早上也没法骑车了吧,独臂大仙,你准备,怎么过来呀?”
“我总归有办法。哎呀,这个左手写字就是慢啊,笔记都记不全乎了。”
我立刻会意,“好嘞,独臂大仙弟弟,你把笔记本给小的,小的保证给你记的全乎的。”
“滚,谁是你弟弟。”林燃没好气的把笔记甩到了我的桌上。
他的笔记本也是蓝色的,很大开本,虽然四角都是整整齐齐的,但是,打开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任务涂鸦,穿着湘北红色10号球衣,有点飘逸的黑发,冷峻的眼神里仿佛有星辰大海,手中还拿着一个篮球,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我的笔记本-RUKAWA,林燃。”
“你是喜欢流川枫吗?”
动漫,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亲切又特别的存在,即使这么大了,我依然会对着其中一些不痛不痒的情节默默的流泪,沉浸其中,甚至会把自己想象成里面的某个人物,在某个平行宇宙空间里过着和他们一样的日子,续写或者改写动漫里已经定格的结局。
没想到,一脸冷冰冰地林燃竟然喜欢《灌篮高手》,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流川枫,这个发现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让你给我记笔记,谁让你在到处乱看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我还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我喜欢藤真,你知道吗,就是翔阳的主将,我跟你说我初中的时候短发的时候和他长得好像,哎呀,下次给你看照片。你还记得那场比赛吗,就翔阳打湘北的那次,好可惜啊,但是没办法,主角光环就是这么厉害啊……”
林燃没有打断我,只是安静地听我说着,从湘北、翔阳到海南、陵南,一直到上课。
这节课是章生老师的数学课。章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老师,还带了点校园里的书生气。喜欢穿白色衬衫和西装短裙。她很喜欢亲自在黑板上用粉笔手画立体几何,但每一次画圆都会因为画的不太好,惹得下面一阵哂笑。之前的每一次被嘲笑了她都会有点生气,脸憋得通红,而今天她也、只是嘴里喃喃:“哎呀,又这么不圆。”笑了笑,用板擦擦掉后重新开始画。
我翻开林燃的笔记本,看着上面像鬼画符般的字,真是奇怪,虽然单个看起来都是歪斜的,但是每一页却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整体看上去竟然可以称得上整齐。翻了几页后,我看到了被撕掉的一张纸,留下了一点点的残边,想起来了,是上次给我写物理题过程时撕掉的那一页。在翻了几页,终于翻到空白的页面,我按照章老师在黑板上写的例题开始继续往后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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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唐荣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今天我们的章女士为啥这么和蔼可亲?”
陈洋看起来很感兴趣,立刻接茬:“怎么,交际花,你又有什么可靠情报?”
“去,谁交际花了,我今早路过学校旁边的辣糊汤店,你猜怎么着,咱们章老师和一个男的手牵手在吃早饭呢,嘿嘿,爱情的力量。”
爱情的力量?可是,到底什么是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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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铃,随着铃声的响起,最后一门课也考完了。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的座位是按照中考的成绩排布的,分为24个考场,我在第2考场,林燃在第4考场。考完最后一门,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里。
“林燃,你考得怎么样?”我问道,他的骨折显然还没有好。
“语文、英语,就随便写写吧,反正我这手也来不及写。”林燃挥了挥左手。“其他的,总归还行吧,凑合。”
放学出校门的时候,和上次类似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又是门口一群等待了许久的人群,一个身影再次被推了出来,没错,还是高泽。
他站了一会,低着头没有说话。就人群中的传来了一个声音说:“高泽,你是不是男人啊,有胆等,没胆说话啊。”
高泽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个,你,你期中考试考的怎么样?”
我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之前听说他喜欢我,还有生日是给我送的那个瓶盖,一瞬间脑子里跳出了唐荣前几天说“爱情的力量”那个场景,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还……还可以。你呢?”
