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琳琅掀开床帘,轻轻推醒盛青若,见她赖床,低声在她耳边说,“公主来了。”
盛青若打了个哈欠:“哪个公主?”
李彬以照顾晋王遗孤为由封梅夜澜为永宁公主,赏赐跟不要钱似的往公主府里送。
琳琅:“自然是长公主。”
盛青若伸出双臂,琳琅拉着她起来,开始给她更衣。
盛青若撇嘴:“也没第二个选择。”
梅夜澜为了彰显身份和存在感,肯定是宣她觐见。
盛青若刚进门,李月兰就起身拉着她手坐下:“几月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盛青若摸了摸脸:“日子过得顺心了,自然容光焕发。”
李月兰声音有些疲惫:“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联手对付一个人。”
盛青若眨眼:“梅夜澜?”
李月兰嗯了声。
盛青若不解:“她会对您造成困扰吗?”
梅夜澜再受宠,李彬也不敢承认她的身份,她名义上还是大邺唯一的公主,更何况她几个表兄在边境战功赫赫,李彬难道还敢苛待她?
李月兰:“我和她之间有旧怨。”
盛青若手撑着桌面说:“只要皇帝不把皇位传给她,你永远压她一头。”
李月兰不仅在皇室,在百姓中口碑也好,平易近人,从不仗势欺人,性子随性温和。
“母后去世后,父皇在寝宫坐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李月兰讥笑,“听起来是不是挺深情。”
盛青若点头。
私下关系降至冰点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都没人肯信,被人交口称赞肯定有一定感情基础。
李月兰红着眼睛问:“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盛青若嗑着瓜子说:“不知道。”
据说许多命妇见过她的遗体,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很符合重病而死的特征。
李月兰:“她是活活饿死的。”
盛青若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她——”
“别误会。”李月兰冷笑,“不是父皇手笔,是她自己不吃不喝,油尽灯枯。”
盛青若:“为什么?”
问完就有些后悔,李月兰再没架子,也是公主,皇家密辛岂能随意打听。
“不知道。”李月兰往她手里塞了把干果,仿佛没察觉她的不自然,“问心有愧或者被恶心到了?”
她母后死前那段时间见过她一面,千叮万嘱让她盯着李彬,不准他和梅夜澜接触。
不然就把一封密信交给皇帝或者晋王。
盛青若:“那信——”
“她死后没多久我就拆开看了,信里写了父皇和梅侧妃有私情,梅夜澜是两人的孽种。”李月兰叹气,“她也是气糊涂了,这事儿不管告诉谁,都会遮掩下来,我也没道理这么做。”
盛青若点头,是这个道理。
先帝最忌讳家丑外扬,晋王不会也不敢承认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李彬亦然。
这件事闹到最后,他们表面一团和气,兄友弟恭,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李月兰。
不是她告诉晋王的,难道真的是乔玉娘?
李月兰:“母后抱憾而终,身为人女,又怎能看着害她的凶手逍遥?”
盛青若蹙眉:“公主似乎很笃定我不会拒绝。”
连皇后为何故去的缘由都告诉她。
李月兰扬眉:“因为我知道梅夜澜不会放过你的。”
她和梅夜澜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同归于尽都算是好结局了。
梅夜澜对她的恨意,不及对盛青若的万分之一,她打定主意不死不休,难道盛青若还能置身事外。
盛青若眨眨眼睛,思索是众所周知她娘告密还是梅夜澜倾心祁珩人尽皆知。
她偏向于前者,毕竟李彬第一次见她便恶意满满。
“你失足落水那天。”李月兰顿了顿才道,“其实我也在。”
盛青若发自内心地震惊。
“其实严格算起来,我也算误闯。”
盛婉莹家马车失控撞上她的,本来是她占理,可车里连个大人都没有,盛婉莹坐在车里嚎啕大哭,她又年长,只能温言细语哄着将人送回家。
“我什么都没看到。”李月兰说,“但我敢肯定,你不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盛婉莹不管怎么劝都止不住眼泪,一听盛青若落水就要去看热闹,又怕长辈骂她,索性拉着她一同去了,长辈问起来就拿她做挡箭牌。
她赶过去,只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周围没有半点水渍,荷花池的荷花开得灿烂整齐,丝毫没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盛青若眯眼:“这和梅夜澜有什么关系?”
