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梧秋自然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们定下来的地方就是于旸家的,哪怕中途了呕出来通风报信都是来得及的。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猜想那二人的脑子是真笨还是无所谓,偏生约定在了显眼处。
店小二听令梧秋报上包厢名,脸上露出让她噤声跟上来的表情,就这么上了楼。
一楼偏厅,靠近后厨房的小门那儿闪出了个身影,就看见踩着楼梯的人很是熟悉。
“令老板,多日未见,容光焕发了。”门还没合上,令梧秋一个转身还没完成,严必逑的声音恰好响起。
她也懒得同他贫嘴,扫了一眼,严必逑站在窗边,大概是刚在张望楼下的东京,胡不应还是一副生人莫近的古怪脾气,坐在酒桌边上,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我看二位进出丰州城,来去自如,怎么想都觉得用不上我。”令梧秋不冷不热地打断了严必逑的浑话,“今日召我过来,不知是想威胁我替你们做什么呢?”
胡不应闷着嗓子哼了一声,打嘴仗他是定然说不过令梧秋的。
严必逑自来熟的亲近,拉着令梧秋好生坐下,三个人绕一圈桌子,心里都憋着秘密。
严必逑的眼珠子动得快,知道面对令梧秋这样的人来硬的不靠谱:“我们若是只作普通人打扮,来着丰州城逛一逛,自然是不打紧的,谁会在意街边打牙祭的两个男人呢?”
令梧秋自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这些,颔着下巴,比了个“所以呢”的悉听尊便表情。
“但这次不一样。”严必逑恢复正经,“我们想麻烦您替我们送个人。”
令梧秋心中大笑,这一个两个,都把他和于旸的戏班当成镖局了,合着几次三番的目的都是殊途同归,想借戏班打掩护。
不过这世道,青楼、戏班、镖局也分不出什么太大区别了。
“送人?那这个人必定后有追兵,保不齐还会有人盯着,不然你们不会来找我。其次,非要从丰州城过,想必去的路上龙盘虎踞,危险重重。再者,只能从这里走,那目的地定然是不可说。”令梧秋并不想同他们弯弯绕,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猜出来的讯息一字一句甩到那二人脸上。
严必逑侧开脸,看了看胡不应那瞧着不大好的脸色,回过神来还要掩饰:“令老板字字玑珠,猜了一个又一个,不如现在好好听听我们说的。”
令梧秋挑起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就同令老板说过,咱们呀,殊途同归,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您看这个方便到底愿不愿意帮我们行?”
严必逑避重就轻,说到底仗着自己也捏着令梧秋和于旸的想法,想来个浑水摸鱼。
但这个要求,令梧秋却是不得不答应。
“那也要看你们让我们送的是什么人?”令梧秋自顾自地将桌上的热茶倒进杯中,不紧不慢道。
“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几位伤患,只是其中两位实在是不好下地行走,不然我们也不会突然找到丰州来麻烦您。”
严必逑看她的样子是松了口,干脆乘胜追击。
令梧秋听完,仔仔细细把他的话揣在肚子里琢磨,事情来的太巧了,怎么正好听说他们那头出了点兵戎相见的事情,严必逑就急吼吼地送来伤员,还希望快点转移。
一旦顺着这个线头这么猫抓下去,便也容不得令梧秋停止猜测。
“我听说你们那边最近不太平,日本人去了好几次了,莫不是......”
令梧秋故作狐疑姿态,来回在这二人身上打量。
看出令梧秋的疑虑。胡不应率先开口:“令老板这是怀疑我们在帮日本人做事?”
语气的愠意不似作假。令梧秋佯装被他戳中的尴尬:“只是稍微打听了下,听说两位是在给上面做事?我怀疑下又怎么了?”
从阿宁口中套出的话终于能用上了,令梧秋打牌也得有点对方不知道的牌面。
“你!”
胡不应外貌上看起来稳重,其实远不如严必逑心思复杂,稍微被她的表演这么一激就容易透漏更多的线索。
严必逑把胡不应的手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令梧秋:“看来当时还是太不防着令老板了些,既然都猜出了我们的大概身份,那我也不废话了,令老板这忙是帮最好,不帮也得帮。”
他收起笑意,屋子里暗处滋生的剑拔弩张让令梧秋很不舒服。
令梧秋下意识挪了挪自己板凳,尽量让自己正方向对着他们二人,还未开口缓解现在的气氛,门突然被撞开。
“哎哟哎哟,不好意思,刚才我和客人不小心,冲撞了下,打扰几位老板了。”
是个没见过的店小二打扮撞开了门,令梧秋迅速起身,绕到了他身旁,搀扶上:“小哥没事吧?”
胡不应也跟着站了起来,见他想上前拦住令梧秋,严必逑拉了一把,冲着回头的他摇了摇头。
不是时候。
“一会儿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阿宁的联系方式你们一直都有。”令梧秋怒了努嘴,冲他们狡黠一笑,顺势跟着那店小二出了门。
“令老板要不随我从后门走?”
刚下楼梯,前面的小哥就变了个脸,丝毫没有刚才的莽撞样子。
令梧秋正当疑惑着呢,随他下楼,小门口一拐就进了后厨房的院子里。
“您从这边出去就行了。”那店小二指了指,令梧秋道了声谢,就打算离开,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于旸安排的人,认识自己,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声音一高就立刻帮自己脱身。
这刚跨过门槛,就见到熟悉的身影。
“任翘?”令梧秋试探性地叫停住那个脚步飞快,朝着前走的小人,自己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任翘踩着脚步丝毫不停,却还是被拦了下来。
再见面,两人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默。
“刚刚是你叫人帮我脱身?”令梧秋看了眼前又怎么能不明白。
任翘垂着脑袋看手心的纹路,故意不答她的话。
偏要令梧秋弯下身子,歪着脑袋,抵在她下巴那块盯着:“还不同我说话?既然不愿意同我说话,为什么又要帮我?”
“还不是我正巧倒了霉,又正巧撞见你和两个大汉,又担心你是个没轻没重的。”
任翘一把推开她,恨恨道。