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木柴被堆积成小山的形状,温南三两下就把火给点燃,接着再熟稔的往火堆里面添加稍粗的木材,整个柴火堆慢慢在她的巧手之下,越烧越旺。
火焰的红色映在聂靖荷的脸上,给惨白的脸色添了一些生机,她好像也没感觉到那么疼了,至少已经有余力分散注意力去关注温南在做些什么。
温南瞥了一眼,发现聂靖荷正在看自己,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意,手上的活没停,但是嘴角勾起一抹安抚的笑意,还解释道,“捡柴回来的路上看到一条小溪,我顺手抓了条鱼回来。”
拇指粗细的树枝,让温南在石头上磨了磨,枝头被磨得尖锐无比,一条鱼被她从鱼口刺入鱼腹。检查鱼被串起来的状态,温南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就把鱼儿移到火上去烤。
聂靖荷怔愣,讷讷地说:“没想到你还会抓鱼。”
温南起先还有些得意,但是想到先前就是自以为会凫水,贸然下河救人,反倒被聂虎守所救,给人家添很大麻烦,瞬间脸就耷拉下来,深受骄傲自满的危害,再也不敢跟他人吹嘘自己多厉害。
看着温南瞬间低落的表情,聂靖荷担心她是伤势过重,还要分心照顾自己,拖着病腿挪动身躯,想要到她身边安抚她。
温南眼皮都没掀,已经觉察到她的意图,冷冷地警告:“你断腿要是想好,就不要轻易挪动,要什么就跟我说。”
明明都是自顾不暇,还要冷着一张脸,说着关心人的话,聂靖荷被她别扭的个性逗笑,“那我不动了,鱼什么时候烤好?”
温南没有搭腔,翻转几次火上的鱼儿,直到发出令人胃口打开的焦香,她自己冒着被烫伤的风险,撕下一小块,放到自己嘴里尝尝,确定熟了之后,才把烤好的鱼递给聂靖荷。“熟了,没有盐,将就着吃吧!”
聂靖荷肚子里面的馋虫早就闹翻了,此刻也不跟她客套,伸手就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一半又把鱼还给温南,大大方方道,“我吃饱了,给你吃吧!”
温南狐疑的望着她,当她仅仅是在谦让,没想到聂靖荷毫不扭捏造作,“真饱了,没诓你。”
想想也对,聂靖荷也不过是个十岁孩童,哪怕是饿慌了,其食量本身就比不上一个成年人,吃不完也合理。温南也不推拒,接过就把余下的半边烤鱼吃完。
肚子内有货,身边又燃烧着熊熊火焰,又饱又暖,加上一天的劳顿,聂靖荷的睡意很快袭来,她勾勾手,招呼温南到自己身边,脑袋枕着她的肩膀,不消多时就沉沉睡去。
温南侧脸瞧着她沉静的睡颜,想着晚上荒山野岭更深露重,手边也没有多余的袍子盖盖她,未免小姑娘着凉,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多添些柴火,把篝火烧得旺旺的,火焰的颜色忽闪忽闪,映在两人的脸上,温暖着一整个夜晚。
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大喇喇照射到温南的脸上,眼睛被光线灼得有些不适应,她瑟缩着转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奈何早间林子里雾气浓重,寒气袭人,身上没有厚衣物御寒的她根本再难入睡,只觉得寒气入侵四肢百骸,尤其是背后伤口,烈焰灼烧般的疼痛感一阵阵袭来。
不情愿的,温南起身,身侧的聂靖荷如同一只蜷缩的小猫,依旧睡着,但似乎睡得不太舒心,嘴里无意识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又像是脚上疼痛难受之后发出的呻吟。
扭头查看篝火,没有意外的,她昨晚也被暖暖的火焰熏得入眠,再没有后续添柴火,后继无力的篝火只能化为一堆灰烬,不再给他们供给热量。
头晕身重的温南感觉口干舌燥,大抵是夜里受凉的缘故,从靴子里掏出昨晚用的火折子,却发现保存不善,已经被早晨的露水打湿,此刻打开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了。
这样下去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总要跟外界救援,温南记得父亲他们行军的时候会用到信号箭,然而他们是意外被掳走,手上根本没有准备应急的东西,想要跟家里取得联系无疑是难上加难。
再加上身边还有一个断了脚,失去行动能力的聂靖荷,温南瞥了一眼还是梦中的她,咬唇,内心痛苦挣扎很久,还是始终没办法做到丢下小女孩不管不顾的自私求援,倘若得救,那她也势必一生活在痛苦自责的回忆之中。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眨眨眼,双目都开始有灼热的感觉,温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略略烫手,她暗叫一声不好,怕是受伤口没有处理的影响,身体开始发烧。
