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 第13章 第 13 章

大佛寺在凉州城远郊，平日鲜少有人过来。众僧人潜心清修，接待他们的，是两个不过八/九岁的小沙弥。

“檀越，”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师傅说厢房已经备好了，不过佛门净地，很是清苦，还请檀越见谅。另外……”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萧知其与方慕晨。

“还请二位分开居住。”

“应该的，应该的，”方慕晨在一边说道，“本就是我们打扰了住持。”

小沙弥微微一笑，说：“住持说一心向佛便是好的。若是檀越不累，今日可以一同去上晚课。”

许氏自从嫁入蒋家，因为蒋枫经常上战场，刀剑无眼。许氏在家总觉得心慌，一来二去，总算在佛堂里能静静心。至于方慕晨，求神拜佛她是不信，只是念念经，能让自己不那么焦躁。

许氏看了一眼蒋芳华，小姑娘立在一边，仪态万方。可是许氏知道，她的心，早就飞了。

“妞妞若是不累就去院子里转转，”她说道，“只是不得扰了大师的清修。还有，别走远了，一会儿用饭的时候我遣人去喊你。”

“是！”

蒋芳华朝母亲跟方慕晨行了个礼，就带着侍女走了。

方慕晨进了厢房，指挥侍女收拾一番。

“王爷那边安排好了吗？”方慕晨坐在那里问道。

“回王妃，青茵在那边收拾，”双兰说话间倒了杯茶给她。

方慕晨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下午我跟蒋夫人拜佛，你跟青茵就自己在外面玩吧，”她说道，“你们小姑娘，不爱进这种地方。”

“王妃这话说的跟自己七老八十了似的，”双兰把衣箱收拢好，“这大佛寺禅房简陋，王妃住的惯吗？”

“有何住不惯，”方慕晨虚指了一下双兰，“在佛爷眼皮子底下，睡得才更安心呢。”

双兰抿嘴一笑，也没说话，她自是不信这些的。

这时，萧知其踱步进来。方慕晨倒了杯茶到他手里。

“下午我跟蒋夫人去听住持讲经，你怎么安排的？”

萧知其喝了一口茶，说：“我？到处转转。我看山顶那座塔不错，可惜上不去。”

“你可快省省吧，”方慕晨白了他一眼，“这偌大的寺院，还不够你遛的！”

“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萧知其自己也笑了，“这么高，我也上不去啊！”

这时，欣兰从内室出来，跟萧知其行了个礼，就看向方慕晨。

“王妃看看内室收拾得如何。”

“王爷您慢坐，我去瞧瞧。”方慕晨说完就站起身来。

萧知其闻言，也站了起来，说：“你先忙，我正好去转转。”

方慕晨偏过头瞧了窗外一眼，正好看见蒋芳华的身影。她抿嘴一笑，伸手按住了萧知其。

“王爷还是现在这里略坐坐的好。”

“为什么？”萧知其顺着方慕晨的目光看了过去，“怎么了？”

方慕晨闻言，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一下窗外。

“人家姑娘从半山步行上来，您在身边陪着。人家姑娘在寺院转悠，您也要出去。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怕蒋夫人不高兴。”

“你想多了吧。”萧知其虽然这般说，却也坐了下来。

方慕晨听了他这话，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啊！

“好吧，就算是我想多了。可是瓜田李下，王爷还是略坐坐的好。”

萧知其也觉得方慕晨这话有理，坐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大佛寺自北朝建立，已经历经了数百年。院子里的树郁郁葱葱，树干好有几个人才能环抱，树下开满了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穿着嫩黄织锦上衣的小姑娘立在树下，倒是让萧知其觉得这寺院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蒋芳华在屋里待不住，她总觉得既然出来了，在院子里走走也是好的。女眷住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她望过去，发现有鸟儿在上面筑巢。她正在树下看得仔细，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似的。她顺着目光望去，见识萧知其，弯着眼睛冲他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笑得萧知其有些恍神。方慕晨从内室走出来，就看见他立在那里，心里更加好笑起来。

还说我乱想，方慕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佛门重地，不好说这些男女私情。况且他们二人现在这般也挺有意思。她跟任济从小青梅竹马，虽然相互表明心意，但是现在想来，还是将说未说的时候最有意思。这窗户纸，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捅破的好。

“这大佛寺北凉时期就开始修建了，”方慕晨说着坐到桌边，“那佛窟，陆陆续续地从那时候开始修起，到现在，也数百年了。”

萧知其听了方慕晨的话，这才缓过神来。

“任济之前就跟我说过，若是可以，他必是要来这里瞧瞧的，”方慕晨继续说道，“他爱画，他说这里的佛像神清骨秀，颇有魏晋之风。”

“我下午去看看，”萧知其说道，“你不去吗？”

“我下午要去听住持讲经，”方慕晨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见去，“横竖明日中午用过斋饭才下山，还是有时间的。”