“哦,哦,还好,你,你是不是要坐公交车回家啊,那个我们一起……”他还没说完,唐荣和林燃正好一起慢悠悠地走过来。
“哦,你们终于说上话了。”林燃还是那个看不出表情的样子。
唐荣立刻说:“哎呀,人家两口子说话,你凑什么热闹。赶紧走。”
林燃跟着唐荣往公交站那边走去。我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推脱,看到林燃赶紧跟上,和高泽一起朝车站走去。
林燃因为骨折最近都是公共交通上下学,一般会先坐一趟公交到我家附近的卫区站下车后,再转一趟车回家。自从他骨折后,我们常常在公交车站碰见。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因为不熟悉,我和高泽一句话也没说,整个气氛非常沉默,让我有点如坐针毡,正在我绞尽脑汁怎么缓解尴尬的时候,10路车来了。我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对身后不远处的林燃喊道:“车到了,走吗?”
“走。”林燃言简意赅。
我听见身后,唐荣非常诧异地小小声问道:“你小子不应该坐138路直达吗?”
林燃头也没回地跟他挥了挥手示意拜拜,撂下一句:“转车不绕路,时间更短。”
10路车上,我、林燃、高泽肩并肩站在一起。
没有了周边认识的人起哄和围观,我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跟林燃比较熟络,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考试。
“你信不信,这次我肯定考的比你好。”我带了点挑衅地说。
“那不是废话吗,我语文、英语都没怎么写,你就比我好这点追求。”林燃嘲笑道。
“那比数学,物理?”这时候的我当然也不能认输。
“没问题,虐你这个菜鸟妥妥的。”
“切,我才不信呢,肯定是以老娘为最后的胜利告终。”我意气风发地说。
“就算这次赢了,也不代表什么?你有本事比高考。”林燃挑衅道。
“比就比,我就不信了。你想去考哪里啊?”我问。
“还早着呢,我没想。想这么多干嘛?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不会已经想好了吧?”林燃说。
“那必须,你等着吧,我要去湖大新闻系,然后当一个厉害的记者,去揭露人性的阴暗和社会的罪恶,哈哈哈。”
高泽只是在一旁听着我们的对话,静静地看着,没有插话。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夕阳的傍晚,年轻的少年和少女站在公交车上,拉着扶手,嘻嘻哈哈地怀揣着梦想和青涩的想法一起讨论着那个未知的未来,不畏前路,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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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高一是九门总分排名。大课间,贾仁把成绩排名印了几份发了下来,让大家依次向下传阅,美曰其名看看自己和其他同学的差距。然后站在教室里开始说:“有一些同学,不要仗着中考成绩好,高中就不好好学,成绩退步的一塌糊涂,你要知道,中考考得再好,不能决定你上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但是高考可以。”
当时,我甚至笃定他是在影射我。
我。语文119,数学130,英语136,物理82,化学83,生物74,政治85,历史74,地理69,总分921,班级排名24/59。(语数外满分各150分,政史地100分,物理110分,化学100分,生物90分),虽然早就有文理分班时选择理科的打算,但即使仅看理综排名在当时的班级也只能算个中上水平,相较我除了语文近乎满分的中考成绩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坐在后排常笑一贯发挥稳定,班级第3。她看了自己每门课的分数和成绩排名后,就传到了后面,继续拿出下一本习题,仿佛除了学习没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陈洋依然是吊车尾,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成绩单继续甩到了旁边的桌上,表示不在意,继续嘻嘻哈哈的开始跟一群人侃大山。
白捷则很小心翼翼的拿着成绩单看了好久,忧心忡忡地说:夏心,我这个成绩今后能上一本吗?其实白捷语文英语考得很不错,但是其他课的原因,整体排名只能勉强中等。
至于林燃,如果说得瑟是一个人的最高境界,那他目前的表情大概是非常得瑟。
林燃。语文73 ,数学143 ,英语89,物理 104,化学95,生物79,政治55,历史61,地理71,总分770,班级排名49/59。
虽然说排名垫底,但是门门高分的理科成绩还是显得非常耀眼。
“哎,你看看这个赌是不是我赢了?”他拿着成绩排名单在手上得意的来回晃悠。而此时的我还沉浸在考试失利的悲痛中根本没心情理会。“哎,你看看,我,一只手都写不了字,照样大杀四方,你说是不是啊?手下败将。”