李月兰摇头:“我不知道。”
盛青若往嘴里塞着干果,她相信李月兰不会随便乱说。
“我分明听到丫鬟说梅夜澜也在,提醒盛婉莹注意仪态。”李月兰说,“可过几天父皇就在家宴上专门提及他那天在避暑山庄遇到梅夜澜,两人还一同去山上打猎。”
如果其中没有内情,李彬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在先帝面前撒谎。
那之后不久,梅夜澜便称病不出,再然后,就是梅侧妃身体大不如前,快速消瘦,极少在人前露面。
也是差不多时候,她母后开始绝食。
李月兰瞥了她一眼,小声说:“我母后身边嬷嬷说,很有可能是你娘留下的信。”
盛青若:“……”
她说梅夜澜胡说八道,乔玉娘死好几年了,她娘丑事才暴露。
琉璃就随口说乔玉娘说不定留有后招。
怎么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乔玉娘给她留了信。
盛青若:“您了解淑妃吗?”
李月兰叹气:“一无所知,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盛青若挑眉。
李彬才登基几年,以前都是在王府生活,黎淑再深居简出,也不可能面都不露吧。
李月兰说:“我不是在为我母后开脱,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疯狂针对,甚至毁容的理由。”
李彬对她还是有些疼爱,对她犯错也很包容。
唯一明确她不许做的事情便是不能对淑妃感到好奇,也不准打扰她的生活。
曾经她风筝掉进了淑妃的院子里,她去讨要。她站在院门口,看着侍卫爬树去摘风筝,黎淑就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后来李彬来了,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然后拿着风筝,牵着她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和黎淑有任何交流。
她回头对上黎淑的眼睛,和后院里等待李彬宠幸的其他女人并没有区别。
盛青若抿唇:“她到底什么时候毁容的?”
李月兰摊手:“不知道。”
反正她小时候没听说过母后毁了她脸,然后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好多人都这样说。
“小姐。”琳琅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宫里来人了。”
“奴才给长公主、祁夫人请安。”海公公夹着嗓子说,“永宁公主听说宋小姐和祁夫人有些误会,想做个和事佬,所以想请祁夫人明日进宫一叙。”
盛青若点头:“我知道了。”
海公公抿了抿唇,翻着白眼儿转身离去。
“公公留步。”盛青若戳了戳琳琅的眉心,“你啊你,真是不知礼数。”
海公公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盛青若抓了把瓜子塞给他:“公公路上嗑,一路走好。”
海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愤怒离开。
*
翌日。
永宁宫。
梅夜澜看着表情和饭菜一同冷掉的宋烟宁,内心愉悦,表面忧愁道:“表姐,看来祁夫人不肯原谅你,我也不敢再多留你。”
宋烟宁死死咬唇。
梅夜澜握住她的手:“表姐别担心,我会让人多给你带几套衣服,隔三差五去看你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好日子从眼前飞走,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原来永宁宫在这儿啊。”盛青若大摇大摆进门,随意福了福身,话还没出口就站起来了,“臣妇给公主殿下请安。”
梅夜澜盯着她:“你可是来得晚了,饭菜都凉了。”
“我来得挺早。”盛青若自顾自让丫鬟扶着她坐下,开始大倒苦水,“我说去公主寝殿,被人带去长春宫,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地方。”
李月兰出嫁住在崔家,和驸马和离后,独居公主府,只是偶尔来宫中休息一晚。
她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梅夜澜,你再受宠,也比不过李月兰。
梅夜澜现在心里肯定恨得牙痒痒。
梅夜澜微微一笑,一副不怎么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我刚回宫,宫人不熟悉很正常。”
“我没想到你们会是表姐妹。”盛青若说,“祁珩对你俩都没意思也是件好事,不然你们多尴尬啊。”
宋烟宁看向梅夜澜,表情惊疑不定,最后化作无奈,她独得圣心,她喜不喜欢祁珩不是她能置喙和干涉的。
甚至她连生存都需要仰她鼻息。
梅夜澜:“我与他相识在边城,并不知道表姐对他情根深种,况且他娶了你,这些都算前尘往事了。”
“公主不愧是金枝玉叶,比我可厉害多了。”盛青若面无表情道,“我从来做不来口不对心那一套,您能做到吗?”
梅夜澜发现了,在口舌之争上,你越反驳,盛青若越来劲,哪怕是歪门邪道她都能说得振振有词。
这不是她的强项,直接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便开始假意为两人说和。
盛青若不意外,她小时候说不过也这样。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在意盛婉莹那句有娘生没娘教,白天当没听见,午夜梦回想起来,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梅夜澜给了身边侍女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退下。
她原本想着盛青若不来,她挑拨宋烟宁的恨意。
谁知道她自己上赶着找死。
梅夜澜在桌下拍了拍宋烟宁的手,看着她感激涕零的眼神,心底冷笑,况且这里有个现成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