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哥,我想大课间问老师题。】
又望了一眼围得水泄不通的讲台,游小糖默默低头在球球上给程诺发消息。
一打下课铃,问问题的同学们就冲上讲台把老师团团围住了,他抢不上,挤不进去。
能挤进去也不敢往里挤,让李大伟那帮人看到他这个课都听不懂的学渣竟然也去问老师题,又要架着嘲讽的大炮对他狂轰乱炸了。
还会指责他耽误其他同学问问题的时间。
游小糖只能把主意打到两节课上完的大课间,追出去跟老师私下问。
只是……
【我不知道老师接下来有没有课……】
如果老师三四节还有课的话,那他追出去问老师题,会不会很没眼色?
上完两节课老师应该已经蛮累了,需要喝水上厕所和休息一下,如果他还追出去问……
会让老师讨厌他的吧。
手机一震,程诺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没关系,你可以先问一下老师等下有没有课,如果他有课,或者时间上确实不方便的话,老师会直说的。】
【不用担心给老师添麻烦,老师们都喜欢爱问问题、上进努力的学生。你又这么乖巧有礼貌人见人爱,老师时间允许的话是不会拒绝的。】
【然后你可以适当殷勤一下卖个萌什么的,比如帮老师拿个书接个水之类的。】
【别怕老师嫌烦,问一道题就撤退,也别贪多,两三道三四道题最合适,给老师留个绝佳的好印象,方便以后常来常往。咱们放长线,可持续发展。】
发完消息,程诺唇角一弯,眼里划过一抹惊喜。
虽然料到昨晚的谈心会有成效,但小孩儿这么快就能突破心理防线,要主动去问老师题了,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游小糖把程诺回给他的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牢记于心,然后迅速翻课本,把不会的题、没听懂的内容都一一折页标记好,准备大课间就付诸行动。
虽然陈教授不苟言笑,平时超级严厉,游小糖看见他就打怵,不过想到诺哥昨晚鼓励他的话,游小糖一握拳。
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够做到克服自己的恐惧,走出心理阴影!
要尽快在学习上赶上来,最好就是能周末补习加问老师题双管齐下,这样他才能进步快一些,等期末考试时痛打那些嘲讽他的人的猪头脸!
游小糖斗志昂扬。
下课铃打响,又有一堆同学冲上讲台问问题。
游小糖火速收拾好书包,只留下一本书看,边看边用眼角余光盯着他们,准备随时伺机而动。
眼看着问问题的同学散去,教授一手夹起公文包一手拿起他的保温杯,大步流星出了教室,游小糖抄起书,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陈教授陈教授!我有问题要问!”
在走廊仍旧摩肩接踵的人潮中,陈教授闻声略微不悦地转过身,【刚在教室怎么不问?】这句话到了嘴边,看见是游小糖时微一诧异,咽了回去。
“是你有问题要问?”
陈教授自以为眼神和蔼了些,但其实别人不太能看得出分别。
“嗯嗯!”游小糖顶着头顶目光的压力,把程诺教给他的话跟教授说了。
紧张之下他说得磕磕巴巴,声音也七拐八弯地发着小抖。
他努力让自己的脸对着教授,但其实目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教授一贯眼神凌厉,一双霹雳眼里精光四射,在课堂上不用说话,眼神就能杀死人。
游小糖腿肚子有点打颤。
“跟我来办公室吧。”陈教授用自以为慈爱的目光看了一眼游小糖,撂下这句大步往前走。
游小糖大喜过望,忙小跑跟上。
“陈教授,我、我帮您拿保温杯叭。”
游小糖牢记程诺说的,一边乖巧走路,一边不住偷瞄老师手里的保温杯,终于鼓足勇气,紧张又笨拙地往教授身边凑了凑,小手微微朝前张了张,想要一献殷勤。
“不用。”
教授一句话,游小糖伸出的小手一颤,光速缩了回来,脑袋一耷拉。
不过下一秒,他的脑袋又顽强地抬了起来。
帮拿东西暂时没有发挥空间不要紧,他还有机会!