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听到他的嘲笑,心里更加难过了,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哎,你不是吧,不就一次考的不太好吗?至于吗?等等啊。”他拖着钓着绷带的胳膊,用另一只手艰难地在书包里左找右找,一边说,“对了,今天我妈又给我带糖了,我都说了不要不要,真是的,老是当我是个小孩。你吃吧。”他说着,又扔过来一只真知棒,不偏不倚地砸到我头上,掉落在桌子上。
“好疼啊,你干嘛?”被棒棒糖砸到,额头上我感到一阵生疼,不由得有点生气。
“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林燃这是在安慰我吗?紧接着,林燃的下一句又打消了我的念头:“抱歉,不小心砸到你头了,完了,本来就不聪明,这下更蠢了。”
什么嘛?我怎么会有错觉,竟然认为这种人会安慰我。
林然接着说:“那个,还有就是反正我来的早,你有不会的,为师可以继续教导你。”一时间,我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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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因为担心考试成绩被爸爸知道,我在学校里磨蹭了好久,才和白捷一起不情不愿地从教室出来向公交站台走。看着神情沮丧的我,一路上,白捷一直在安慰我:“没关系的,只是一次考不好而已。你一直都成绩很好的呀,下一次再努力好了。”
而我哭丧着脸,哎,你是不知道,我自己难过是没错了,但是这个成绩给我家老虎知道肯定会揍我的。好不想回家啊。白捷,怎么办呀?
白捷震惊地说:“不可能,我看你爸上次来送你,看上去挺和善的啊。”
“你是不知道,他都是装的,我感觉他一点也不理解我,有事没事就会骂我,就好像有什么大病一样。”
走到车站的时候,高泽已经在那了,看到我腼腆一笑。
算了,去打个招呼吧。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难免紧张。我为什么会紧张呢?难道这是书里说的爱情吗?
白捷可能是察觉到了气氛变化,立刻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教室里了,我回去拿,你们先聊。”
这个白捷,这个叛徒。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撂下我一个人,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高泽打破了沉默“你,期中考的还好吗?”
“不好。跟以前差的太远了。你呢?”
“我还行吧,900分差点。车来了,走吗?”
“哦……走。”
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车,这次没有林燃,但面对一个每个人都说喜欢我的高泽,气氛一度非常安静。
“上,上一次给你的瓶盖去兑可乐了吗?”高泽问道。
“没有啊。”瓶盖还被放在我书桌的抽屉里。
“啊,你生日那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应该提醒你的。”他看上去有点气馁。“那个瓶盖里面也有写。”
瓶盖里面有我的生日?我竟然没注意。
于是我问“你是特意找了有我生日的瓶盖吗?”
“嗯,也不是,就是上个月我同桌喝可乐的时候,拧开瓶盖说中奖了,我就拿过来看,发现的截止日期正好是你生日,我,我就找他要的。”
虽然早就预设过答案,但是听到他说的,还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那,那个,谢谢呀,我到了。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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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区站离我家还有大概几百米的距离,期间会路过我的初中和一家报刊亭,自初中起我就是这家报刊亭的常客,报刊亭的胖叔叔每个月也会按照惯例给我留一些杂志,比如当月《萌芽》《漫友》等,每个月初等着我去取,不论谁来胖叔叔一直会摇摇手,说不卖。每次拿到这些,我都会兴奋的在回家的路上迫不及待开始翻阅,回家的路上的两侧都种满了梧桐,秋日微凉却和煦的夕阳会透过层层的树影落下,照在书页上,那是每月最悠闲灿烂的时光,但今天这条路显得特别漫长,我不敢往前走,在卫区的站台上徘徊了许久,看着一辆一辆公交车经过。
一辆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深蓝色夹克,牛仔裤,戴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左肩斜挎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右手还拖着石膏绷带,是林燃。
“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啊?”林燃问。
“你不也这么晚。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呀?”