萧知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蒋芳华在树下站着，专心地往上看去。原来，她发现那鸟巢里，居然有几只刚孵出来的雏鸟，毛绒绒闹哄哄，等着大鸟回来喂食。

她在树下看得有趣，丝毫没有注意有人在禅房里，时不时地往外看过去。

这时，大鸟衔着虫子飞了过来，雏便叽叽喳喳挤做一堆。这时，最小的那只一个不注意，从巢穴里掉了下来。

“小心。”蒋芳华眼疾手快，往前迈了一大步，双手捧住了落下的雏鸟。

雏鸟毛绒绒的，歪在蒋芳华的手心，仿佛一团毛球。她笑了笑，又抬头看向上边。

“你等着，我看看能不能把你送上去。”

蒋芳华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发现它太粗了，实在是没法爬上去。她歪着头想了想，便吩咐在旁边的青雀。

“你去找寺院里的小师傅借个梯子来。”

青雀应下之后，刚要抬脚去，又停住了。

“姑娘，借了梯子婢子也搬不回来啊！”

蒋芳华咬了一下嘴唇，这下可犯难了。

萧知其隔着窗子看着有趣，起身出了禅房。他走到蒋芳华跟前，说：“我来。”

“你行吗？”蒋芳华忍不住问道，“这树虽然不高，可是树干粗壮，不好借力。”

萧知其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之后腿上一使力，一下子就到了树上。他踩着枝丫，弯下身子伸出手掌，对蒋芳华说道：“把鸟儿给我吧。”

“那你小心一点，”蒋芳华说着把雏鸟小心地放到萧知其的掌心，“别慌手慌脚把人家的窝都碰下来。”

蒋芳华的手指又细又长，温热地划过萧知其的掌心，弄得他掌心痒痒的。

他托着雏鸟小心地站起身来，把它轻轻地放到窝里。

“小家伙，日后小心一点。”

萧知其说完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其哥哥太厉害了！”蒋芳华笑着跳到他身边，“这么多年不见，功夫竟然如此厉害。”

“皇宫里的武师傅你又不是没见过，”萧知其说道，“这么多年，怎么也练出来了。倒是你，下次遇事记得找人，还想着拿梯子爬上去，若是一个不小心，跌了跤怎么办。”

“才不会呢，”蒋芳华笑了起来，“蒋家的武师傅也厉害得很！”

“哦？”萧知其一挑眉，“蒋家还有武师傅？”

“有啊，”蒋芳华回答得一本正经，“就是我二哥哥，凶得很。扎马步的时候，略微偷一点懒就踹我腿。”

萧知其少年时跟蒋慕华关系还不错，知道他处事严谨，只不过万万没想到他对亲妹妹竟然如此严厉。

这时，一个小沙弥打外面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说：“檀越，可以用斋饭了。”

“多谢小师傅。”蒋芳华说道。

萧知其本想问她下午准备去哪儿游玩，却猛然间想起方慕晨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到嘴边的言语咽了下去。

“我去跟王妃说一声。”他说道。

方慕晨点点头，也去了自家的屋子。这一路走来，她又累又饿。

斋饭是送到各家房间里用的。蒋芳华咽进最后一粒米，就靠着椅背舒了口气。

“怎么这般无状。”许氏说道。

蒋芳华闻言赶忙坐起身来，说：“今日实在是累了。往日只觉得这山路有趣，谁想到自己走起来竟然这么辛苦。娘亲没见我饭都少吃了半碗，就是嫌累。”

许氏听了这话，眼睛都笑弯了。蒋芳华明明就是不爱这斋饭，还说什么嫌吃饭累，可真有她的。

“那你下午就歇个晌呗。”许氏夹了一块瓜片到嘴里。果然是大佛寺的斋饭，瓜菜清香，就是比山下的好吃。

“才不要呢！”蒋芳华接过白鹭递过来的茶杯，“这里太有意思了，不到处遛遛，岂不是可惜。娘亲不知道，我刚才还在院子里，跟安王一起把一只从窝里掉下来的鸟儿送了回去呢！”

“安王事情多，你不要总麻烦人家，”许氏说道，“虽然你们小时候关系好，但是现在已经大了。而且甭管真假，方家姑娘到底还是安王妃。”

“啊？”蒋芳华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许氏，“娘亲的意思是？”

许氏见自家闺女这般懵懂，略微松了口气，心道既然她不知道，自己也不好提起来。

“娘亲的意思是，凉州城各家姑娘都盯着侧妃的位置。方家姑娘是你表姐，但是落在她们眼里，可就是另外一个情形了，明白了吗？”

蒋芳华略微想了一下，这才点点头。

“下午我跟安王妃去听住持讲经，然后再拜佛。你自己带着侍女到处转转，仔细些，别冲撞了。”

“我知道。”蒋芳华笑了起来，她老早就看好了，这大佛寺她还有好多地方没仔细瞧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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