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放学,高鹤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半晌没有动静。
寻常的这个时候,苏沐早已经高高兴兴去了自习室,等着自己过去给他补习了。今天的半天都还没有动静。
高鹤不知道苏沐现在还会不会去,于是想着就这么等等看着。
其实苏沐也在犹豫,高鹤愿意给他补课这个事情本来是个好事儿,苏沐之前也觉得这样子有利于加深自己进入他生活、了解他情况的机会,但是在如今这样的状况面前,他只觉得这样的面对面补习让他完全不知如何处理。
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正往门口走的赵雨欣和蒋子涵,“哎,你们俩等等我”,正说着,一把就拽起书包往门口去了。
高鹤收拾好书包,看着门口苏沐消失的方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没说话。
“嗡嗡”,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高鹤拿出来一看,是苏沐刚才发过来的一条信息“不好意思高鹤,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这几天就先不麻烦你给我补习了。”
高鹤仿佛能够看见苏沐站在自己面前说这话的样子,冷静又生疏。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但更像是对自己无声地嘲弄。明明人家昨天晚上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可自己却还总是天真地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他忍不住靠在椅背上,手指伸到书包的夹层里面,在一堆堆药品中摸到了苏沐昨天送他的那个小猫挂件,摩挲了半晌。
原本昨天收到的时候,自己还想着要找个东西挂起来呢,这会儿估计也不用了,苏沐看着了心里指不定想什么呢。
他拿出手机,在聊天对话框里,打出了一个“好”字,发了出去。
然后就给杜叔打了电话,叫他过来接他。
其实刚才下课的时候杜叔就已经发来消息,说是自己已经在门口等高鹤了,高鹤想着待会儿的补习,叫他四处转了转。
现在既然苏沐都已经走了,高鹤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
这两天妈妈状态不太好,他想着早点回去陪她?
昨天是高鹤的生日,按照常规流程,他晚上应该回家跟家里人吃顿饭,然后跟着高子云他们去常去的KTV唱会儿歌,消磨到第二天凌晨,才慢慢回家。
但是昨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回到家还没坐上吃饭的桌子,那个男人就跟白雅就吵了起来。
不为别的,依旧是因为他外面的女人,不过不是之前那个了,之前那个听说不知为什么,在怀孕将近三个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直接摔流产了。
后面高峰也不知给了人家多少钱,那女人竟然不哭也不闹,自己就走了。
当时白雅知道的时候还放松了好一阵,觉得外面的女人走了,高峰的心也该收收了。没有外面的诱惑,总有一天他是能够回归家庭的。
但是她似乎是忘记了一个道理,男人出轨这个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反反复复地就没有断绝的时候。
这不,那个女人才走没多久,这边男人就又找了一个小姑娘。
据说还被高峰弄到了公司做秘书。
昨天高鹤生日,白雅难得真心地高兴,让李叔开车带着她出去给高鹤买了生日礼物,回家的时候正好路过那男人公司,心血来潮地就说去公司等等他,等他下班之后和他一起回去给高鹤过生日。
谁知道办公室的门一推开,就看见高峰和一个女人在窗边搂搂抱抱,那女人衣衫不整,两人几乎要亲到一起。
高峰听见有人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吼人“不是说了不准进来?听不懂人话?”
他的声音不大,压抑着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但是明显蕴藏着巨大的怒火,听得他怀中那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反倒是白雅最习以为常,冷静地关上门,淡淡叫了一声“高峰”。
那个男人本以为进来的是自己公司的员工,这会儿听见白雅着熟悉的一声,倒是明显一愣怔,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伸手将怀中女人巴拉起来,安置在座位上,才站起来理了理自己微微皱了的西装,若无其事地斜倚在自己办公桌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才在烟雾缭绕中微眯着眼看仍旧站在门口的白雅“你怎么来了”。
又恢复了他原面对白雅的训斥的语气。
“不来,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现场表演呢?”白雅反唇相讥。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人,但她是学艺术的,本质上她其实有着高傲又不认输的性子。
这么多年的温和退让,不过是因为还念着当年兰因,舍不得、放不下更不愿承认自己当年誓死都要托付终身的人是这样的人罢了。
分明前几日她还想着,那个女人走了之后,自己和高峰的关系也能够稍微缓和一些,谁知道今天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看来真的是自己痴人说梦了。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言下之意就是,别来我这儿。
白雅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她哪里会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意思。
她放下手袋,侧身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眼神在对面办公桌前的两人之间逡巡,淡淡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高峰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没说话。
白雅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完全不知道了。
也是,哪年这个事情不是自己在提醒他,他何曾将他们母子俩的一点儿事情放在心里过?