“回去铁定要被骂,可能还会被打,我不想回家。”越想感觉越着急,我赶紧转移话题,“放学好久了,那你不回家在外面瞎逛什么?”
“哦,我在学校篮球场打了一会球。我晚一点也没事,反正回家也没人。”他语气很平淡。
“家里人呢?”
“他们很忙的,除了我外婆在家,我爸妈不到个九、十点钟是不会回来的。走啊,你回家太晚,爸妈会担心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送你。”
看到林燃我感觉到非常的安心,甚至萌生出了一点小小的开心,但是也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开心的。
有了林燃,回家的路好走了许多。我甚至有种错觉刚才那个心情沉重、步履维艰的人不是我。到小区门口,我的好心情立刻被打回了原形,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战鼓一样“咚咚咚”的敲着。我的腿也像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变得十分沉重。
林燃摆了摆手:“进去吧。饿了,我也要回去了。”
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晚上回家后的细节,但和我预设的差不了多少,充满了指责、谩骂和恐吓,就跟往常的很多次一样,“除了长得漂亮你还有什么优点”、“成绩成绩不好,你上学上的什么,白上,别去上了”、“以后我们都死了,你就等着饿死吧,没有人会看得起你”类似的词句,而我条件反射般的把自己的思绪隔绝在了这些嘈杂之外,在内心里虚构了一片平静,去隔绝害怕、恐惧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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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醒的很早。昨天还在狂风骤雨的父亲又换上了那副虚假的笑容,说给我买了爱吃的馄饨,催促我趁热吃完,赶紧去上课。
到了学校,是06:50,林燃显然已经在那了。
我看了看打开的窗户,今天,我一定要证明自己。说时迟那时快,我单手撑上窗台,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脚里差了点力气,竟然没成功。我窘迫地站在窗台后面的走道上,正在想如何弥补刚才的丢人操作,就听见里头林燃的笑声。
他的笑声非常好刺耳,从感性和理性的角度都是,就像是某种禽类的啼叫。
“门开着呢,你为什么要翻窗?”笑的差不多,林燃指了指教室前边的门。
门。开。着。呢?
因为习惯了七点之前教室的门是锁着的,我甚至都没去仔细查看门。我只能强行为自己的行径,打个圆场“哦,这样啊,我没有注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前门冲进教室里坐下。
坐在座位上,越想越生气,不对啊,既然门开着,在我翻窗户之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但是我没有问出口。
我只能转移话题,“那个,今天的教室门开的挺早啊。”
林燃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哦,我不是胳膊不方便吗,翻得挺费劲的,这几天跟门口张大爷熟悉了,早上来的时候去找他给我开的。顺便造福一下某些人,怕某些人翻窗不利,一不小心再摔坏脑子。没想到啊,某些人的脑子坏到连有门都不知道了。”还特别加强了某些人三个字的语音。
林燃什么时候变得话这么多了,还句句都这么气人。
“今天的棒棒糖。吃吧。”我正在想着如何有力的回击他时,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根真知棒扔给我,和昨天一样的故意丢到了我的头上。
“林燃,你……”
“今天也不是草莓味的。我跟我妈说我不喜欢草莓味了。”
后来连续的一个月,我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每天早早的来到学校,跟林燃讨论题目,交流学习,他每天会扔给我一支妈妈非要他带的棒棒糖,柠檬的、荔枝的、桃子的、葡萄的,一周都不会重样,其实我并不爱吃糖,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悄悄地把他们带了回家,锁进书桌旁边的抽屉里。而高泽,这个月里再也没有出现,即使偶尔走廊上遇见,他也假装像没有看见一样,低下头匆匆离开。今天明天后天,时间流转,林燃的手也慢慢好起来了,终于拆掉了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