游小糖眼珠微微转动,琢磨着一会儿到了办公室,怎么自然而然地先一步帮教授接水。
这个机会他可一定要把握住。
“诺哥诺哥!我今天把握住了机会,问老师题首战告捷啦!”
“老师特别特别好,给我讲了五道大题呢!还把今天课上讲的内容又教了我一遍!”
“老师还说以后每周这天三四节他都没课在办公室,我可以随时去问题!课上哪里没听懂也都可以问!”
出了教学楼后,游小糖激动得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赶紧给程诺打电话报喜。
“诺哥你说的对,有的老师真的只是看着凶,其实人超好的,陈教授就是这样的呀!”
“虽然在课堂上老吓人老吓人了,我们班最调皮捣蛋不服管的到他课上都秒变小鹌鹑,在底下一句小话都不敢讲,可是问他题的时候,教授是很和善很有耐心的呀!”
“经过今天这次问题,我感觉我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陈教授啦。”
“我还成功地帮老师接了水泡了茶,老师夸我乖巧懂事呢!”
游小糖小嘴叭叭个不停,语气欢快极了,活像个受到老师表扬后迫不及待跟家长炫耀的小朋友。
“诺哥诺哥我太开心啦!诺哥我们中午去吃东山食堂叭!”
“我就不去啦,你跟谷昊去。他这两节在学思楼那边上课,你就走到篮球场边儿上等他就行,从那边上山有条近道可以抄。”
游小糖跟安了弹簧似的一路往台阶下蹦跶的步伐猛地一顿。
“诺哥你怎么了?”他这才听出电话里诺哥的声音好像比往常有一点点虚弱。
哎呀!都怪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头。
“诺哥你生病了吗?”游小糖着急了。
“没有,你诺哥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嘛,就是肚子着了点儿凉,啥事儿没有。”
“你在寝室吗?我这就去找你!”
“不——”
“用……”通话已经挂断了。
程诺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儿,继续安详地趴着。
要说他今天就是寸,三四节课的任课老师忽然有事儿,临时通知上课取消,体委就招呼他们那正好练场球吧,这会儿体育场肯定有场地省得跟别人抢。
他们大二这边的主力队员也基本都在,赶紧为即将到来的秋季校篮球赛做做练习。
上次练习他临时有事儿缺席了,大家二话没说,都很包容他迁就他的时间,程诺今天当然必须要去,正好也技痒了。
谁知刚打完上半场,热渴交加下灌了瓶冰可乐,肠胃就揭竿起义了。
“哥没事儿,真没事儿,就是肚子着凉了。”程诺哭笑不得地拉开游小糖又摸他额头又摸他肚子的手。
“你歇会儿,看这满头大汗呼哧气喘的。”程诺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快擦擦,看感冒。”
小孩儿大概是踩了风火轮,刚撂电话没多久他就冲上来了,一冲进门就蹿上床紧着查看他的情况,急得跟什么似的。
见他这么紧张自己,程诺心里还挺暖的。
“肚子是怎么个疼法?有没有拉肚?吃药了吗?”游小糖接了纸巾胡乱往脸上抹了两把,只盯着程诺问。
程诺笑着摇摇头,让他上前来,亲自拿纸巾把他额头脸上脖子上的汗给擦干了。
“不用吃药,不怎么疼了都,也没拉肚,放心,哥肠胃没毛病,大冬天冰棍一根接一根啥问题没有,今天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八成那瓶可乐被诅咒了。”
“热水也喝了,”程诺举起他床头边的一个大肚子保温杯给游小糖看,“已经暖和过来了,趴一会儿就好,放心吧。”
游小糖放心不了。
诺哥明明疼得脑门儿都冒细汗了,还在这儿嘴硬呢!
这么大人了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别人那么体贴入微,轮到自己却不管不顾,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哎你干嘛去——”
“一会儿就回来!”