那女人听见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哪里还不知道是人家妻子来了,整理好衣服灰溜溜地开门出去了。
只留下白雅和高峰在这个办公室里面沉默地对峙。
高峰一根烟抽完,都没开口说话。
仍旧是白雅先开了口,“今天是你儿子的生日,晚上记得回来吃饭,老杜在楼下等你。”话说完,起身就走了。
这样的时候,说心中没有怨愤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但白雅那点儿骄傲的自尊心完全不允许她在这样的场合失控,所以她一直表现得还算镇定,也算是给高峰和那个女人留了面子。
高鹤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在看见白雅走出门之后,用力地将手中的烟头碾灭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大疤。
明明烟灰缸就放在旁边。
明明他知道白雅讨厌他抽烟,明明他自己也不是很想抽,但是一看见白雅,他总是能够不自觉地摸出烟来,当着她的面抽。
像是挑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他也不知道白雅能不能看出来,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另一边,白雅走到楼下,看见老杜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她不得不上前跟他说,“老杜,你在这儿等一下先生吧,就不用送我了。”
刚才白雅上去的时候明明说的是等高峰下班之后一起回家的,这么快就自己下来了?
老杜觉得奇怪,却也摇下车窗准备应声。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白雅微红的眼眶。
老杜在白雅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白雅了,这么多年,他对白雅的性格可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
眼前这个白雅,他只消看一眼,就能够将事情猜个大概,他打开车门,对着站在门口的白雅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白雅仍强自控制着情绪,往后退了一步,说着“不用,你等他就好了。”
语毕,转身就准备走。
好在老杜眼疾手快,立刻下了车,拽着胳膊一边将人往车里塞,一边对她说“先生下班还早着呢,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接他。”
白雅这才不挣扎了,任由老杜关了车门。
她这个样子,老杜根本不敢让她一个人走。
一直到将人送回家,交给黄姨之后,老杜才遵循着刚才的承诺,转身去接高峰了。
高鹤是自己打车回的家,一回到家里,看见一楼餐厅里黄姨已经烧好了一桌的菜,他原本还高兴了一小会儿。
结果还不待他将背上的书包放下,就听见楼上传来杯盘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白雅压抑低沉的声音传下来,“你想得美,高峰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
高鹤听得眉头紧皱,赶紧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爬上了楼,一个箭步冲到白雅房间,将白雅揽在自己臂弯里,轻声问她“妈,怎么了?”
白雅其实从刚才听见高鹤上楼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敛自己的情绪了,这会儿高鹤问她,她反倒是朝着高鹤露出一个笑容来,“小鹤,你回来啦?”
“没事儿,不过是刚才妈妈和你爸爸说话,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不碍事儿的。”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高鹤熟悉的关切。
但是高鹤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粉饰太平,因为她微红的眼眶实在是太过明显。
而她却也像是生怕高鹤发现一样,微微低着头就拉着高鹤往楼下走,“走,我们去吃饭,妈妈叫黄姨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高鹤没有反抗,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的高峰,扶着自己妈妈的手就下楼去了。
高峰是很久以后才下来的,他换了一身西服,外面套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大衣,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了。
“公司还有事儿,我先走了。给你买的礼物在那边,等会儿你自己猜吧。”他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那个礼盒,冲着高鹤说。
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这回,连杜叔也没有带,而是自己开着车走了。
白雅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一个劲地往高鹤碗里夹菜,跟他说“没事儿,我们吃我们的。”
高鹤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好歹吃了几筷子,然后就是一个劲儿地跟她剥虾。
偌大的一桌菜,娘俩吃了就动了几筷子就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