温南立刻俯身摸了摸聂靖荷的额头,一样烫得吓人。糟糕,受伤加上受寒,两个人似乎都开始发烧。眼下想不谋出路也不得不赶紧谋生,否则两个人最终都会神志不清,交代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然后被野兽分食殆尽。
温南昨天心中就已经有计划,只是不确定以她现在这般弱小的力气,能不能施行,然而现在情况危急,也由不得她再瞻前顾后多做考虑。
打定主意的温南顾不上头晕目眩,强撑着起身,在站起来的一刹那,更加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只能双手撑着树干才不至于倒地,低头看一眼邹眉沉睡的聂靖荷,温南只得把心一横,迈步走向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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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鸿云跟东南西北四门的城门守卫打听过,除去西门的守卫已经交接班,不在岗位,不清楚具体情况之外,东门和南门在昨天并没有可疑车辆出城,所有车辆经过查验没问题才被放行。而北门的守卫卫长昨日身体不适,休沐在家,没有长官管控的守卫们聚众打牌,对于进出的人员和车辆,都没有心思仔细查验,当被韶鸿云问起可疑出城车辆的时候,几个人互相推诿,都是欲言又止,显然是擅离职守不清楚状况,又不好胡乱瞎编,只能低头瑟缩,唯恐上头长官的雷霆之怒降到自己头上。
光天化日的京城之上,自己家院子后门,竟然有当街撸人的拍花子,显然是视他这个御前行走于无物,被下了面子的韶鸿云脸上挂不住,就要当场将火气发落到北门几个守卫身上。
北门几个守卫跪在阶下,纷纷低着头,七嘴八舌辩解自己不知道云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坐上位置的人挖挖耳朵,显然是听烦了。
与其浪费时间在此听几个玩忽职守的人互相推诿,还不如抓紧时间出城找人。无官无职的聂虎守朝韶鸿云施礼,语调里面却没有半分尊敬,“我出城找人。”
韶鸿云跟手下招手,手下立马心领神会,到后面把他最爱的良驹牵出来。韶鸿云翻身上马,朝聂虎守挑眉,“我先去。”
没意思,连找个人都要一争高下。聂虎守摇头,他只觉得韶鸿云小孩心性,好生幼稚,还自诩自己御前行走,看着跟个黄口小儿也多大区别。
聂虎守问北城守将借来信号弹,耐下性子跟韶鸿云交代,“我们分头行动,找到人就发信号弹。”
根本不想听从聂虎守的指挥,韶鸿云傲娇勒马转身,策马从其中一名兵士身边经过的时候,侧身捞起他手上拿着的信号弹,一骑绝尘,朝北门之外扬长而去。
自信过头就是自负!聂虎守苦笑摇头,韶鸿云骄傲自满的个性在宫中迟早要惹麻烦,都不需要他动手,自然会有上位的贵人教训他。
没有良驹爱马,他单纯依靠双腿肯定是跑不过韶鸿云。聂虎守转身打量着几个起身的守城士兵,适才个个都跪着,看不出身高长相,现下长官驾马走了,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似的,脸上都恢复了颜色。
眯着眼,聂虎守从他们一个个的脸上看过去,发现他们身上肌肉紧实,有很重的日常操练痕迹,不像是惯常偷懒耍滑的兵士,估计真的就是昨日没有长官在场,才开赌作乐。这样的兵士往往警觉性很强,即便是心在牌桌,一旦有异常情况也能够第一时间察觉,聂虎守不相信,一辆没有出城公文的马车出城,能够逃脱他们的法眼。大概率,昨天压根就没有可疑的马车从北门出城。
眼下最有可能无证驾马车出城的,恐怕是已经交接班,无人知晓具体情况的西门。
岱国律例规定,无官无职人员,不允许在闹市驾马,要想像韶鸿云那样策马狂奔势必会触犯律例,他还不想被严肃古板的父亲教训,但事关紧急……别无他法,只能在路边街市上买了头驴子,虽然骑驴很慢,但总比双腿走着强。
自打出西城门之后,就如同进入荒凉境地,驴儿越走越荒,连行人歇脚的茶棚都不见一个,只有稀稀拉拉的树林和坑坑洼洼的土路。
聂虎守开始怀疑自己判断错误,要是拍花子的话,必定在抓到人的第一时间就要和团伙接头,商量着找个人多的地方转手交易,哪怕是要带人去到下一个地方贩卖,也该走茶棚驿站密集的道路,方便补给,而走人迹罕至的地方,虽然能够避开官府的追捕,也会给自己后续补给制造麻烦,换做是他,就绝对不会走这样的小道。
聂虎守一直怀疑自己,也一直没有放弃的骑驴继续朝前,直到天即将擦黑,行程也即将进到一片相对茂密的林子的时候,他遥遥看到,远远的密林之中升起一股浓烟,那是人为燃烧树枝发出的浓烟!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