程诺的尔康手刚伸到一半儿,游小糖已经头也不回风风火火地冲出门了。
“哎……”
程诺自嘲笑着趴了回去,欺负他是病号吗?话都没人听了。
“嘶!”胃里忽然一阵拧着劲儿的剧痛,紧接着翻江倒海的——
程诺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翻身下床朝厕所冲。
刚说没拉肚不可能拉肚就打脸,一定是那瓶可乐过期了!
二十分钟后,程诺被游小糖伺候着吃了药,并坐在桌前打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小孩儿太贴心太周到了,大老远地跑校外给他买了药,还给他打包了病号粥回来。
只是……
“怎么是红枣粥?”程诺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迷惘。
他最讨厌喝红枣粥了,确切地说是讨厌吃枣。
“红枣对脾胃好,小米养胃,红枣小米粥,对症下药,双管齐下,效果加倍。”
游小糖一本认真,圆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
“好吧。”程诺在小孩儿“我盯着你喝一定要喝光喔”的目光中,认命地舀起一勺子红枣粥。
枣放得可真多,勺子都避不开。
盯着他喝了好几口,见病号老老实实的没有违抗医嘱的危险迹象,游小糖满意地打开他的那袋吃的。
一股诱人的香气瞬间钻进程诺的鼻子里。
啊,是肉!
是烤鸡肉的味道!
是一片片片得极薄、熏烤得又酥又嫩,再裹上独家秘制酱料、每一滴酱汁儿都充分浸透肉里所散发出的浓郁撩人香气!
就南校门出去小巷子口第一家熏肉大饼那家的!
别家的都没这么香!
程诺闪电般一扭脖子。
果然!游小糖手里吃着的喷喷香的,正是那家的熏肉大饼!
程诺在病痛折磨下无神的双眼,瞬间被点亮了。
“给哥吃口。”他跟小孩儿打商量。
游小糖吓得身子一扭,屁股迅速朝后一撤。
妈吖,诺哥盯着他手里熏肉大饼的眼神都要滋滋冒绿光了!
他从来没从诺哥那双平湖似的温润眼里看到过这种慑人的光芒!
下一秒,游小糖忽然鼓起了腮帮子,有点气呼呼。
肠胃都这么不舒服了还没有病号的觉悟,惦记着吃熏肉大饼呐!
真是很叫人放心不下。
“给哥吃口,就一口。”
游小糖屁股又往后挪了挪。
诺哥变了,这一刻他不再是平日温润沉稳的学神诺,他被忽悠小孩儿的男巫婆上身了!
“光喝粥吃不饱。”程诺被小孩儿如临大敌的模样唤回了一点神智,苦哈哈地解释,“你看哥闻着熏肉大饼的味儿瞬间胃口大开,肯定肠胃没事儿嘛,不然哪有胃口,粥都喝不下。”
游小糖有点儿被他说动了,藏着熏肉大饼的手犹犹豫豫。
然而就在程诺热切期待的火热目光中,他反手冷酷无情地掏出了一袋——
馒头。
“诺哥,不是不给你吃,”游小糖声音软软糯糯,哄小朋友似的好声好气哄着程?不听话还馋嘴病号?诺,“你现在不能吃辛辣油腻的,你吃这个馒头叭好不好?”
程诺:“……”
香喷喷裹着熏鸡肉刷着酱料的熏肉大饼在前,谁能啃得下没滋没味的馒头?
程诺不是轻易向命运屈服的人。
业余篮球高手的他,在向那袋馒头伸手的瞬间,眼睛一眨,手腕一翻,电光石火间做了个让游小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假动作!
等游小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熏肉大饼已经被程诺啊呜咬掉了一大口。
程诺说话算话,说一口就一口,咬完一口后迅速把饼还给了游小糖。
游小糖怔怔看着眨眼间少了一大截儿的熏肉大饼……
满足地咀嚼完大口美味一脸陶陶然,偏偏做贼心虚瞄了一眼游小糖的程诺:“……”
小孩儿这是怎么了?
完蛋完蛋,该不会是要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